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視線交集。

秦兆死死地盯着沈嬌,因為徹夜的難眠,他的眼中甚至出現了些血絲。

那目光如同火焰般炙熱,叫沈嬌看到的瞬間,就下意識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他假裝不在意地偏過頭去,與虞承宣交談,過了些許時間,才後知後覺地反應——怎麽會是自己心虛呢?

分明、心神不寧的,該是秦兆。

想到這點,沈嬌又轉頭過去,瞥了秦兆一眼。

沈嬌首先注意到的,卻是那人握着酒樽的手掌似乎微微顫着,仿佛是壓抑着什麽情緒。

秦兆仍舊盯着他飲酒,好像剛才也沒有挪開視線,似乎是将沈嬌剛才與虞承宣交談的那一幕也映入了眼簾中。

秦兆是在……生氣?

沈嬌無端地猜測到。

其實許久以前,他和秦兆還是夫妻的時候,秦兆也很少有這般沖動難忍的神情。

在他不久的記憶中有一處,是在他夜宿皇宮,沒回去九皇子府邸,彼時他只覺得秦兆脾氣更差、冷臉對着自己罵,還是不帶髒的,

文人口中總是能流出叫沈嬌難受又文雅的罵字,他當初會傷心,現在卻是不會了,反而有些幸災樂禍之意。

沈嬌揚起頭,他舉起酒樽,斜乜着眼看秦兆,将酒液飲下。

不算是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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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帳篷裏,獨他喝的是較為清淡的酒水,不僅是虞承宣擔心他喝醉,沈琛也是。

沈嬌飲下酒後,他舔了舔嘴唇,低下頭,見虞承宣的雙手環在自己的腰身處,怪不得他剛才覺得腰窩處暖融融的,也像是被桎梏住,如果虞承宣不松手,他是很難跑掉。

沈嬌伸手過去,碰到了虞承宣的手掌,他輕聲喚道:“侯爺。”

鎮北侯常年駐守在邊疆,手也被北疆的風刮得粗糙。但是沈嬌在那住着,卻沒什麽變化,還像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公子,因而這時二人的手掌對比起來,顯得沈嬌更加柔弱。

虞承宣低頭也看,他的喉結不自在地滾動了一下,說話的聲音也比方才低沉許多,只是沈嬌沒有注意到,他問:“怎麽?”

沈嬌撒嬌道:“你松手呀。”

虞承宣湊近他,嗅了嗅他身上的氣息,才算做放心,松開了手。

而此時,沈嬌卻是牽起了虞承宣的手掌。

一同在北疆生活許久,沈嬌也不算第一次牽虞承宣的手,但這仍是讓虞承宣心髒猛烈地跳動起來,他急不可耐地反握住沈嬌的手掌。

虞承宣征戰邊疆,手中常年握着武器,因而生着些繭子,被他的手握住,便是有些許粗糙的感覺從手掌交握處傳來。

沈嬌倒是不在意,二人本是在小桌下牽牽手,現下沈嬌看了眼秦兆,反而将二人牽着的雙手暴露在了桌面上。

不說有心人,就算心思淺的,看了也會說他們關系匪淺。

更毋庸論秦兆了。

不過幾秒,酒樽落地的聲音便從對面傳來。

沈嬌放眼望去,見秦兆本來手中握着的那物什摔到了地上,酒液灑了一地。

而秦兆本人,則是面無表情地盯着他和虞承宣相握的手掌。

更像是生氣了。

這一聲響驚動了帳篷裏的所有人,衆人都看向秦兆。

沈琛皺眉,問道:“秦兆,你有何事?”

沈嬌見秦兆起身,向着沈琛行禮,秦兆的聲音不同尋常般冷淡,而是刻意咬字說道:“回禀陛下,微臣不勝酒力,故此。”

沈琛的鳳目眯着,他懷疑地看了眼秦兆,視線先是停留在秦兆身上,又是看向那落下的酒樽,最後轉頭看向沈嬌的位置,出乎意料的,看到了沈嬌與人十指相握的手掌。

現下,沈琛無心計較秦兆的事,揮袖說秦兆既然醉了,就叫人送回去。

秦兆先行離開,但是酒筵還在繼續。

沈嬌也注意到了那目光,他覺得不妥,便是要分開,但是虞承宣的手掌還是扣着他的手。

沈嬌氣得臉都更粉了些,讓虞承宣看了笑着在他耳邊問道:“嬌嬌也喝醉了?”

沈嬌嘟囔道:“不是喝醉了,是被你氣倒了。”

虞承宣這時候咬着他的耳垂,熱氣呼到他的脖頸間,說道:“我錯了、我知錯了。”

說着知錯,卻是在沈嬌連連小聲叫他送手後,虞承宣才放開。

沈嬌回過頭,瞪他一眼,說道:“現下是醉了,我也走了。”

虞承宣要跟着他走,卻聽沈嬌說道:“不許跟着我。”

虞承宣啞聲失笑,這是真的生氣了?他對着沈嬌說道:“那我不跟着你,你讓侍衛跟着,小心些。”

沈嬌“嗯”了聲,他剛要起身,忽然頓了頓,側過身在虞承宣的臉頰上親了下,如蜻蜓點水。

虞承宣眼神微動,他看着沈嬌向着陛下請辭離開,手掌卻不自覺地撫摸上剛才沈嬌親吻的位置。

他又笑起來,心想,看來不是生氣,或許是真醉了。

外面刮着風雪,陪同沈嬌的侍女支起一把傘擋着,沈嬌踏雪走去自己的帳篷,他的住處也被特意安排過,離虞承宣的遠些,靠近沈琛。

算是陛下的某種厚愛。

寒風凜冽,雖是春季,但是溫度似乎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雪降低了許多,沈嬌回到帳篷間,裏面的爐子已經燃起,火焰噼啪作響。

剛才淋雪時他清醒了些,現下回到暖融融的室內,沈嬌卻是立刻泛起困來,頭腦暈乎乎的。

他剛要歇息,外面忽然傳來人聲。

那人隔着簾子,猶豫着說道:“沈嬌、你之前養在府邸裏的鳥,我命人帶來了,還有……”

沈嬌蹙起眉,說道:“秦兆,我都說了我不是你亡妻。你怎麽又來煩我?”

秦兆不出聲了。

從他剛才的話語間,好似聽不出來酒筵上的生氣。

不過,按照秦兆話語裏的意思,當初和離時,沈嬌沒有帶走的鳥,他居然是還養着。沈嬌覺得不可思議,他先前覺得那鳥兒多半死了。

門外的人遲疑片刻,啞着聲問他,“那你、喜歡鳥嗎?”

沈嬌心想,可能是自己先前收了那香囊,叫秦兆生起些心思,早知便不要多此一舉。

沈嬌回絕道:“不喜歡。”

秦兆又沉默片刻,他站在雪中,仿佛凍成了一具雕像。

過了良久,他說道:“……我可以為你畫像、很多張,你——”

沈嬌想,結親的時候是自己死纏爛打求了許久,秦兆才答應的,不過現下說這個有什麽意義?

沈嬌站起來,他走過去掀開帳篷垂落的簾子,出門第一眼看見的就是秦兆。

秦兆确實帶着那只鳥,小巧的籠子被厚實的布罩着,使得雪夜裏面的小鳥也不會受凍,沈嬌能夠聽見裏面啾啾的鳥叫聲。

但是秦兆本人,看起來卻格外狼狽——他匆匆趕來,眼中仍有血絲,風雪交加的夜裏,他在帳篷外等了許久,眼下面色都凍得蒼白,衣肩堆積着層層雪花,化掉的雪将他的衣服都浸濕。

秦兆眼中露出欣喜之色,他說道:“你曾經喜歡的物什、我都帶過來了……”

沈嬌不解:“你說了這麽多,到底要做什麽??”

秦兆說道:“等到你、出來。”

沈嬌問:“若我不出來?罷了,現在你要作何?”

秦兆沉默許久,他的聲音有些許哽住,不似以往平靜,仿佛消耗了曾經所有的克制,“我想……牽你的手。”

秦兆盯着他,緩緩開口問道:“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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