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秦兆也是轉頭看過去,見到洞口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鎮北侯找過來了。

而在片刻之後間,虞承宣的身後也出現了重重人影,大概是他帶來的人馬。

虞承宣似乎皺着眉,在看見洞穴中情景的時候,他擡起手,示意身後的将士停駐在洞口附近,不得進入。

随後,虞承宣一步步走進來,帶着滿身淋過的風雨,水珠順着他的衣角滴落,在地上彙聚成小攤水窪,他的腳步也是極為沉重,使

得洞穴的地面發出沉悶的響,好似也微微晃動起來。

他的目光如炬,穿過燃燒着的火焰,看到了沈嬌。

沈嬌方才還綴着喜悅的眼眸因為現下的情形而失落起來,幾滴淚珠從他的眼角落下,他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麽,卻突然被秦兆抱起,藏到身後。

虞承宣的聲音極冷,厲聲道:“秦兆。”

他咬牙切齒般罵:“你個混賬東西!”

秦兆淡淡望過去,似乎全然不被怒氣沖沖的鎮北侯所威懾,他的回應便是擋住沈嬌的身體,不叫虞承宣看見。

鎮北侯這次是真正動怒了——任誰在懸崖下淋着暴雨找了好久,發現妻子時,卻發現他正被人折辱,當是會暴怒的。

虞承宣拔劍指着秦兆,說道:“滾開!”

鎮北侯的聲音粗犷,大得連外面站着的将士都能聽見,那話語中的怒氣更是叫人心中驚動。

虞承宣還不知道沈嬌現下的情況,心中焦慮萬分,他見秦兆不動,更是罵道:“他被你連累的墜崖之事先不論,你知道嬌嬌體弱,現下還逼着他做這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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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兆平靜回道:“你又幹淨什麽?沈嬌、他本就是,被你騙走的。”

秦兆似乎一心篤定,沈嬌口中所說的愛慕虞承宣是被虞承宣騙了,按照秦兆的看法,沈嬌該是和從前一樣愛着自己。

這何嘗不是一種自欺欺人的回避。

正因為秦兆覺得他是被虞承宣騙去,于是現下他好似無懼。

秦兆面色如常道:“等雨停後,還請你帶路,讓我帶沈嬌回去。”

虞承宣冷哼道:“你想的倒是美。”

他從劍鞘中拔出劍,指向秦兆,意要搶人。

只是現下情況,秦兆若是真擋着,也有些難辦。畢竟洞穴狹窄,若是真的動起手來,不小心擦點碰點到了沈嬌,那可怎麽辦?

秦兆冷冷地回道:“他是我的。”

秦兆在虞承宣面前又恢複了平靜,好似方才他在沈嬌面前哭着懇求讓人不要丢掉自己的樣子、并不存在了。

正當二人對峙的時候,從秦兆的身後,忽得傳出聲輕微的咳嗽。

秦兆和虞承宣的動作都停了,二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了沈嬌的位置——只是虞承宣看不到,秦兆刻意地用身體擋住了沈嬌的身影。

沈嬌還在斷斷續續地哭着,他的聲音都帶着容易聽出的哭腔,一時間叫秦兆覺得難過,又有一瞬間,他卻因為這哭聲是自己造成的、而扭曲地欣悅起來。

沈嬌擡起眼眸,用顫着的手指将自己肩上滑落的衣衫攏起,他咬着唇,模樣極為可憐。

沈嬌看了看秦兆,又想要看向秦兆的身後,可惜他站不起來,到底是沒看到虞承宣的身影。

秦兆問道:“……你要回到他那裏?”

沈嬌點了點頭。

秦兆沉默許久,他的面色一瞬間扭曲起來,以至于他握住劍柄的手都在顫着。

那是因為惱怒、還是愧意,又或者是占有?沈嬌并不知道,他也不想去糾結,他只想到虞承宣的身邊,好似比之秦兆的懷中,還是虞承宣的身邊更讓他安心。

秦兆不想答應,也不想放他過去。

可是沈嬌斷斷續續地又捂着嘴咳嗽起來,罵他:“別叫我更讨厭你……”

秦兆怔了許久,方才微張嘴唇,原先想說的話語也說不出來了,他靜靜地看着沈嬌片刻,才移開了身體。

沈嬌慢慢地站起來,他走路的時候甚至有些踉踉跄跄,繞過秦兆身邊。

虞承宣心中一驚,他快步上前,将沈嬌攬到懷裏,卻又記起自己身上也是淋了暴雨,才立刻将濕了的披風脫掉,扔給部下。

沈嬌靠在他的胸膛上,好似有許多話要說,虞承宣正靜靜地待着他的話語,但是許久後,他只聽到了微弱的哭聲。

虞承宣安慰似的拍打着他的後背,視線卻是冷冷地瞪向秦兆。

“沒事了,嬌嬌。”虞承宣安慰他,“我來了,別怕。”

沈嬌輕輕地“嗯”了聲,但是揪着的心卻尚未放下。

沈嬌小聲說道:“侯爺,對不起……”

沈嬌方說完,他便覺得虞承宣激起來,那人攬着他腰身的手忍不住收緊。

虞承宣深吸了好幾口氣,好似才将心中火氣慢慢平息,他說道:“……嬌嬌,別說這話。”

沈嬌擡起頭,才看見他的眼圈有些泛紅。

鎮北侯駐守在邊疆多年,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眼下情景好似也是頭一遭。

虞承宣說道:“該是我說,我就該跟着你。”

“也是我……來遲了。”虞承宣說道,“現在我來了,你不必擔心了。”

沈嬌看着虞承宣,忽然微笑起來,他的眼睛眨巴着,好似又有了光彩,他問道:“就像小時候那般嗎……侯爺說,會幫我把壞人都打跑的。”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彼時虞承宣還年輕,将要出征前,他對着幼年的九皇子立下過如此誓言。

虞承宣重重地“嗯”了聲。

秦兆默不作聲地在後方聽着他們二人的對話,心中五味雜陳,鼻尖泛酸。

秦兆也是此時意識到,如果這次和沈嬌分開了,之後就再難見到了。

沈嬌對他坦白身份,似乎也是表明了這點,因為那人很快就要離開了,大概是和虞承宣回北疆,那裏天高皇帝遠、就算秦丞相在京城的勢力有多麽龐大,也無法将爪牙安插到北疆的軍營裏。

秦兆看着他們,他不想讓虞承宣帶走沈嬌,既然知道沈嬌沒死,他更不想與沈嬌此生不見。

秦兆想到,不能讓他們走,準确而言,是不能讓沈嬌走。

他的心中忽然生出很多瘋狂的念頭,不過,從數年前火場那劫後,他似乎就已經瘋了,現在為了奪回妻子,大抵是什麽瘋癫的事情

都能做。

當秦兆這般想着的時候,虞承宣将沈嬌抱起來,走出洞口。

洞外的風雨變小了些。

外邊等着的士兵見鎮北侯抱着一人出來,也都是寬下心來,那小公子無事就好。

暴雨雖說小了些,但是細細密密的雨珠還是落着,打在人的發髻或是臉頰。

沈嬌身子骨弱,縮在虞承宣懷裏時便不住咳着,他眉眼含着愁緒,衣衫不整,連露出來的脖頸間好似能夠隐約看出紅印,乍一看便是被欺負過。

只不過他被鎮北侯抱着,虞承宣沒說什麽,他底下的士兵更不會說什麽。

虞承宣單手抱着沈嬌,另一手禦馬,說道:“走!”

于是随鎮北侯出來找人的将士們又駕馬而去,馬蹄蹬進積水潭中,濺起大片水花。

回去的路途中,虞承宣一行人正巧碰上前來找人的沈琛等人。

沈琛問道:“找到了嬌嬌了?”

虞承宣點頭,說道:“回陛下,是。”

沈琛也是這時才松了口氣,他看着鎮北侯将人裹得嚴嚴實實,不放心地問道:“嬌嬌怎麽樣了?”

沈嬌現下渾渾噩噩,神智恍惚,他趴在虞承宣懷中,也不說話。

沈琛沒得到沈嬌的反應,憂思甚重。

虞承宣冷笑了一聲,咬牙切齒道:“那陛下還得去問秦兆這玩意對嬌嬌做了什麽!”

因為是說着關于沈嬌的私事,虞承宣放輕了音量,只有他懷中的沈嬌、與離他不遠的沈琛能聽清,但是他話語中的恨意卻是明顯極了。

沈琛不安問道:“我稍後便叫人差秦兆來問詢……嬌嬌到底如何?”

先前顧家叛亂一事,秦兆有功,他也因此一躍成名,沈琛繼位不久,手腕仍不夠硬實,畢竟從他父輩起,以顧家為首的那些世家就在朝中影響深重,繼位後,他也是見那家世家為了牽制皇權而與秦丞相有所交好。

虞承宣搖了搖頭,說道:“請陛下,速速派太醫過來。”

沈琛應聲答應,叫跟着自己來的人快快去請太醫過來,給沈嬌診脈。

而虞承宣則是先帶着沈嬌回去營帳。

營帳裏早就讓人燒了爐子,弄得暖融融的。

沈嬌躺在床笫間,身上裹着一層厚實的被子。

虞承宣很是心疼地握着他的手腕。

沈嬌剛剛睡了片刻,醒之前虞承宣看着他,醒來之後虞承宣也是在身邊,那人的眼中甚至帶着血絲,于是沈嬌知道,自己睡過去的時間,虞承宣也沒有走,而是一直守在自己的身邊。

沈嬌的心中有些許感動,也有很多擔憂。

他被虞承宣扶着坐起來,對着虞承宣說道:“侯爺……我沒事的,你也快快去休息吧。”

虞承宣搖頭,說道:“我得看着嬌嬌好起來了才行。”

太醫在沈嬌睡過去的中途已經來看過,現下被安排下去,由鎮北侯手下的士兵看着去煎藥了。

自此一事後,虞承宣便不放心,連沈琛派來的人也是插手去管了。

說起來,自從沈嬌來後,他這住處總是彌漫着股藥味。

沈嬌笑道:“我哪有……”

他的話語說到一半,便是捂着唇咳嗽起來。虞承宣一邊安撫地拍着他的背,一邊心中忍不住揪緊。

虞承宣冷笑說道:“等你好了,我便去還秦丞相一份大禮。”

沈嬌垂着眼眸,說道:“侯爺,不必如此……”

虞承宣聽他這話,微微怔住,不由得皺起眉頭。

沈嬌說道:“我怕你與他起沖突,傷了你,那不好……”

虞承宣搖頭:“我怎會被傷,哎,這事你不必再管。”

沈嬌沉默了,他閉上眼眸,靠到了虞承宣的胸膛處,說道:“侯爺,那天的事,您看清了嗎——”

沈嬌的聲音微微顫抖着,那說起來是一件極為難堪的事情。

他衣衫不整的樣子、被秦兆吻得渾渾噩噩的樣子……沈嬌心想,虞承宣也是在意的吧。

虞承宣聲音停頓了片刻,他嘆了口氣,說道:“只要嬌嬌在我身邊。”

沈嬌問道:“只要這樣,侯爺便什麽都不在乎嗎?”

虞承宣遲疑很久,才說道:“不。不過只要你在,我就好過些。”

沈嬌睜開眼眸,他看了虞承宣許久,湊近去親了親虞承宣的嘴角。

沈嬌的聲音帶着嘆息,“畢竟你連虞依是他的孩子,也能接受……”

虞承宣挑眉:“嬌嬌?”當年是沈嬌的決定,他才得以同意。

沈嬌低喃:“侯爺、我覺得我當年,還是不該留那個孩子……”

虞承宣看出來他在自責,說道:“虞依都那麽大了,不必再計較過去的事。”

沈嬌看到他臉上寬慰的笑,忍不住眼圈紅紅的,說道:“但……那對你不好呀。”

“侯爺,若是你想……”沈嬌忽然揪住虞承宣的衣袖,說道,“我們、我們再要一個——”

“唔……”

沈嬌的話語被堵住。

他被猛地壓到了床榻上,黑發淩亂散落,聲音也變成悶哼。

虞承宣親着他。

沈嬌也回攬住虞承宣,甚至主動地伸着舌/尖勾着人親……

只是止步于此。

虞承宣好久才放開他,呼吸中粗/重的鼻息觸到沈嬌的脖頸,叫他敏/銳地顫栗起來。

虞承宣笑道:“嬌嬌,你該是知道在我這有什麽不能做。”

沈嬌不解:“什麽?”

虞承宣咬着他的耳垂,惡狠狠地說道:“還生着病,就別想着來勾/引我。”

沈嬌迷迷糊糊地應了聲哦,心中卻是想到,這哪叫勾/引呢……

他還想起來,自己對秦兆說的時候,秦兆明明一副氣上頭的模樣、鎮北侯果然是與秦兆不同的。

鎮北侯的帳篷外,原本聽侍女說阿娘回來了、興高采烈過來的虞依卻呆呆地站在營帳外。

虞依聽到剛才沈嬌所說的那句話。

他不是阿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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