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他們二人之間的争吵,叫身邊陪同的侍從婢女,頓時都啞然無聲起來。

怎麽看,這在秦兆和沈嬌間,這都是極其怪異而又暧昧的事情。

然而,被指着鼻子罵話,秦兆仍神色自若,毫無變化,他突然平靜下來,凝視着沈嬌的眼眸。

忽然,不知怎的,秦兆竟是微微笑了笑,說道:“好。”

沈嬌看着他繞過自己,走向虞依屋子的方向。

秦兆的表現極為奇怪,一時間,叫沈嬌覺得那人胸有成竹,好似打定了主意,沈嬌必然會去求。

他偏不。

沈嬌乘上車馬,匆忙趕去皇宮,卻沒想到,沈琛也是一樣的焦急。

沈琛在禦書房已經與各大将軍商讨過好些時候,現下有侍從傳報,說沈嬌來,也是讓沈琛嘆氣,說道:“讓他進來吧。”

沈嬌進去,才發覺現下不止自己一人,而那些人也是滿臉愁容,尤以沈琛為重。

沈琛嘆氣道:“你是為鎮北侯的事情而來的?”

沈嬌急不可耐地問道:“他真的……遇難了?”

沈嬌說得太急,連敬稱都忘卻了。

沈琛搖頭,說道:“還沒有消息、但是那守城将士通敵,是今早傳來的消息。鎮北侯……恐怕兇多吉少。”

沈嬌不禁簌簌落下淚來,世界好似在眼前天崩地裂,他一時間好似失去了主心骨,身形都搖搖晃晃,好似要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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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嬌摸着自己的胸口,他淚眼朦胧地看着沈琛:“沒有辦法了嗎?”

沈琛不忍心看他這般痛心的模樣,偏開視線,只說道:“禁衛軍已開撥,在那之前,只能看鎮北侯自己了。”

沈嬌翕動着嘴唇,他是相信虞承宣的、但是這信任,在對方真實可能面臨死亡的時候,卻變得那般微薄,他有些束手無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沈琛握住他的手掌,似是要開口寬慰:“放心些,嬌嬌。”

然而,沈嬌尚且未聽完,就忽得眼前一黑,竟是昏了過去。

沈嬌醒來,天色尚晚了。

沈琛握着他的手坐在床頭,神情很是悲傷。

沈嬌看着皇兄的神情,一時間心中也有所動,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問道:“是侯爺出事了……”

沈琛搖了搖頭。

沈嬌猛地松了口氣,卻是聽到那站在沈琛身後的太醫說道:“公子,您憂思過重、思念成疾,今日又受驚了,而導致小産了。”

沈嬌的呼吸窒住,他眼前一黑,幸而被沈琛抱住了。

沈嬌哽咽片刻,他嗚咽着說道:“是我對不起他……”

沈琛拍了拍他的後背,說道:“嬌嬌,皇叔不會這樣覺得。你——”

沈嬌垂下眼眸,他不說話,只是搖頭。淚珠順着他的臉頰落下,顯得他更加虛弱無助。

沈琛用帕子細細擦去沈嬌臉頰上的淚珠,只覺得沈嬌這模樣,怕是很快就要随人一起去了。

這樣不好。

沈琛嘆氣,說道:“放心、你……鎮北侯若是回來,也不會因此怪你。”

沈琛說出這般安慰,着實叫他自己有些煩悶和難平。

沈嬌搖頭,他說道:“我想一個人呆着。”

沈琛想要拒絕,可是看到沈嬌的眼神,卻不忍心了,他點頭,說道:“好。”

沈嬌在皇宮中住着一段日子,這些時日來,從北疆沒有什麽好消息傳來。

雖然沈琛不讓他看,他卻聽着侍女說起來,說是占領關谷的叛兵憑借地勢死守,而被隔在關外的鎮北侯一行,缺兵少糧,又有蠻在前,堅守不了多少時日了。

那些婢女也用憐憫的眼眸看他。

周圍人似乎都覺得鎮北侯難以平安回來了。

沈嬌終于下定決心,去見秦兆。

他寫信給秦兆,是夜,這座宮殿的門便被秦兆推開。

沈嬌梳妝打扮好,他不似早些時候虛弱,反而看着有種病态的美,見秦兆推開殿門跨進來,他才擡眸看去。

侍女都被遣散,殿中只剩下他們二人。

沈嬌坐在床笫上,紅紗幔垂落,只能隐隐約約看出他的身形。

秦兆聽他喚道:“過來。”

雖然已經不是少年人,但是秦兆卻忽然生出一股口幹舌燥的感覺,他快步走上前,全然無冷靜的模樣,幾乎是急不可耐地掀開了紗簾。

沈嬌坐于其間,聞聲擡眼,桃花眸中含情脈脈,他伸出手,似是要秦兆擁住他。

秦兆照做了,他将沈嬌抱起來,這時候他才覺得那個人輕得可憐。

沈嬌趴在秦兆的肩頭,咬着他的耳朵問道:“你真的能救侯爺嗎……”

秦兆一時間感到一股深深的不甘和惱怒,卻又無可奈何。

秦兆說道:“是。”

沈嬌揚唇輕笑:“那、你想要什麽呀?”

秦兆盯着他的眼睛,說道:“你。”

沈嬌的眼睫微微顫動,觸及到了秦兆的臉頰,顯示他們之間的距離極近,這也是個很親密的姿勢。

沈嬌說道:“好啊、只要你能救侯爺——”

他的話語尚且未說完,便被秦兆壓制在了床笫間,原本被掀起來的簾幕又落下。

沈嬌的手指攥着紅紗的尾端,他抑制不住地哭起來,聲音也很輕。

秦兆突然停住了動作,他看着沈嬌難過了,自己也仿佛不忍心,過了許久,他生硬地說道:“你不情願。”

沈嬌回道:“這種事情,還需要我情願嗎?”

秦兆沉默半晌,擁住沈嬌,他竟然也是哽咽片刻,才磕磕絆絆地對着沈嬌說道:“你真的讨厭我?”

“嗯。”

秦兆很是不甘地說道:“那如果是鎮北侯,你就情願了?”

沈嬌又是輕輕“嗯”了一聲。

秦兆忽然伸手捂住了沈嬌的眼睛,在他耳邊惡狠狠地說道:“若你、你真不情願……便把我當作他好了。”

一晌貪歡。

翌日沈嬌醒時,秦兆還在,沈嬌卻不大想理會他,他只記得自己昨夜迷迷糊糊時,答應了秦兆許多武力的要求。而現下,那些無理的請求也被加碼到交易中,成為了想救虞承宣必要的條件之一。

沈嬌不得不答應。

他現下就是看着秦兆也不高興,生起悶氣,卻因為答應而要和秦兆再次成親,心中又生郁結。

秦兆說道:“我不喜歡虞依,你別帶他過來。”

沈嬌坐在床笫間,聽他這般示威的話語,還有些覺着好笑,就輕輕“嗯”了聲,說道:“你先救他、我再告訴你虞依的事情。”

秦兆皺起眉,似乎聽出了沈嬌話語中潛藏着的意思,他不禁有些懷疑起來。

沈嬌不知道秦兆究竟做了什麽。

不過那天後,秦兆便極少出現在他的面前。

沈嬌有些擔憂,擔憂秦兆反悔,也擔心确實沒有什麽辦法,虞承宣還是回不來。

只是在沈嬌并不知道的地方,一封秦丞相的書信傳到北疆,穿過通敵士兵占領的要塞,傳到了虞承宣的手上。

信中所寫,是拷問得來的被顧家收買過的士官姓名。

也在此時,原本紛紛作壁上觀的各家世族出了兵馬,浩浩蕩蕩地組成十幾萬人,趕往北疆增援。

不在明面上書寫的事還有許多,然而這都是沈嬌并不可能知道的事。

事情平定下來已是幾個月後。

虞承宣的書信又從北疆傳來,到了沈嬌手中。

沈嬌只從信紙中得知虞承宣受了小傷,那人在信中好似故作輕松說其實解決那困境并不難,只要殺掉叛徒。

沈嬌從信中聞出血腥的氣息,只是他不知道這沾上的血,是虞承宣的,還是虞承宣殺掉的叛徒的血。

虞承宣在信中說道,他很快就會回來,連夜趕路,大概三四日後,就能趕到京城。

沈嬌看到這裏,忍不住又哭起來,他心想,虞承宣還不知道。

三四日後,算起來,那是他将要嫁給秦兆的日子。

虞承宣回來了,沈嬌是可以毀約,但是,他想到那個因為自己而失去的孩子,又想到秦兆的威脅。

秦兆咬牙切齒地與他說,并不介意他心中還有他人,但若是沈嬌毀約,他那個瘋子,會——

會做出沈嬌不想見到的事情。

沈嬌拿起紙筆,他又給虞承宣寫信,他寫得極為認真,一筆一畫都極為糾結,但是最後成書,信紙中只剩下一句話。

——虞承宣,我們還是不要再見了。

沈嬌寫完,眼中又忍不住落下幾滴淚。

這些天他總是哭,哭了許多次,眼圈也總是紅的。

突然此時,門被打開,是秦兆來見他了。

沈嬌慌慌張張地想要收起信,但是秦兆卻沒有分神到他寫的信上,而是端着碗湯藥過來,對他說道:“喝藥。”

沈嬌“嗯”了聲,他小心地收起信紙,不讓秦兆看見。

秦兆皺起眉,想要厲聲說些什麽,最後卻又收回話了。

秦兆與沈嬌喂藥,他看着沈嬌一口一口地喝下去,那人的身體很差,若是不盯着喝藥,也是活不過多久。

秦兆問道:“你要和我說虞依什麽事。”

沈嬌擡眼看着他,說道:“你不是讨厭虞依嗎?”

秦兆說道:“是。”

沈嬌問:“因為那是虞承宣的孩子?”

秦兆又回答是。

沈嬌忽然笑了聲,他輕聲地告訴秦兆,“其實那是你的孩子。現在還讨厭嗎?”

秦兆愣住,手中湯藥都拿不穩,摔到了地上,碗碎了,藥灑了一地,形成了難看的痕跡。

沈嬌很是認真地與他說道:“但是我現在開始讨厭那個孩子了。”

秦兆不說話,他低下頭,去收拾碎掉的碗了。

虞承宣安定完事務後,也不顧身上還有傷,便連夜趕往京城。

送給沈嬌的書信得到的回複,讓他感到極為不安。

随行的部下似乎也感受到了鎮北侯心中情緒,也是神情嚴肅。

等到了京城郊外的府邸後,虞承宣才發現這裏已經人去樓空了,好似連仆從都被遣散了。

沈嬌在哪?虞承宣有些心急。

他又帶人趕去京城,卻在進入城內時,發現城中極為熱鬧。

街邊張燈結彩,燈籠高挂,喜樂處處聞,巡邏的官兵更是無數。

虞承宣跳下馬,向一個路過的老婆子問話:“京城這是怎麽,誰要娶親。”

那人看看虞承宣,說道:“你不知道?”

“說是秦丞相那亡妻其實沒死,現在回來了,秦丞相又要娶親了。”

虞承宣心中一涼,他念着沈嬌的名字,騎馬奔向丞相府邸。

灰塵在馬後掀起。

虞承宣着實是很焦急,急得他闖進丞相府邸時,只他一人。

丞相府也是張燈結彩,只是這裏原本冷清極了,又是有許多暗中勾當在,顯得陰氣森森的。

虞承宣騎馬闖進去時,恰逢婚宴到了最重要的時刻。

沈嬌的手被秦兆握住,他被牽着到了喜慶的殿堂內,只覺得內心一片落寞。

幸而紅頭紗遮掩着,秦兆看不清他的神情。

臺上有人高高扯着嗓子,喊夫妻對拜。

沈嬌猶豫了片刻,他看見秦兆盯着自己,他不想低頭,卻又無可奈何。

也是此時,門突然被撞開,有人從外邊來。

虞承宣下馬,他站在門外,乍一看,他匆忙趕來,很是狼狽。

虞承宣看着穿着嫁衣的人,說道:“沈嬌,與我回去。”

這篇快寫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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