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是嗎?何時退婚的?我怎麽記得侯府那天還辦喜事來着,難道不是世子娶妻嘛!”
安平侯府的世子娶妻當天被人搶親,此事很快傳遍京都,已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笑柄,這些王孫公子消息最是靈通,不可能不知情,這會子卻裝傻來奚落他,明義自是不快,卻又不好說什麽,只能裝糊塗,豫王不在時他可抱怨,如今豫王就在跟前,他當然不能得罪。
許嬌荷都能聽到,豫王當然也一樣,只微側首,目光雖未觸及,遠處的那些人已然感應到,再不敢多言,各自散去。
接下來豫王被請至前廳,許嬌荷則被帶至一間廂房內與女眷們同坐。
清歌幫她整理衣袍,緩緩坐下後,環視四周,還真有幾個眼熟的,前世見過幾面,只不過是她眼熟她們,現下的她們大約是不認得她的。
隔壁桌有一位小婦人一直在盯着她,正是她前世的大姑子,嫁于尚書之子為妻,因着才嫁過去一年就誕下雙生子,是以頗得婆家敬重,回回一瞧見許嬌荷總是冷嘲熱諷,不将她放在眼中,即便她今世成了豫王妃,袁氏的眼神也透着一股子輕蔑,八成是因為弟弟的婚事被毀,才記恨于她吧!
不過許嬌荷問心無愧,任由她怎麽瞪眼,混當她不存在。
身旁的一位绛衣美婦人主動與她打招呼,說話聲音清靈如泉水,十分悅耳,許嬌荷便與她閑聊着。其他人皆羨慕袁氏的一對雙生子,紛紛向她取經,問她可有什麽秘方妙招,袁氏樂呵呵擺手,
“我也就是去城南那座觀音廟去拜了拜,每個月去一回,大約是菩薩看我心誠才賜予我兩個兒子吧!”
“我都是去城北那座廟呢!難道是拜錯了?看來我也得去城南試試。”
一旁有人打岔道:“拜菩薩得從一而終,你從有孕就拜的城北的菩薩,若是中途更換,菩薩怕是會不高興的。”
“哎呀!那我兩個都拜成了吧!總有一個是準的。”
聽着她們讨論孩子,許嬌荷不禁在想,自個兒才來了月事,沒能懷上,也不曉得下個月是否有機會。
正胡思亂想着,那桌的一位紅衣婦人指着她問袁氏,“哎?這不是你的弟妹嗎?你們一家人怎的坐這麽遠?”
又一個故意找事兒的,許嬌荷也不接話,垂目不語,飲了口茶,但聽袁氏嘲諷道:“我哪配跟豫王妃做一家人啊!她可沒有嫁給我弟弟,成親當天,皇上一道聖旨下來,将她許給了當時病重的豫王,這不就改嫁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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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改嫁啊!這……這也太離譜了吧?”盡管她故作壓低了聲的模樣,但聲音還是大的能讓其他人聽到,皆開始議論紛紛,
“既已定親,馬上就要拜堂了,居然被人搶婚,這簡直是奇恥大辱啊!一個女人怎麽能嫁兩回呢?換作是我必然一頭撞死也絕不再改嫁!”
許嬌荷又何嘗沒撞過,只是又幸運的活了一回,為那樣的男人死守着,或是輕賤自己的性命太不值當,正因為經歷過,她才不願再做什麽烈女,至于世俗的眼光,她不會太在意,她們又沒受過她的苦,自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人生是自個兒的,冷暖自知,不需外人懂得。
她不接話,渾當沒聽見,绛衣婦人就在她身邊,聽得一清二楚,對于這種言論很不屑,“有些人總是擺不正自己的位置,連王爺的妃子都敢議論,真當自己的夫君能抗下這诋毀王爺的罪名!”
紅衣婦人自知是說她,當即拍桌起身,“我何時說王爺的壞話了?休要血口噴人!”
“你說王妃被搶親時應該顧及名譽,一頭撞死,可不就是在暗指王爺不該搶親嘛!”
這種事本就丢人,不好拿到明面兒上去說,是以她們認為豫王妃不敢接話,只會默默忍受,哪料竟會有人幫她說話,袁氏不以為意,翻了翻眼皮推脫道:“我們只是在讨論女子的婦德,正常女人都會選擇保全名譽吧?”
所謂的婦德,壓着女人一輩子,绛衣婦人苦笑反問,“女人的命運由得自己選擇嗎?又不是她主動改嫁,她也很無奈,同為女人,你們為何不能多一絲理解,一定要笑話诋毀旁人才開心?”
這話輕易戳中許嬌荷,總算有人懂得她的感受,不由感激的望向她,既然身邊人都幫她說話,那許嬌荷也不該再繼續裝聾作啞,實該為自己正名,免得日後再來這種場合,她們都會認為豫王妃是個軟柿子,繼續肆意欺捏!緩緩起身,攏了攏披帛,許嬌荷沉靜開口,
“婚事乃是皇上所賜,我一個弱女子也沒有發話的資格,是世子允諾與我退婚,還收了王爺兩萬兩銀票作為補償,他将銀子看得比我重要,願意拱手想讓,我又能如何?死皮賴臉的纏着他嗎?”
這麽一說,旁邊的人都開始唏噓,“原來世子還收了銀子的啊!那可真是賺了呢!還裝什麽可憐,真有臉!”
果見袁氏臉上挂不住,眼神有些閃躲,許嬌荷直視于她,不給她躲避的機會,“當天你也在場,不會不知情吧?還是說世子瞞着家人,私吞了兩萬兩,拿到賭坊揮霍了?”
這事兒她還真不曉得,弟弟只說這是皇上的旨意,皇上要人,只有給的份兒,誰還敢管皇上要銀子?沒想到居然給了賠償,他居然隐瞞不報,連母親都不知曉!
但當着衆人的面兒她也不好說弟弟的不是,便逞強道:“我們一家人,當然知情,不必你來提醒。”
“大堯子民都是聽命于皇帝,世子不敢違抗聖旨,怕連累侯府,我也不敢違抗,怕連累許家,既如此,那就誰也甭說誰,都是按照皇帝的旨意行事罷了!“
說話間,許嬌荷的眸光狀似無意的掠過紅衣婦人,揚首警示,聲冷且肅,“往後誰再拿此事嚼舌根,倒也不是不可以,但千萬記得背着我,莫讓我聽到,解釋只這一回,下回可就沒這麽好說話!”
這傲然嚴肅的姿态一放,衆人再不敢放肆,皆默默品茶,不提那件事。
這一刻,許嬌荷忽然覺得,前世她所信奉的良善寬厚在很多時候都無用,人們畏懼的還是權勢與身份,強硬的态度的确比聞言軟語更有成效,也就更加理解,王爺為何時常對外人冷着臉,大約是身份使然,必須保持冷漠,才會使人肅然起敬吧!
坐下之際,為表感激,許嬌荷以茶代酒,敬她一杯,“多謝郡王妃幫我解圍。”
绛衣婦人甚感訝異,“我才成親幾日,這是頭一回出來,王妃怎麽曉得我的身份。”
只因前世見過她幾回,是以許嬌荷識得,但今世的郡王妃并不認得她,會奇怪也是人之常情,許嬌荷鎮定一笑,随便找了個借口,
“以往未出閣之際,曾在某年三月三踏春時跟你有過一面之緣,認得你是相爺的孫女,也聽聞你才成親,還沒恭賀你新婚之喜呢!”
三月三踏春是習俗,女子皆可出來,料想她也不例外,許嬌荷才會這麽說,縱然郡王妃對她沒印象也不好說出來,權當以往見過不記得了,笑着舉杯,
“原來如此,今日我們坐在一起,實屬巧合。”
宴席之上,兩人相談甚歡,中途許嬌荷離席去如廁,回來的路上無意中瞧見左前方有幾個男人的身影,其中一個正是明義,離老遠就聽見他說話的聲音,似乎是喝醉了酒,拉長強調在與人争論着什麽。
原本他背對着她,并沒有瞧見許嬌荷,那幾個人卻故意給他使眼色,又跟他說了什麽,他便轉過身來,笑得不懷好意,踉跄着朝她走來。
許嬌荷迅速離開,奈何這衣袍及地,行走不便,她便提起裙裳,加快步子,怎奈明義小跑過來,雙眼放光的緊鎖着她,順勢擋住她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