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王爺是說背後搗鬼的人是英王?”
捏了捏眉心,梁東揚深感煩躁,“這些人想謀大業,大可憑本事去争取,偏偏喜歡用些歪門邪道去斷旁人的路,真以為所有人都薄情寡義嗎?”
豫王雖未在她面前抱怨過衛瑜什麽,但衛瑜娶郡主,他心裏終歸是不大自在的吧!卻不知常信聞聽此事會如何,“你是怕常信會誤解,認為此事是你下的手,繼而對你心存怨恨?”
“你的第一反應是我,常信也不例外,定然認為我食言,殺了他母親。”
原本他對衛瑜十分信任,還以為兩人能一直齊心協力走到人生的終站,孰料竟會因為感情而生嫌隙,此後梁東揚再也不敢保證哪個人會對他忠心不二,是以常信會如何,他也說不好,不過這突發狀況于他而言也并不完全是壞事,
“方氏本就該死,早晚的事兒,旁人動手了也好,至少不是我,在常信面前也可理直氣壯些。”
果不其然,聞訊的常信先是去往雲隐庵,眼睜睜的看着母親再無氣息,回天乏術,悲痛之餘又去豫王府找他表哥要一個交代,身披風雪的他進門後猛扯袍子,一把撂給丫鬟,丫鬟趕忙接住,怯怯的望向豫王,見他擺手,便立即退下,連茶也沒敢上,關上房門到外頭等候吩咐。
常信不喜歡拐彎抹角,凍得發紫的指節緊攥着,紅着眼眶忍淚含悲,直白詢問,“敢問王爺,我娘之死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放下正在寫的奏折,梁東揚起身來到他身畔,拍了拍他的肩膀,勸他節哀,“此事我已在查,相信很快會有結果,還姨母一個公道。”
看他鎮定自若的模樣,常信不禁起疑,“不是你下的令?”
即便早猜到他會懷疑,此刻面對他的質疑時,梁東揚還是要表現出震憤的模樣,“我若想殺她,當初又何必饒她死罪,多此一舉!”
如若不是豫王,常信真的想不出來還會有誰,“不然我娘還能有什麽仇人要置她與死地?”
慢步來到窗前,看着案上盛開的這盆君子蘭,梁東揚負手而立,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問他,“衛瑜要娶舒雯郡主一事,你可知情?”
莫名其妙的問話只會令他煩躁,“我問的是我母親的死因,和表弟的婚事有何關聯?”
都已提點,他還是不願去琢磨,非得等人為其分析,“你啊!什麽都好,就是太過急躁,遇事總容易失去理智,忘了去思索深究。衛瑜本是我的表弟,英王卻一心想把女兒塞給他,與忠銳公府做親家,居心可見一斑,拉攏我一個表弟不算,他還想離間另一個,借着姨母這把刀,企圖斬斷你我之間的兄弟情,如此淺顯易懂的道理,你若還不懂,可真就中了敵人的奸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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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英王動的手腳?”不敢确定的常信又問他證據何在,梁東揚如實回應,“事出突然,正在追查,暫無證據,但你千萬警惕,莫被有心人所蒙蔽!”
口說無憑,心亂如麻的常信已難斷真假,“既無證據,叫我如何信你?”
“證據本王自當找尋,在此期間,你務必保持清醒,莫要失去理智,胡亂怪罪。”
父親早亡的他,多年來與母親和妹妹相依為命,母親雖有些啰嗦,甚至有些攀附榮華,但常信很清楚,那是因為她年輕時吃過放棄榮華的苦楚,而今才一心期待着兒女能夠過上好日子,不要再重蹈她的覆轍,他期待着母親能夠悔改,頤養天年,未料在那庵堂之中竟不得善終,落得個橫死的下場,做兒子的怎能無動于衷,自是悲不自勝,也就無心去思量太多,
“我娘沒了,失去至親,你叫我如何理智!”
這事兒的确不是他做的,是以梁東揚并無愧色,挺直脊背與他耐心講道理,“實話跟你說,我原本是打算将你母親處死,最後改變主意,不過是看在你孝心可嘉的份兒上,不希望我們兄弟因為此事而生嫌隙,才決定放她一條生路,
因為我很清楚,一旦殺了她,咱們這份兄弟情也會随之流逝,你無法再像往常那般面對我,我很在乎這多年的感情,又怎會親手将它毀掉?”
豫王一向理智,常信也了解他的為人,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出此下策,如此說來,大約真是旁人從中作梗!悲憤交加的常信雙目紅腫,咬牙發誓,
“不管是誰,我定要查出幕後黑手,為我娘報仇!”
心願是好,然而不是所有的仇都有得報的機會,因着是在庵堂出事,上報不夠及時,待仵作到場驗明,确認是飯菜中被下毒後,兇手早已逃脫,王府之人過去盤問,師太也是束手無策,
“她雖剃度出家,但終歸是豫王的親人,且常信施主臨走前亦有交代,好生照顧他母親,是以貧尼特地派了一個小尼姑在她身旁侍奉,然而出事之後,這小尼姑居然消失無蹤,不知去向啊!”
常信來王府之前已派人去庵堂後山搜尋,至今無所獲,他怎能不焦慮?言盡于此,梁東揚不願再重複,
“該說的我盡數告知,相信表弟你自有判斷,倘若你仍舊認為是我所為,那我也無話可說。”
此刻的常信五內俱崩,纡郁難釋,哪還有心思思索這些,悲戚捂臉,只道自個兒想靜一靜,茫然走出書房,他已不知該怪誰,想斥一句蒼天不公,又深知母親有錯在先,難道這就是報應嗎?
盡管他難以接受,終究還是落得個凄涼慘死的下場,如此重大之事,他不能瞞着妹妹,親自去了一趟安平侯府,準備将這噩耗傳達,彼時方悅容正在做棉靴,瞧見大哥過來看望甚是驚喜,
“大哥你瞧,我給娘親做了新棉襖,又做了雙新靴子,準備今夜趕工,明兒個送至雲隐庵呢!這兩日化雪,格外得冷,也不曉得娘親是否受得住,上回給她送了碳,不知她用完了沒……”
她一直絮絮叨叨的說着,常信就在一旁聽着,心裏頭越發悲苦,萬語千言梗在喉間,終是說不出話來,
未聽大哥接腔,方悅容這才察覺到不對勁兒,仔細觀察他的神色,竟見他哀哀欲絕,雙目通紅,忙問他發生何事,
“怎麽了大哥?你去看過娘親了?可是她身子不适?”
問了半晌,他才深吸一口氣,聲帶哽咽,說母親不在了。
方悅容當場愣怔,手中的鞋子瞬間掉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麽可能?她不是在庵堂清修嗎?到底怎麽回事?哥你說清楚啊!”
“娘親她……是被人毒殺……”将來龍去脈大致講了一遍,常信只道真兇尚未落網,方悅容早已悲泣不已,“娘親她已削發為尼,為何表哥就不能給她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定要如此殘忍的置她于死地!”
雖然常信尚不能确定,但還是得将所有可能攤開來說,“也不一定就是表兄,有可能是英王在搗鬼。”
“他說你就信?我猜肯定是許嬌荷那個賤人!定然是她記恨娘親,才會慫恿表哥暗殺!”
在常信的印象中,妹妹一向知書達理,說話文雅,今日這情狀着實出乎他的意料,“你怎麽能說這種話?與王妃何幹?你們的确謀害過她,險些毀掉她的清白,又憑什麽罵她?沒有證據之事不要亂說,即便我也曾懷疑表哥,但也得找到證據,畢竟他已決定饒了母親,實在沒必要再殺害。”
然而方悅容已然認定是她,恨自己當時不夠狠心,就該下毒藥,直接毒死許嬌荷,也就一了百了,
“大哥你太過良善,才這麽容易被糊弄!許嬌荷看似柔弱,實則狠辣,自從她入王府之後,王爺就對我們一家人漸漸疏遠,她是在裝大度,其實心中依舊怨恨,見不得母親還活着,才會想方設法的謀害,即便不是表哥,也肯定是許嬌荷的主意!”
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怪罪反而令常信心生反感,“現在最重要的是母親的身後事,其他的容後再論,我定會繼續追查。”
抹了把淚,方悅容說她想去雲隐庵,讓他稍候,她進裏屋換了身素衣,取下首飾,正準備随兄長一道出去,卻被聞訊而來的明義攔住,
“不許出府的規矩都忘了?”
提及此,方悅容倍感心酸,即使嫁到安平侯府,她也被限制自由,想去雲隐庵看望母親都被明義拒絕,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悄悄請人将東西送至雲隐庵,根本無法與母親相見,平日裏也就忍了,今日卻是特殊情況,
“我娘驟然故去,我身為女兒自該去見她最後一面,你就讓我出府吧!我去去就回,不會耽擱太久。”
然而明義并無任何悲痛或是惋惜之色,冷哼拂袖,“天塌下來也不能走!”
常信曉得明義游手好閑,卻不知他竟還如此蠻橫無理,當即垮了臉,“妹夫未免太不通情理了些,所謂百善孝為先,十月胎恩重,三生報答輕,母親亡故,悅容身為女兒,自當到跟前守靈,怎可攔阻?”
不管常信怎麽苦口婆心的講道理,明義都不答應,還搬出豫王來做擋箭牌,“此乃王爺下的令,嫁入安平王府便不許再踏出府門,我可不敢違逆王爺的意思,除非你求得王爺赦免,否則我是不會放她離開的。”
常信無奈,只得安撫悅容,讓她在此等候,他去想法子,可她焦慮的等了兩個時辰都不見大哥過來,不知又出了什麽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