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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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阮回到江城,删掉所有宋之南的聯系方式,甚至,換掉了手機號碼。

這個年代,手機號碼和太多重要的東西有着關聯,若不是被惡心到一定程度,她還真下不了這個決心。

其實她和宋之南分手,不僅僅只是結束一段感情,更多的,是對人性的失望。

她生活的這個圈子,大家對愛情總是一笑置之,好像這是多麽小兒科的玩意兒,所有人處事都以利益為先,更遑論什麽真心。

無論她有着多麽鑲金的家世,她也還是一個會渴望愛情的普通姑娘。

她也有過對愛情的美好憧憬和向往,可他們這個圈子,耳濡目染久了,就會對男人失望。

所以後來,她在那樣的情境下遇到宋之南時,才會覺得無比珍貴。

她認識宋之南時,他戴着一副眼鏡,可卻藏不住他那一雙幹淨的眼睛,他長相斯文,講話溫柔,又很愛笑,有時候他很羞澀,有時候很陽光。溫阮曾一度認為,宋之南就是最值得托付的人。

可現在……

過去的兩年都成了一場回不去的夢境。

宋之南這個人也只能塵封在夢境裏。

最好永不記起。

……

溫阮最近變得話很少,每天下班回來吃過飯就上樓,盡管見到家裏人還是會勉強擠着笑臉,但那笑卻比哭還難看。

趙蘭芷觀察了她幾天,終于覺察出端倪。逮着人反複問了幾次,溫阮無可奈何之下,說了她和宋之南已經分手的事,但具體原因她不肯說,趙蘭芷再怎麽問,溫阮就一句異地戀久了沒感情了,便打發了她。

原本溫阮父母就不待見宋之南,如今兩人分手,溫阮偶爾便能聽到溫赫從說:“分手也好,我當初見他就覺得他靠不住,也不知你這眼光像了誰,竟然還對這樣的人死心塌地。”

這樣的話聽過幾次,溫阮便覺得煩躁的很。

但又無力反駁。

為什麽呢,因為她沒把實情告訴父母,一想到宋之南做的那些事,溫阮就覺得臉疼,要是讓她爸媽知道,指不定還要說出什麽來。

她當初信誓旦旦說過話,如今卻成了折磨她的利器。

她惡心宋之南,同時也惡心自己。

……

周末,溫阮怕在家裏又要被母親念叨,她叫家裏的司機把她送去青禾村的一家流浪動物救助站。

這家救助站溫阮每年都會去上幾次,救助站的站長是個年近六十的婆婆,丈夫去世後,她辭掉工作,去了鄉下,用部分積蓄在農村買了一處院落,之後便做起了救助站。

溫阮第一次去的時候,才十二歲,姑姑帶着她去的,那時候,姑姑是那裏的義工,經常會過去照顧那些可憐的毛孩子。

姑姑是家裏最善良的人,也是溫阮最喜歡的長輩。

那時候她常對溫阮說,她很喜歡青禾村,喜歡那裏的空氣,那裏的人,還有那裏可愛的貓貓狗狗。

他們不複雜,不用叫她去費心應付。

溫阮那時候并不太理解姑姑的心境,只知道,姑姑一直都和家裏的其他人不太一樣。

她不進自家公司工作,也不肯接受幫助,一個人到處窮游,後來,她遇到了一生中最愛的人,姑姑排除萬難和姑父結婚,只可惜好景不長,姑父在他們婚後的第四年,就疾病去世,姑姑大受打擊,自此遁入空門。

溫阮曾經羨慕過姑姑的愛情,但現在想想,到底什麽是愛情呢?

如果姑父沒有病死,現在的他們是否依然相愛?

自宋之南劈腿後,溫阮便常對愛情産生各種懷疑。

她覺得她的心病了,但卻不知該怎麽治好這種病。

她選擇在這個時候來救助站看看,也是想體會一下姑姑當初從這裏得到過的靈魂放逐吧!

……

從江城市區開車到青禾村用了一個半小時,經過一段颠簸的路,終于到達救助站門口。

司機夏叔幫着溫阮把她帶來的貓糧狗糧拿下車。

王阿尼聽到車聲從屋子裏出來,見到溫阮很是驚喜。

她已經有大半年沒見過溫阮,之前溫阮在平城上學,學業忙,沒空過來,期間在電話裏詢問過這裏缺不缺物質,還給打過一筆錢來。

“溫阮,你今天怎麽有空過來?”

“今天周末,在家正好沒事就過來看看,最近怎麽樣?缺什麽少什麽沒?”

做救助站最缺的就是物資和錢,王阿尼為了這些毛孩子,把自己所有積蓄都花光了,連棺材本都沒給自己留,溫阮時常惦念,總怕她不好意思張口。

說到這個,王阿尼便笑起來,“不缺不缺,現在這個網絡視頻不是很火嗎?小洋洋也弄了一個賬號,專門發這些小家夥的日常,你也知道,前一陣子這裏下大暴雨,村子裏都淹了,犬舍啊都被沖倒了,這些小家夥差點無家可歸,小洋洋把視頻一發出去,立馬就有一個好心人聯系了我們,他給打過來不少錢呢!”

溫阮聽了也跟着高興。

王阿尼拉着她的手,邊走邊說:“後來這個好心人來過一次,喲,可精神一個小夥子,他人特別好,當時犬舍裏一只金毛突然發病,我和小洋洋都慌了神,還是他不怕髒的沖進去給小家夥做了人工呼吸。”

聽到這,溫阮挺驚訝,王婆婆見她表情就笑着說:“你是不是也驚訝?哎喲,這小夥子人可真不錯,他走時我們加了微信,我就想着,如果你沒有男朋友,把他介紹給你正合适。”

“算了吧王婆婆,我現在還不想談戀愛。”

“哎喲,傻丫頭,趁着年輕多談幾個也好有個對比,晚了,好的都讓別人挑去了。”

聽王婆婆這樣勸自己,溫阮只是笑笑,也不說話。

她以往來這都會幫忙給狗狗剃剃毛,洗洗澡,打掃一下犬舍,今天也不例外。

救助站除了王婆婆還有一個叫小洋洋的女孩兒,她是這個村子的住戶,大學畢業後回家做起了自媒體,平時不忙就會到救助站來做義工。

這會兒她也在,和溫阮一起打掃犬舍,兩人正聊天,聽到院外有剎車聲。

王阿尼掀開門簾往外瞧,“是又來人了嗎?”

說着話,她往外走,一開院門,見着來人她欣喜又驚訝的說:“小夥子是你呀,方才我們還說起你,你看,這不是來了,快進屋。”

溫阮和小洋洋收拾好犬舍,出去的時候正好見着王婆婆帶着人進門,溫阮看見來人一愣,“弋征哥,你怎麽來了?”

王阿尼問:“你們認識?”

溫阮點頭,“嗯,他是我一個哥哥。”

王阿尼笑的可激動,“哎喲這不是巧了麽,他就是我和你說的那個好心人。”

想起王婆婆說的那些話,什麽捐錢又給毛孩子做人工呼吸的,再看看眼前這個人,溫阮總覺得有點匪夷所思。

倒不是說秦弋征不善良,就是覺得他不像會做這事的人。

瞧見溫阮不可置信的表情,秦弋征拍了一下她的腦門,笑說:“怎麽,我看着不像好心人?”

溫阮尴尬的擺手,“沒,沒有。”

王婆婆方才正在準備午飯,這會兒都準備妥當,正巧秦弋征過來,王婆婆問他是否沒吃午飯,沒吃的話就一起,秦弋沒拒絕,幫着大家把飯菜都擺上桌,幾個人圍着木桌坐了一圈,有說有笑的吃起來。

席間,王婆婆想起先前要給兩人牽線的事,不由得笑說:“我方才還琢磨着想把你介紹給溫阮,沒想到你們是兄妹,天底下巧的事都趕在一塊了,你瞧瞧,這不鬧大烏龍麽!”

聽到這,秦弋征夾菜的動作一頓,也沒擡頭的說:“我們沒有親緣關系,只是兩家走的近些,關系比較好。”

小洋洋嘴很快,“那你們不就是青梅竹馬?王婆婆你也不用操心,他們都是青梅竹馬了,在一起是早晚的事。”

溫阮嗆了下,用身體撞一下身旁的小姑娘,“亂說什麽。”

秦弋征笑着點頭,“我們确實是青梅竹馬。”

小洋洋嗅出了一絲八卦的味道,她拖長語調“哦”了聲,在她又想說什麽時,溫阮突然問秦弋征,“你今天怎麽會來這?”

“夏叔說你在這,我就來了?”

“你是來找我的?”

“嗯。”

“找我有事麽?”

“沒事就不能找你?”

“……”

溫阮再一次懷疑秦弋征的公司是不是倒閉了!

下午,溫阮要給毛孩子洗澡,這可是一件體力加耐力雙重考驗人的活,小洋洋下午有事,不能來幫忙,溫阮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秦弋征,後者搖頭,“不幫你,你自己做。”

溫阮瞪他一眼,“你還是那個好心人麽?”

“不是。”

“……”

雖然他說不會幫,但溫阮開始動手的時候,他還是脫掉外套主動過來幫忙了。

第一只要洗澡的狗狗是哈士奇,這家夥非常不配合,不僅要展現它獨特的歌喉,還要賣力的跳舞,溫阮忘記戴圍裙,白色襯衫被水淋透,秦弋征控制着哈士奇,擡眸的瞬間瞥到了溫阮的身上,他一下轉過頭去,神情不自然,“你去跟婆婆借下吹風機吹幹你的衣服。”

溫阮完全忘記自己穿的是白襯衫,被秦弋征提醒後,她一低頭,看到自己黑色的內衣若隐若現,襯衫濕噠噠的貼在身上,想看不清楚都難。

她低叫了一聲,轉身跑走了。

快接近三點鐘時,天突然開始下雨,給毛孩子洗澡的工作也被迫停下。

最近江城多雨,天氣也反複無常,下雨的時候天特別冷,風都往骨頭裏紮,像是提前入了冬。

這場雨下的不小,原本計劃要回江城的兩人也被這場雨隔在了這。

王婆婆說:“村外的路被大車壓垮,下大雨不好走,容易出事故,你們今晚在這住下吧,我這還有兩間空屋子,都是收拾幹淨的,平日裏常有義工來幫忙,有時候就會住下來。”

他們兩人都沒什麽意見,也就留下了。

外面的雨一直沒停,溫度也降下來了,王婆婆說晚飯吃火鍋,正好驅寒。

溫阮不怎麽吃東西,手邊一杯白酒淺淺的啄,看着心事濃重。

秦弋征就一直給她不停夾菜,直到她碗裏堆成小高山時,秦弋征才停下,他拍了下溫阮的肩,“別只喝酒,吃東西。”

溫阮神思在外,不知想些什麽,聞聲才緩過神來,再看自己的碗,驚了一下,“你可真是我親哥。”

“誰是你親哥。”

“你啊!”

“稀罕!”

王阿尼活了一把歲數了,什麽樣的人和事沒見過,看見兩人間的互動,像在觀戲一樣,什麽事都看明白了。

她笑着說:“小秦很關心你的,有一個這樣的青梅竹馬真不錯。”

溫阮挑開眼皮看看秦弋征,笑着說:“是不錯,他就像我的親哥哥,從小就護着我。”

王阿尼表情一僵,看看溫阮再看看秦弋征,默默的嘆口氣,就不再說話了。

局中人是清醒還是糊塗她這個旁觀者未必看得清。

年輕人的事,她這個老人家還是不參合了!

溫阮自己喝酒沒意思,非要拉着秦弋征一起喝一杯,說喝一點好睡覺,可最後卻是自己不勝酒力,一杯下肚就有點醉了,兩杯下去徹底不省人事。

秦弋征倒是還清醒,吃過了飯,他把溫阮背回了給她準備的那間屋子裏。

溫阮在他背上哼唧着,嘴裏嘀嘀咕咕不知說些什麽,起初沒聽清,後面越說聲音越大,秦弋征問她,“你說什麽?”

溫阮趴在他耳邊吼:“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秦弋征被她聲音震得躲了躲。

“你這樣說不公平,并不是所有男人都一樣。”

溫阮哼了哼,嘴裏咕哝着。

“天下男人都一個德行。”

“你又見過幾個男人,哪裏得出來的結論,就因為宋之南?”

溫阮半天不吭聲,也不知是他的話不中聽,還是她壓根就不清醒。

秦弋征也不知自己哪根筋不對,要和一個醉鬼辯論。

想了想,他低聲說了句,“我就很好。”

溫阮意識不清醒,哼哼着答了聲,“嗯。”

“溫阮……”

“嗯?”

“我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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