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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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上的人徹底沒有聲音,秦弋征也就不再說話了。

把人送回屋裏,給她放到床上,脫了鞋蓋上被子,又不放心走。

他搬了把椅子就坐在床邊瞧着溫阮,她睡着的時候,臉部輪廓很像嬰兒,長長的睫毛,有一點嬰兒肥的臉蛋,喝了酒,臉頰是酡紅的,很喜人。

她不吵不鬧,甚至不動。

秦弋征盯着她看了許久,大概有一個小時的樣子,見她沒事,他才放心回自己的屋裏去。

第二天,秦弋征回到市區還有公事,不得已早早的就把溫阮叫了起來。

她平時不大喝酒,昨晚這酒的酒勁又大,被叫起來後頭疼的快炸了。

她匆忙洗漱,拿上包和王婆婆打聲招呼就離開了。

路上,秦弋征車開的沒有那麽快,他見溫阮靠在車座上不睡也不講話,就問她,“分手了,很難過?”

“我媽告訴你的?”

“嗯。”

“說不難過是假的。”她沒有說謊,也沒有逞強。

她确實很難過,但說不清自己到底在難過什麽,是難過自己結束了一段感情,還是難過自己再也不信感情?

秦弋征長久沉默,溫阮卻又問他,“你是不是很高興?”

“高興什麽?”

“高興你看人的眼光很準。”

“你覺得你難過我會高興嗎?”

秦弋征看她一眼,表情裏有着很複雜的情緒。

溫阮看不懂,也看不透。

許久,秦弋征又說:“不過,我确實也高興過。”

溫阮“……”

“你高興什麽?”

秦弋征看看她,卻不說話了。

車子駛出青禾村開上了高速,道路不再颠簸,溫阮靠在車座上閉上眼睛,正準備醞釀睡意時,聽到秦弋征說:“不用太難過,不好的愛情就像身上一塊潰爛的肉,割掉才能痊愈。”

溫阮閉着眼睛笑,“這話怎麽都不像從你口中說出來的,真稀奇。”

“那什麽話才像是我說出來的?”

溫阮睜開眼,盯着外面倒退的景象沉思片刻,“大概是……溫阮,你有點出息行嗎?比起愛情,事業才更應該是你追求的東西。”

她模仿着秦弋征說話時慣常的語氣。

秦弋征勾唇輕笑,卻又無奈嘆氣。

“溫阮,我也是人,我也有心。”

溫阮笑着又閉上眼睛準備睡覺。

“我不過也是俗人,也會有為愛難過的時候。”

溫阮轉頭看向他,不知為什麽,說這話的秦弋征就像曾經失去過摯愛一般,滿臉都是落寞的神色。

這樣的他還真是少見。

她忽然想起祝遠之前和她調侃秦弋征時說的話。

“你知道祝遠是怎麽和我說你的嗎?”

“怎麽說?”

“他說你一把年紀了,沒正兒八經談過一場戀愛,要麽就是身體有病,要麽就是心理有病,再不然就是你誰都不愛,只愛錢。”

“他才有病。”

溫阮“咯咯咯”的笑起來。

“不過,弋征哥,我确實沒見你談過戀愛,也沒聽你說過你喜歡誰,這麽多年,難道你就沒有一個喜歡的人嗎?”

秦弋征看看她,沉默許久,才說:“這是個秘密。”

溫阮嗤笑,“你少和我玩神秘了,我看你就是沒有,我以前和你雖然不算是二十四小時在一塊吧,但至少比你和伯父伯母待在一塊的時間還長,我是沒見過你喜歡誰,追過誰。”

見秦弋征又不說話了,溫阮覺得沒意思,就閉上眼睛睡覺去了。

秦弋征得空看過去,她的半張臉逆在光裏,沉睡着,不言不語,風從降下的窗口渡進來,長長的發絲被吹得淩亂,這畫面,像極了他的某一場夢境。

回程的時間說短不短,夠她補上一覺,可能是睡的冷了些,她抱着手臂将身體盡量縮着。

秦弋征看見了,把她那側車窗升起來,之後又找到可以停車的地方把車停下來,他脫掉外套蓋在溫阮身上,她的長發被風吹亂,有幾縷不安分的覆在臉上,想了想,秦弋征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把頭發撩開,露出小巧的鼻尖。

她沉沉睡着,呼吸聲很輕。

秦弋征望着望着就出了神。

……

後日,秦弋征去雲南出差,談完公事後,那邊的老板非要盡地主之誼請他吃飯,盛情難卻之下幾個人就一同去用了晚餐。

早些年,他和父親一起來過雲南,那次也是為公事而來,來去匆忙,沒來得及品嘗一下當地的特色美食。這次來倒是嘗到了許多,尤其鮮花餅,雖然他不鐘意糕點之類,但知道有一個人一定愛吃。

用過飯後,張老板将他們送出餐廳,秦弋征低頭和助理衛良單獨吩咐了幾句,衛良就轉身又回到了餐廳。

過了會兒,衛良出來,手裏提個袋子。

待走近,衛良笑問:“這是給溫小姐帶的吧,老板無論去哪都想着她。”

“她從小就愛吃糕點。”

“您對溫小姐可真好,和親妹妹一樣。”

秦弋征正往車旁走,聞言腳步稍頓,“對她好,就一定是妹妹?”

話說的衛良一愣,半晌才明白什麽似的,他驚訝的張了張嘴,想說什麽,秦弋征不給他留機會。

……

溫阮高中時有一個關系勝似親姐妹的好友楚詩雅,她大學考去了南城。

前幾日,楚詩雅聯系溫阮說江城有一家公司給她遞了offer,她準備回來江城工作。

溫阮很開心,她學生時期朋友不多,楚詩雅算是朋友中最交心的,她能回到江城工作,那以後逛街吃飯都有人陪了。

楚詩雅落地江城這天,溫阮沒能去接機,她被Linda叫去一起見了一位挺重要的客戶,酒席散場後已經是夜裏八點,溫阮覺着抱歉,給楚詩雅發消息,那邊說沒事,剛入職都能理解,雖然她是溫總千金,但畢竟是在別人手底下工作,又是新人,總不能叫公司其他人挑出刺來。

為表達作為朋友沒有親自去接機的歉意,溫阮說明天下班後請楚詩雅吃飯,地點楚詩雅選,要記得千萬別替她省錢,楚詩雅用語音笑着回複,“我絕對不會客氣的。”

溫阮來到公司兩個多月,起初就做一些助理應該做的事情,大多數時候都是幫忙整理一下資料,把Linda的手繪稿畫成電腦稿。Linda說過,溫阮雖然是設計專業,但剛入職,很多事情還要慢慢适應,讓她先做這些,也是一個熟悉的過程。

最近Linda已經開始讓溫阮試着去做一些獨立設計。

下班前,溫阮畫好了一個設計稿,打算明天拿給Linda看。

到了下班時間,公司同事陸陸續續離開,溫阮去洗手間補妝,電話裏聯系楚詩雅問她到哪了,楚詩雅之前說要來公司接溫阮下班。

微信上,楚詩雅很快回複,說她已經到公司門口了。

她沒再磨蹭,補好妝後就出去了。

要見到許久未見的好朋友,溫阮很開心,可高興不過三秒,剛走出公司,她就見到了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的人。

“軟軟……你下班了,我一直在這等你,你換手機號了對嗎?把我微信也删了,我找不到你所以就……”

“宋之南,我之前的話說的還不夠清楚是嗎?”溫阮臉色很白,一見到宋之南,這多日來積壓的情緒一瞬間到達頂點。

“我知道你生我的氣,我知道我做錯了,你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就一次,軟軟,我們不是還要結婚的嗎?”

宋之南拉扯溫阮的衣袖被溫阮一下甩開。

他說“結婚”溫阮覺得相當諷刺,也很好奇,他到底有怎樣的勇氣,竟然還能當着她的面說出這樣的話。

“宋之南,你太厚顏無恥了,竟然還敢和我說結婚,你當我是白癡麽!”

楚詩雅原本在車裏對着鏡子塗口紅,合上鏡子的瞬間就瞧見了車前方的情景,她低罵了句,然後摔門下車。

隔着老遠,她大罵一聲,“宋之南,你要臉嗎,還來糾纏溫阮!”

她怒氣沖沖跑過去,像護着小雞仔似的把溫阮拉到身後。

“如果我是你,但凡還要點臉,我這輩子都不會出現在溫阮面前,宋之南,你還是個男人嗎?溫阮這兩年對你怎麽樣你心裏不清楚嗎?她這麽好一姑娘,要身材有身材,要顏值有顏值,家世也響當當,她能喜歡你,都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你竟然還給我劈腿,你也算是一個人?”

是在公司門口,溫阮不想把事情鬧大傳到她家人的耳朵裏,人來人往,不定哪一個就是熟人。

她拉着楚詩雅,低聲說:“我們走吧,別和他說了。”

見溫阮要離開,宋之南扯住她手臂,下一秒,他“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溫阮和楚詩雅都吓了一跳。

周圍經過的人都在看。

宋之南使出了全部力氣拉着溫阮,溫阮甩不開,楚詩雅氣的夠嗆,使勁去推宋之南,罵他,“你是不是有病,你放過溫阮行不行!”

“溫阮,看在我們兩年感情的份上,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愛你,我之前是鬼迷心竅才會……但是,只有那一次,我保證絕對不會有下一次!”

溫阮看着面前頹喪的宋之南,她突然之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面對着眼前這個她曾經一度願意稱之為歸宿的男人,她只覺得無盡的悲哀襲上心頭。

愛情之所以美好,是因為在一起時,他曾是你的避風港。

愛情之所以悲哀,是因為分開時,你發現,曾經你傾盡全部真心去愛的,其實一直以來都是一個軀殼。

而軀殼之下究竟藏着什麽?

是萬千個面具覆蓋着的一張臉,是算計、貪念、欺騙和背叛彙聚的心腸。

溫阮一點一點,用盡全部力氣從他的桎梏下掙紮出來,她面無表情的對楚詩雅說:“報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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