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蒲牢
“我是不會容許你傷害我的夥伴的。”薩瑟擡手一點,指尖黑暗吞吐光明。那曜石色的眸微睨一眼,便是如王者君臨的霸道神态。朽木白哉也不得不警醒十二分的精神。比起初出茅廬的黑崎一護,這個黑發男人與生俱來的壓迫感簡直要稱作夢魇。
面對強大至斯的敵人,任誰也沒可能留手。
在粉色的櫻瓣帶着殺意煙滾襲進深不可測的暗啞的時候,大殿的巨門發出沉重的,嘆息一般的聲音,迎來了這座大殿的下一撥客人。是朽木露琪亞帶着日番谷冬獅郎和黑崎夏梨,遁着靈壓來問一場可能實現,也可能永遠被埋藏的拯救。
眼前的情景,非常有沖擊力。以至于三個人都愣愣地站在原地,腦袋幾乎斷弦,瞠目結舌說不出一個字。
粉色清麗的浴衣被烈風卷起倨傲的弓線,女子靈活的身形躲避着幾乎是從四面襲來的碎刃。不時有粉色的花瓣團與黑色碰撞,爆出華麗的形狀再歸于湮滅。全部靈壓幾乎都被困在一圈無形的黑暗中,只溢出輕如鴻毛的毫厘,昭示着其中正進行着怎樣的戰鬥。在那名女子側目過來的瞬間,三個人都因為看清了那副面容而怔愣不已。
不是沒見過白哉手中大片大片櫻色狂放的威壓,只是,當它們與黑色交卷在一起濃烈絕望地爆綻在那個女子身前之時,整個畫面都非常的……虛幻。
……緋真?!
日番谷冬獅郎早已知道白哉的夫人過世。黑崎夏梨親手送她的半魂離開。朽木露琪亞也已經與自己的姐姐最終告了別。比起一直被蒙在鼓裏的日番谷和夏梨,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露琪亞。她已從浦原那裏得到了足夠多的情報,而理智告訴她,這世上決計沒可能再出現一個緋真。
除非……
她咬緊牙關,低聲念出那個人真正的名字。“莫薇特。”
雪發少年翡翠色的眸中劃過難以置信的震驚。與此同時,自他走進虛夜宮,很多細碎的線索終于在腦海中彙成一條細細的線。連貫起來,清明無比。
「我說過答案需要自己去找。」烏爾奇奧拉從最一開始就在提醒自己。
「傳莫薇特小姐的話,請您把客人交給我,我要帶他去見一個人。」從頭至尾就只是那個女人的把戲。
「你會看見的。」烏爾奇奧拉已經不是第一次說出這樣深邃的話,只可惜自己從未認真思索。
「日番谷隊長務必用心去看。」就連山本元柳齋重國都是只給了自己這樣模棱兩可的答案。
「雛森副隊長已經不在了,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浦原喜助的出現,無疑給了自己一個最不能推翻的推斷。
呼之欲出。
“是你!”日番谷冬獅郎擰眉,幾乎咬碎一口銀牙。然而惱怒只是瞬間,雪發少年立即就冷靜下來,十番隊天才的隊長終于恢複了原有的樣子,“這就是你的能力了。”
已經不會再迷路了。再強大的幻覺也會有破綻。
既已經看清,就再也不會猶豫。
在所有人的視線中,“緋真”身上一襲粉色逐漸變成繡着暗紅鐵線花唐草紋的深黑和服。頭發也在不知不覺間變作酒紅色,高高挽起。灰眸帶笑,一把近黑的短刃被她反手握在掌心裏。薩瑟的黑芒與白哉的粉櫻在她身後纏鬥不絕,如一場盛大而磅礴的背景。
那個眉目精致,冷笑絕情的莫薇特就這樣傲然地站在衆人面前。
“不錯。”
她的笑容有如冰雪的溫度,肆虐着撕裂長空。
軟弱的人心,永遠都會上下一次當。
就算明知是陷阱,你又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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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薇特突然消失了。就在所有人的注視中,沒有任何預兆地消失了。不是瞬步。就是幹幹脆脆徹徹底底的從剛才站立的地方,不見。
是南魚鏡再一次神不知鬼不覺地騙過了衆人。早在不知何時,站在原地的就已不是她本人了。
所有人都倏然失色。同一時間,一個身着死霸裝的少女突然出現在黑崎夏梨的身畔。黑發挽起發髻,曾寫滿暖意的臉龐此刻如凝冰霜。在她的左臂,木制臂章上馬酔木的紋印和着一個“五”字一躍而過。少女手中逼仄的利刃破空,向夏梨的脖頸劃去。
這變故實在來得太快,所有人都幾乎要忘記呼吸。
誰來得及動手?
白光閃現之際。露琪亞未及反應,袖白雪的緞帶才将盡未盡地劃出半邊弧線。朽木白哉兀自與薩瑟纏鬥不已,拼盡全力無暇援手。雪發少年看着這樣的面容,心頭狠狠一跳,卻終究在第一時間伸手去抽冰輪丸,然而一夠之下卻碰了個空。他曾視如生命的刀,早已不在身邊。
黑崎夏梨這些時日的練習也沒有白白浪費。面對莫薇特的突襲,手中支離閃電般翻上,卻終究因火候尚淺,錯了分毫。
就是差這麽一點點,電光石火,有鮮燙的顏色落滿眼底。
擋在夏梨面前的是一個細挑的身影。一襲舊白的袍子在這個人身上能穿出難以企及的灑脫。綠色嚣張的發,嘴角一貫随和清淺的笑此刻已是隐隐退卻。那雙煙晶色的眸子有種陌生的情緒,緊緊盯住眼前那個雛森模樣的人。
“萊米?!”面對這樣的他,莫薇特開始看不清楚。
“你鬧夠了沒有。”分明是陳述一般的音調,卻因為有了毫不壓抑的魄力而沉重不已。綠發少年那雙晶眸中的溫度,比冰封千裏要更寒冷。刺目的顏色順着他的臂到指尖,汩汩流下,白潔的衣袖灑開殷紅一片。
「你鬧夠了沒有。」
莫薇特猛地睜大眼睛。如出一轍的語氣和字句。在黑崎夏梨初入虛夜宮,自己裝作日番谷冬獅郎去蒙騙她的時候,就已經聽過一遍。
這句話中冰冷的氣息,始終明晃晃地碎了滿地,不曾改變。
她咬一咬牙,強自鎮下心頭翻湧的氣苦,看向那個剛剛逃過一死的黑發女孩。眉宇間有些微的驚詫,依然還可以鎮定自若地站在這裏。作為一個才活了十幾歲的人類小女孩,的确很了不起了。雖然嫉妒,雖然很不甘心,但是……
只要看見萊米的表情,就要沒法欺騙自己地明了。
……他有多在意她。
哪怕黑崎夏梨只是一個出現不過爾爾的人,而自己已經在他身邊停留百年。依然比不上。分毫。
早已不是第一次。苦楚的感覺像大片的灰漸漸擴散,蜿蜒上她的心口。看着眼前發生的事情仿佛在漸漸靠近終結,莫薇特閉了一下灰色的眸,告訴自己這一次終于下定決心。
我就再幫你最後一次。
算是我陰錯陽差誤傷了你的代價也好,我一廂情願喜歡你的付出也好,就這樣再幫你最後一次。
已是百年,我心累得再也等待不起。
結局是吉是兇,你都自己想辦法解決。那些你欠我的還是我欠你的,從此往後一筆勾銷。
莫薇特藏起自己的表情,用雛森桃的模樣溫暖地笑,和煦如春風裏的勾抹,一時間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個曾經五番隊的副隊長。
她向夏梨眨一眨眼睛。“你覺得,誰更在乎你,夏梨?是萊米,還是……”同樣溫和熟悉的視線再望向那個神色不定的雪發少年,“……小白?”
動搖吧,日番谷冬獅郎,我要将她帶離你身邊。
時光倏而靜止。在他們背後,那些粗沉的遍纏符文,暗光駁雜的通界鎖鏈開始放出難以言述的白色光芒。
她就背對着那些亮起的光線,露出與這張臉的主人何其相似的柔婉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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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原喜助終究比起萊米的速度來,慢上了半籌。實際上當他決定趕來阻止通界鎖鏈的時候,那個綠發少年瘦削潇灑的身形已經早他一步,遙不可見。浦原走進大殿的第一眼就看到,遙遠的盡頭,那些本該漆黑的通界鎖鏈已經隐隐沒進一片湮白的光。可眼前的人卻仿佛熟視無睹,依然在進行着劇本一般殘酷而華麗的演出。再也顧不得那些人的牽纏,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再置之不理就要萬事休矣。
“必須阻止通界鎖鏈!月鵺!”
這一句話警醒了大殿中的人。幾乎要沒入背景的黑色衣衫微微抖動了一下,那雙凝藍的星眸中有迷茫的神色一閃而過。下一刻,月鵺鳶也平和溫潤的聲音如輕柔的羽毛劃過大殿。
“我沒有辦法,浦原喜助。我只是預言者,不是百科全書。”
這樣的回答不是沒有想到,然而并非毫無轉機……這個人的預言,是一定會發生的。所以想找到破解之法,就要從預言的字句中斟酌天機。
“那你當時的預言是什麽?!原原本本的說出來。”
鳶也一愣,自己面前的浦原喜助褪去了懶散戲谑,也不是偶爾凝練沉重的感覺……此刻的浦原,有着從未見過的淩厲氣息。不由自主地,他緩緩念誦起百年之前的那個預言。
「适合者将現于一場浩劫,
在那寫滿未知的雙手中蟄伏生長,
洗禮輪回的第四個世界開啓,
最終以有償犧牲宣告黃昏降世。」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浦原喜助自己,都是第一次真真正正,完完整整地聽見這個傳說中的預言。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适合者的身上,黑崎夏梨。
“現在可以确定的是,因為冬季之戰那場劫難,适合者已經出現了,并且和最開始的她相比,已經有了相當大的成長。”浦原喜助一邊解說一邊捏着下巴思索,“「洗禮輪回的第四個世界開啓」……”他望向眉目平淡的預言者。
月鵺鳶也十分肯定地接下他的話。“我的預言不會有錯,異界一定會開啓。而且,适合者已經來了的話……”他扭頭看向背後的白色光芒,眉宇間無比凝重,“我想,它已經等不及了。”
“不妨假設它一定會開啓。如果第四句中的「黃昏」像神話中‘諸神的黃昏’一樣象征着終結,我們必須找到某種有償犧牲作為代價,才能宣告這件事情的完結。也就是說,需要那個異界開啓再用一種犧牲迫使它關閉。至于辦法,我有個大概的提議。那麽……幾位,”浦原鋒銳的目光依次掃過莫薇特,萊米和薩瑟,“如果不想一起毀滅的話,不如,我們先來解決一下這件事情?”
纏繞着千本櫻的黑幾乎在瞬間散去,銀光流轉間回到薩瑟腰間的刀鞘。黑發男人擡一下頭,嘴角露出一絲輕輕的笑容。
“還是一如既往的老辣阿,浦原先生。你想怎麽阻止?”
“讓黑崎小姐卍解,開啓那個異界,”浦原伸出一根手指制止就要大喊拒絕的日番谷冬獅郎,神色無比凝重,“不過需要你的幫助,薩瑟斐歐。用龍火琉璃的能力,完全控制住能量的流動。一定要保證那個異界,在你能夠控制的範圍之內。”他頓一下,“有問題麽?”
“沒有。”
“之後我們聯手将那個被控制的異界壓制下去。如果順利的話,走向「黃昏」的就是那個新出現的異界而不是現有的任何一個世界。”
雪發少年終究還是打斷了浦原的話。“等等,有償犧牲是指什麽或者說……是指誰?”
“我想,這個犧牲就是指黑崎小姐的力量。她會被剝奪死神的力量。”
浦原說到這裏的時候,露琪亞露出一個若有所思的表情。她已經聯想到之前是浦原讓自己無意中做足了一場鋪墊,告訴夏梨她會失去死神的力量。顯然,此刻的黑發女孩已經對這樣的結局毫不訝異。
浦原喜助繼續說了下去。“當然,以上內容純屬我的猜測。沒有再猶豫的時間了。再不行動,通界鎖鏈就要自己啓動了,到時候就不是我們能夠控制的情況了。”
“這樣貿然行動的話,成功的幾率有多大?”翡翠碧色的眸中平靜異常。
“不走生,就走死。”
日番谷冬獅郎看一眼夏梨。目光中凝着百年千年冰川的色澤。
“我陪你一起。”他走到夏梨身邊扣住她的指尖,回過頭輕描淡寫問那個青梅竹馬模樣的少女,“你還要再演下去麽?我已經給了你答案。”
可同生,願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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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或許有過。在聽到依舊需要自己卍解的那個時候。
但在他看過來的時候奇異地平靜下來。就只是這樣平常普通的一眼,像是一針鎮定劑,所有的波動都平複,這世上再沒有什麽值得畏罹的。
冬獅郎說了,陪着自己一起。
只因為太信他。
“好。”黑崎夏梨聽見自己這樣說,語氣裏是掩不住的安定。
這一次有他在,至少不再是孤身一人。
反正大抵不過是這個世界毀滅,抑或拯救。
莫薇特恢複了自己本來的樣子。紅發灰眸的少女無言地看向萊米。裝了那個人的模樣,本以為日番谷的心就會顫抖,就會一如既往的失去方向。可這一次她沒有看到劇本上的內容依約上演。日番谷冬獅郎逃過了這場名為雛森桃的劫難。
她以為是百分之百的在劫難逃,可他站在黑崎夏梨的面前,就再也丢不掉自己的方向。
仿佛燈塔。無論在多麽漆黑的夜中,依然走不岔該走的路,丢不掉該牽的人。
她就是他的燈盞。
仿佛是一根柔韌的絲。牢牢将他拴住,栓出一個心甘情願的牢籠,陪在自己身邊至死無悔。
她就是他的蒲草。
站在莫薇特身畔的綠發少年只是安靜地看着日番谷和夏梨。眼裏只看着他們。他已經這樣置身事外地看過很久,早在黑崎夏梨成為适合者的時候就在看。看她試圖找他,看她為他傷心,再到看她不顧一切喚回他,看她回來,看她無力。等到他兢兢業業的出場,終究還是沒能逃過一個看故事的人的命運。想到這裏,莫薇特就想笑。有點解脫,更多是苦澀。
沒誰可以輕易走進別人的心。
黑崎夏梨用自己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漸漸成為日番谷冬獅郎的無可替代,誰都不可替代。
你也輸了,萊米。
我輸給她,而你輸給他。因為我們都是面對着一場無可替代的感情。
……與時間無關。
通界鎖鏈的白光越來越明亮,像是昭示着它的迫切。月鵺鳶也平靜而十分禮貌地告訴所有人就快沒有時間了。雪發的少年拉着夏梨來到通界鎖鏈之前,兩個人沐浴在背後大片的白色中,擴散的亮光如同接近天國的聖潔。日番谷将夏梨的一只手拉起來握住支離深紅的鞘,另一只手緊緊攥在自己掌心。
“準備好了嗎?”
支離刀柄上墜着的那枚黑色圓石在她的手邊輕輕晃起一道弧線。
“嗯。”
一抹流光出鞘。
“現在試着将你的靈壓注入到刀裏。”
夏梨開始感受到有一股流動的氣息,在周身翻滾如泉湧。日番谷冬獅郎也漲起一點自己的靈壓,仿佛引導般帶着夏梨,一起向上攀去。少年淡淡藍白的靈壓與女孩淺紅的靈壓交織在一起,在所有人的眼中是一種難以言說的壯烈。
浦原對薩瑟使了一個眼色,後者微微點頭,緩緩抽出自己的斬魄刀。
龍火琉璃,能力是對萬物能量精确的操控,并加以吞噬,壓制。以一種黑色蔓延的姿态,将對手的能量燒灼殆盡。不管是靈壓,還是其他的什麽,只要和“能量”沾邊,就統統是它掌控的範疇。這把刀也是百多年前薩瑟被關進蛆蟲的巢穴的全部理由。因為過于強大霸道而被列為禁制。同樣,萊米和莫薇特的斬魄刀也是他們被關的理由。這也是浦原當初想救他們出去的原因。并非一心向惡,憑什麽就一定要剝除他們的力量?
濃墨的黑如煙霭般蔓延,漸漸将兩個人連同通界鎖鏈一起包裹住。薩瑟神色肅頓,與他平素舉重若輕的樣子截然不同。直到,黑色形成一個嚴絲合縫的球體。
“那些通界鎖鏈的內部也被封住了。”他看一眼從球體上方露出來的,連通着另兩個世界的管道。
“好,”浦原眼中光芒閃過,“現在要耐心等到黑崎小姐卍解,之後我們就用自己的靈壓一氣壓制它。”
月鵺鳶也,朽木白哉,朽木露琪亞,薩瑟,萊米,莫薇特,浦原喜助,幾個人呈扇形包圍住中間那一片黑色,靜待時機。
這一場劫難,走生,還是走死?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