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哪個社畜沒做過工作日報周報月報季報年報?

除了幹活之外恨不得連你工作進度每時每刻幹什麽都實時監控着,做個項目預決算又算得了什麽?

更何況這還是練手的小項目,依山而建,純人工純土木工程,最高才三層樓,不用考慮高層承重地基滲水等複雜的工程問題,數據也很簡單,不牽涉複雜的計算,沈青葉在有圖紙的基礎上,做這套東西要不了一個時辰。

可在這個重文輕理的時代,看在兩位尚書大人眼裏,這就是十分難得的人才。

沈青葉聽了太子回來的複述之後,頗有些無語。

這能怪她嗎?難道不該怪你們科舉的選題範圍太窄,只給文科生官路不給理科生活路?

尤其是皇帝的思路詭異,覺得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要做到專精,不光是一代人,要代代相傳。

于是他不光給人安排這一輩子的工作,連子孫八代都給安排了。

是軍戶的,就子子孫孫都是軍戶,是匠戶的,就子子孫孫都是匠戶,是商戶的,也甭想着有錢就能改換門庭,家裏子孫連考科舉的資格都無。

他認為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每個人的命運是生下來就決定的,卻忘了當初他也不過是個農家子弟泥腿子出身,饑荒時差點餓死,結果奮起反抗命運,才能成為開國皇帝。

這樣一想,或許皇帝的目的正是因為從他自己的經歷出發,知道無論什麽出身,到快要餓死活不下去的時候,就會不顧一切的反抗。

他用心良苦地給大家都做好職業規劃,甚至連子子孫孫都考慮在內,就像是個手藝高超的木匠,制作了一輛龐大的戰車,每個人都是戰車的一部分,只是有的人是車轅車輪車廂,有的人只是一塊小小的木片,或者不起眼的楔子。

若是所有人都按照他定下的職業生涯,子子孫孫傳下去,都不愁吃喝,不愁住房,抱着鐵飯碗,也不愁失業找工作,這輛屬于大昭的戰車就能一路碾壓所有的對手,按照他指引的堂皇大道一直開下去。

可他忘了,太平盛世的人口繁衍和皇朝末代,災荒年代的人口衰減,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別的職業不說,光是他的子子孫孫,按照他封藩不封國,世襲罔替的蔭封制度,以他現在的生育繁殖速度發展下去,要不了多少代,光是這皇族一脈的人口,就足以将大昭王朝的國庫吃窮吃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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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點,在沈青葉那個時空的大明王朝就是個典型的例子。

開國皇帝是勞模,可子孫後代是一個比一個不争氣,偏偏住在皇宮的動不動就不能生生不出來,而那些封地上被關在王府裏無所事事的王爺們就一個賽一個的能生,最多的一個藩王生了上百個兒子,真正實現了傳說中“百子千孫”的夢想。

沈青葉合理懷疑,這部架空小說的作者,就是按照明朝的人設扒下來寫的。

只不過,為了拔高女主的能力和地位,給她又開了不少金手指,改變了其他人的人設,将鐵血權謀劇改成戀愛腦古偶劇的結果,就是不倫不類的人設,使人看了經常有種人格分裂的感覺。

就比如四皇子,在挨了頓打,親手“殺”了伴讀托付給他的親姐姐後,整個人都像是失去了精氣神,被關在禦書房讀書,再也不提就藩之事,更不用說昔日心心念念的沙場斬敵,為大昭開疆拓土之志了。

不過沈青葉還是沒敢小觑他,畢竟這是一個小說衍生而來的世界,主角都有着非常人能夠想象的主角光環,墜崖不死、滅族加buff、愈挫愈勇……都是尋常事。

只要抓住一個機會,或許他們就會逆襲而上,卷土重來。

她倒是沒有什麽先下手為強斬草除根的念頭,只是有點好奇地在觀察四皇子,在他對自己和太子做出實質性傷害之前,她還沒法因為一個人可能會在未來做的事,就提前将其物理消滅。

就讓人先看着他一點,然後做好自己的事。

只要自己走得夠快夠遠,不光領先一步,而是時時刻刻處處都領先十步百步千萬步,最後讓他連追都追不上。

一點點差距,會給人予希望,可天差地遠的差距,只會讓人絕望。

沈青葉會讓四皇子親眼看到什麽是令人絕望的差距。

她卻不知,慕容荻這會兒已經十分絕望了。

他一拳頭砸砸銅鏡上,指節迸裂出的鮮血染紅鏡面,也染紅了鏡中人的雙眼,讓鏡中人看起來越發狂傲邪氣,完全不像他。

“你是誰?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不是說過,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只不過,因為有人破壞了我的計劃,才讓我無法與你合為一體……”

“呸!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不知從何處來的邪魔,分明是想奪舍我,将我取而代之!”

慕容荻打小就喜歡舞刀弄劍,一度還曾經想去江湖當個俠客,結果發現江湖幫派都被自家父皇給剿滅得差不多了,就死了那條心,頂多在伴讀們從外面“偷渡”進宮的話本中過過瘾。

幾個伴讀投其所好,給他帶了不少修仙的武俠的奇幻的話本,看得他如癡如醉,比什麽四書五經要沉迷得多。

為了防止被太傅和皇帝發現,這些話本還是楚雲瀾特地用四書五經的書皮包好,裏面專門插了幾頁孝經或武經之類的正文,若是被人看到,就翻到那幾頁正經內文上,不露絲毫破綻。

用這法子,這幾年間,慕容荻的四書五經沒背下來,武功騎射倒是突飛猛進,成為皇子中的第一人。

其中,就不乏這些話本閑書的功勞。

無論是能夠飛天遁地的劍仙,還是能飛檐走壁的俠客,都讓他無比向往,甚至一度跟着某個話本學往腿上綁沙袋,用手去炒鐵砂,結果飛毛腿和鐵砂掌沒練出來,倒是因為膝蓋和腳踝受傷坐了兩個月的輪椅,一雙手還因為燙傷足足一個月沒法自己吃飯,不得不讓人一口口喂到嘴裏。

還連累的幾個伴讀都跟着挨了頓鞭子。

他自己練得雖不說“銅皮鐵骨”,可挨一頓鞭子,就算看着鮮血淋漓皮開肉綻,頂多五六天也就結痂好差不多了,可那幾個伴讀雖說是勳貴出身,可都沒怎麽好好習武練功,那一頓打下來,足足在家躺了半個月。

再回來時,就被他逮着一起“練功”了。

按照他的說法,是以後無論他就藩還是開府,王府都少不了屬官,他想要建功立業,而不是做個混吃等死的鹹魚王爺,勢必就要親自上沙場領兵作戰,而他們既然是他的伴讀,是朋友的,自然要共進退、同生死,他們若是不好生練功,像這次一樣,挨上幾鞭子就躺半月,那豈不是只能當個累贅?

結果這群公子哥兒們就真的跟他共進退,同習武了,慕容荻也不吝于将自己的武學師傅和宮中禦醫配制的鍛體藥方與他們分享,他們能強一點,就等于他的實力也跟着提高。

只不過,習武的辛苦,真不是一般人能夠受得了的。

方展鵬被慕容荻一頓蹂躏,癱倒在地上,渾身酸痛得不想起身,就唉聲嘆氣地說,“要是咱們也有話本裏的奇遇,能夠遇到個老神仙或者天女下凡,直接來個灌頂大法或是打通奇經八脈,就不用每日練得這般辛苦啊!”

楚雲瀾卻不敢茍同:“什麽老神仙什麽天女下凡,你也不看看,那些被老神仙和天女教過的主角,都跟天煞孤星附體似的,就算得了天大的機緣和本事,也要經歷各種磨難不說,更重要的是,你就不覺得,主角後來的變化,跟原來完全不同,難道不像是被奪舍了嗎?”

“這些不勞而獲得到金手指的主角,到底是借着金手指登上人生巅峰,而是在接受金手指時就已經被奪舍變成另一個人了呢?”

幾人原本還在聽着方展鵬的YY暢想自己也遇到天女下凡,或是武林高手忽然把畢生功力給自己,就不用累死累活的訓練,可以直接成為陸地劍仙或是武林高手。

可聽楚雲瀾這麽一說,都不由得細思極恐,越想越害怕。

“你說得還真有幾分道理啊!得到蓋世神功或神仙功法後的我,還是不是原來的我了呢?”

經歷過這樣腦洞洗禮的慕容荻,先是挨了父皇一頓打,然後在養傷時還護着楚雲瀾的姐姐,不惜與太子頂撞。

可他沒想到,太子和太子妃回去之後,就因為某種花粉過敏導致太子病發,高燒不退險些出事。

而經過父皇的調查,竟然查到了楚雲若的頭上。

人人都以為是楚雲若為了向太子妃報仇,知道太子妃對花粉過敏之事,故意作祟來暗害太子妃。

只有他自己知道,真正引發太子肺疾的,是他當初好奇從某本修仙話本裏仿造的一種花瘴散,那個方子,是他和楚雲瀾當初幾乎薅禿了禦花園所有的花才做出來的。結果當時試藥的時候就無意中引起太子咳喘險些上不來氣,吓得他趕緊藏起來,再不敢去嘗試那些話本裏真真假假的方子。

楚雲瀾如今已被流配遼東,生死不知,那麽能對太子下藥的……他檢查了自己床下的暗格,裏面藏着的花瘴散果然不翼而飛。

可他完全不記得自己何時拿出來用過,就忍不住懷疑起楚雲若。

就在他質問楚雲若時,對上了“她”難以置信的眼神。

“那……不是王爺讓我去弄的嗎?”

“我?我何時……”慕容荻剛說了一半,忽然看到她身後的銅鏡裏,另一個自己。

他果斷給“楚雲若”找了個替身假死,然後派人将他送去自己的“晉王府”,反正他一時半會兒也不會離開京城,那邊沒人關注,暴露的機會就小得多。

送走人之後,看到鏡中人譏诮的笑容,慕容荻更加确定,這肯定不是真正的自己。

難不成,他真的碰上了話本裏所說的奇遇?

可一想到那些奇遇的主角,不是家破人亡,就是九死一生,他才不想去經歷那些磨難,更不想變成另外一個人。

鏡中人卻偏偏不肯放過他,“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哪裏會變成另外一個人?”

“只不過,你是尚未經歷過風雨的小白,我卻是已經看遍這本書的主角。”

“這本書?什麽意思?”慕容荻一驚,“你說什麽書?誰是主角?”

“當然是我……和你啦!”鏡中人笑眯眯地說道:“怎樣?想不想知道我們是怎樣當上皇帝的?想不想知道,我們未來的皇後是誰?”

“皇帝?我怎麽可能當皇帝……”慕容荻搖搖頭,“皇兄天縱英才,絕非我能比……”

他忽地一頓,目光銳利地望向鏡中人:“原來是你!想害皇兄的人是你!”

如果這不是小說世界,四皇子就可以安安穩穩做個大将軍,輔佐太子登基。可偏偏他成了流行的霸道王爺俏伴讀的男主,被小說人設和劇情帶跑了的他,和原本的他,到底還能不能算一個人呢?

穿書後女主改變的世界,讓原本的四皇子多存活了一段時間,就産生了和書中四皇子的交織重疊,再說就劇透太多了,先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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