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以前,人人都以為沈萬年是因為擁有聚寶盆,才能在短短十幾年時間裏成為大昭首富。
後來,看到太子妃的斂財手段,慕容荻覺得,沈家的聚寶盆,十有八九是傳給她了。
現在,聽沈青葉這麽一說,哪怕原本“視錢財為糞土”的四皇子,也忍不住有那麽一丢丢心動起來。
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在他沒出宮開府之前,一應花銷都是宮中負責,有皇後給他托底,還有太子時不時的補貼,哪怕他習武開銷大,又交游廣闊,成日與伴讀們嬉戲玩耍,都從未體會過缺錢的感覺。
直到他十五歲出宮開府,拿着內務府給的三十萬安家銀,不到一年就花得精光,他才驚覺自己也有缺錢的時候。
原來銀子是那麽不經花,原來每日他們鍛體食補的藥材都那麽貴……
楚雲瀾還幫他算過一筆賬,如果就藩,父皇撥給他的三萬精兵,每人每月的饷銀二兩,訓練和衣食武器平均下來每月至少得八兩銀子……
這還不算輔兵和其他人的開銷,每天他一睜眼,就得支出至少一萬兩……
難怪三哥一聽被封到晉地,就一個勁地哭窮,到處搜刮不說,還厚着臉皮跟母後借錢。
二哥在關中,秦王封地雖然也不算太好,但好歹有八百裏平川可以種糧,一大半的軍糧可以由軍鎮的士兵屯田自給自足,缺口遠不如晉王那麽大。
唯獨他,人人稱羨,無論是封地還是屬兵,都比兄長們要好,可結果……為了保住楚雲瀾,他放棄了這一切。
後悔嗎?雖然有些決定并不是他下的,可現在回想起來,如果他不出手,那楚雲瀾就算扮成女裝僥幸留在教坊司,也是死路一條。
相識相伴六七年,無論如何,他也不可能眼睜睜看着楚雲瀾陷入絕境而棄之不理。
反正,就算挨頓打,父皇也不會真的要了他的命。
只是他沒想到,父皇雖然沒有要了他的命,卻收回了他的封地和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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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發現是另一個世界來的“他”作祟時,已經晚了。
現在,沈青葉給他提供了另外一條出路,一條他從未想過的路。
“海上……真的會有靈藥,還會有那麽多奇珍異寶嗎?”
慕容荻有點猶豫,他本是個旱鴨子,兒時有一次不慎跌落池塘險些溺水,讓他一直對水戰敬而遠之,所以才會選擇北上去跟北蠻人作戰,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上船出海,征剿海盜,尋找靈藥。
沈青葉反問:“如果沒有,你就不去了嗎?”
慕容荻一怔,感覺有點苦澀。
不出海,他還能去哪裏?
繼續困守宮中,每天讀《孝經》抄佛經嗎?
從小到大學來的一身本事,再無用武之地,想要守護的人,一不小心就會被另一個他傷害……
每日裏提心吊膽地害怕那人再次從鏡中出來,奪取了他的身體,奪走了他的一切,而他只能眼睜睜看着卻無力回天。
這樣的日子,他先前只過了幾個月就已經受不了,要是再繼續下去,就算不死,他也要變成個瘋子了。
而父皇,是絕不會再将兵權交給他,讓他去守衛邊疆,抵禦外敵。因為就連他自己都不敢保證,一旦擁有兵權之後,他手中的刀劍,對準的會是哪個方向。
“我去。”他終于低頭,“我願意出海,去給大哥找藥。”
他已經明白,找藥,只是沈青葉的一個借口罷了。
她想得,或許比自己更遠。
太子伸手輕輕地揉了把他的腦袋,溫言輕語:“去吧,無論能不能找到靈藥,能出去看看外面的天地,總是好的。”
“大哥身體不好,不能出宮遠游。你就替我去看看外面的天地,看看這五洲四海,都有什麽樣的奇景轶事。”
“只要別玩得忘了大昭,要記得回來,就好。”
帝後得知慕容荻有意随沈氏船隊出海,反應各有不同。
皇帝原本正在頭疼怎麽安置這個被“慣壞”了的兒子,既不能傷了皇後的心,又不敢再放他去軍中,甚至連封地都不想讓他去。
可又不能真的一直把他拘在宮中讀書,以他的性子,哪怕現在只是有點郁悶,有點後悔,可是關的久了,難免會生出怨氣,就算原本沒有的心思,只怕也會慢慢被“關”出來。
如今,太子夫婦幫他找了這麽一個“出路”,皇帝到覺得是個辦法,還特地宣召四皇子去禦書房單獨聊了大半個時辰。
只是出來的時候,慕容荻的臉色并不好看。
皇後則是毫不猶豫地反對,“父母在,不遠游。更何況出海遠洋,千萬裏之外,誰知道會有什麽意外?那些海商是要搏命賺錢,你又何必跟他們一起出去冒險?何況你原本不通水性,這樣出去,豈不是讓我日夜擔心,不得安眠?”
“母後——兒臣出海是替大哥尋藥,并非去游玩。”
慕容荻無奈地說道:“沈氏船隊常年航行于海上,我會跟他們好生學習,絕不冒險。還請母後安心,一找到靈藥,我一定立刻回來。”
沈青葉也跟着說道:“母後請放心,這次家父會與四弟同行。以家父的航海經驗,必不會有失。”
“你還敢說?”皇後瞪了她一眼,若不是她撺掇,慕容荻又怎會想到出海之事?
就算人人都說沈萬年運氣好,可這海上風浪又不會認人,若有什麽閃失,就算沈萬年跟着陪葬,也換不回她兒子的一條命來。
“母後……”太子握住沈青葉的手,眼簾低垂,神色有幾分悵然。
“其實真正想出海的是兒臣……四弟只是想替我去。若是母後不放心四弟,還望母後能替兒臣向父皇求情,準我和太子妃一同出海。”
“什麽?那怎麽行!”
皇後差點驚叫出聲,若不是這些年養尊處優地磨平了性子,她只怕當場就要揪着兒子的耳朵,使勁晃晃他的腦袋,看他是不是腦袋裏進水了,竟然會生出這等作死的念頭來。
“你的病才養好沒幾日,豈能随意出行?那海上風大浪大,缺醫少藥,你若是去了,豈不是……”
她好容易才忍住,沒把“有去無回”四個字說出口來,可看着太子的眼神,已經從驚懼、憤怒變成了心疼、悲哀。
“楓兒,你難道忍心,讓母後成日為你擔驚受怕嗎?”
太子苦笑一聲,擡起頭來,一雙眼微微泛紅,已有水光隐現,加上他本就白得毫無血色近乎透明的臉色,看着就像是個易碎的琉璃人一般。
“是兒臣不孝,讓母後擔憂。”
“母後!還是讓兒臣出海,替大哥尋藥吧!”慕容荻急切地說道:“只要能治好大哥的病,母後就不必如此擔心。”
“如果母後不放心,就讓我去吧!”沈青葉也跟着湊熱鬧,自告奮勇地說道:“雖然我也沒出過海,但為太子殿下尋藥是兒臣的心願。兒臣上山下海,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替太子找到靈藥治病。”
“既是為我治病,我又豈能讓你一個人去?”太子斷然拒絕,“更何況若是沒有我,就算你們找到靈藥,也不知是否對症……”
皇後目瞪口呆地看着兩個兒子和一個兒媳在她面前争得面紅耳赤,從一開始明明是她阻止慕容荻出海,怎麽現在變成了他們三個争着出海?
“夠了!”她終于還是忍無可忍,打斷了他們的“争執”,“難道沈家沒人?還是我大昭沒有水師将領?就算要去尋藥,哪裏還需要你們親自出海?”
慕容荻卻仍是不服氣,“那些人怎麽能比得上兒臣?兒臣一定會盡心盡力替大哥找藥,母後!父皇都恩準我出海了,您就答應兒臣這一次吧!”
“兒臣保證會平安歸來,再給您帶回最大最漂亮的珊瑚和珍珠!”
皇後氣惱地瞪着他,“誰稀罕你的珊瑚珍珠了?你自己的小命自己不珍惜,本宮還能如何?”
慕容荻聽出她話語的松動,大喜過望,上前幾步,幹脆利索地跪地磕了三個響頭,“多謝母後成全!”
“誰成全你了?”皇後咬牙切齒,“本宮只是懶得理你。你且記住,你答應本宮的話!”
慕容荻雀躍不已,連連點頭,“母後放心,兒臣記得牢牢的。一定會帶着靈藥平安歸來的!”
沈青葉無奈地在心裏直翻白眼,看着這對母子在一個勁地立flag,她也很無奈。
看來回去之後,還得給老爹的船上,多裝點安全裝置和求生設備,免得連沈老爹的好運,都被這對母子的瘋狂flag給沖跑了。
想來,琉璃工坊裏的玻璃鏡片也該打磨出來了吧?
這次出海的望遠鏡裝上之後,想必也能提高一點安全系數,以沈氏船隊的配置,一般的海盜絕不敢輕易來犯,有了望遠鏡之後,就更容易提前發現敵蹤加以防備。
就是不知道,第一批用上望遠鏡的雲州守軍,有沒有在北蠻人身上試一試。
這種“神物”,在白山黑水的山林作戰或許用處不大,可在一望無際毫無遮擋的草原和大海上,簡直就是戰争利器。
只是她卻不知,第一次用上這望遠鏡的衛所,正是大寧都司的都指揮佥事唐肅遠。
這種稀罕物事,在軍中本就是搶手貨,唐肅遠還是仗着錦衣衛消息靈通,才将其搶到手,只是沒想到,第一次拿出去巡城試驗時,就從這“千裏鏡”中看到了追逐着牛群而來的北蠻人。
這些草原牛剛到遼東,還未能适應這邊的生活,從優哉游哉地在草原上吃吃睡睡無拘無束,到這裏被拴上繩索穿上鼻環負重拉貨拉犁,初時不适應病倒了一批,吓得負責養牛的牧民向衛所的将官們再三求情,準許他們定期到關外草原放牧,以免牛群發狂。
還是唐肅遠準許他們在休耕時出關放牧,可沒想到,今天竟然招來了這些草原狼,還被他看個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