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味道不錯。”

慕容荻出海這半年,沒少吃各種魚生魚脍,雖然船上也帶有各種醬料,可他還是覺得鮮切的味美,每次方展鵬釣上來的大魚,他都是吃最鮮嫩最肥美的那一塊,剩下的才交給廚師去料理。

而這“鲛人”的魚肉,口感跟先前吃過的一種海魚差不多,或許更肥厚多汁,切下來的時間有點長,入口即化,基本上沒嘗出什麽滋味就沒了。

他的動作太快,表情也十分愉悅,導致一衆人眼睜睜看着他将那片魚肉吃下後,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下去。

這可是鲛人肉啊,傳說吃了能長生不老的,他就這平平常常地吃下去……一點特別之處也沒有?

“止血了!”一直關注着他手心傷口的副院使先叫了起來,驚喜地看着他的手,拿一塊雪白的棉布擦去先前流出的血,看着那凝固了一道血痕的傷口,竟然真的不再流血。

太醫院的人全都沖上來圍觀,将慕容荻團團圍住,看着他掌心那條變成殷紅血線的傷口啧啧稱奇。

“就算用最好的金瘡藥止血,效果都未必如此之快啊!”

“是啊,可見這鲛人肉,當真不一般吶!”

“就是不知道,要吃多少,才能達到……的效果……”

太醫們議論紛紛,正陽觀的道士們就跟着急了。

他們煉丹可沒有如此立竿見影的效果,更何況就連四皇子本人,也親自試吃,這效果讓皇帝看了,哪裏還有他們出手的機會。

雲清道長就輕咳一聲,說道:“生吃的效果都如此之好,若是再配上幾樣靈藥,應該會更好……”

就有太醫不屑地說道:“既然生食有用,若是煉丹煉藥,反而煉化藥性,失去效果,你能賠得起嗎?”

“就是,你能保證,煉丹後的效果,一定比生食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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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不行,被你浪費了的材料,你那什麽來賠?”

“這千百年來,也就四皇子活捉回來這麽一條鲛人,若是被你浪費了,到時候就差這一點,無法助陛下長生不老,這責任,你擔得起嗎?”

“你要是敢承擔責任,能賠得起鲛人肉,就可以拿去煉藥,要是不行……”

雲清道長不得不敗退,“這煉藥之事,便是太上老君,也不敢保證一定能成……”

他的确是想用鲛人肉做更多丹藥試煉,卻也的确無法保證每次都能成功,畢竟,煉丹煉藥的,多要幾分材料,自己黑個一兩份的,那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可對平常人能說得話,在這裏他卻不敢說了。

更重要的是——這鲛人,得多少運氣和福氣才能遇到并逮回來,千百年來只存在于傳說中的神物,這誰能賠得起啊!

聽到這裏,皇帝也算是明白了。

太醫院是完全主張順其自然,生吃鮮切,如此一來,好不好成不成,那全看材料本身有沒有那個藥性功效,與他們的技術無關。

而正陽觀則是既想要黑他的材料,又不敢承擔責任,哪怕他們煉丹的技術再高,也從未煉成過長生之藥,如今看到這活生生的鲛人,豈能不垂涎?

略加思索,皇帝就站在了太醫這邊。

誰也不知道這吃了鲛人肉能長生不老之說,說得是如何吃?吃多少才有效?

萬一有分量要求,吃不夠一條,就只能療傷延壽而不能長生不老,或者吃得少了根本沒用,那他與人分食,到最後就差那麽一點分量,功虧一篑,導致無法長生,頂多延壽幾年,那他豈不是虧死?

身為九五之尊,唯有他能夠活得久,才能将大昭王朝的朝綱朝紀形成定規傳下去,讓後人都按照他所制定的《大昭律》,定然能使天下太平,海晏河清,成就他一代明君的青史之名。

對他而言,現在天下在手,除了長生,已經沒有別的追求。

既然已經決定要求長生,自然要求最穩妥的法子。

“既是如此,那就由太醫院負責,安排人将魚肉分割冷藏後,再向朕回報。至于魚骨魚皮,則交給正陽觀煉制。”

“都退下做事去吧!”

皇帝一聲令下,所有人都開始動作起來,正陽觀得了部分材料,也不再與太醫院争執,反倒是太醫院開始發愁,要如何冷藏保存,才能保證在皇帝吃完整條鲛人魚肉之前,不會腐化變質。

誰知道,這魚肉壞了,還能不能有原本的功效呢?

慕容荻等到所有人都離開後,方才湊到了皇帝身邊,小聲地問道:“父皇,等太醫們處理好了鲛人肉,大哥的那份……可不可以讓我親自給他送去?”

不等皇帝回答,他便焦急地說道:“大哥近幾日的身體不好,方才我走的時候,還聽他咳得厲害……”

皇帝微微皺了下眉,說道:“前幾日他還好着……罷了,等看完這幾份奏折,朕親自過去看看。你若是不放心,就先過去吧!”

“我不去。”慕容荻卻大力搖頭,還帶着幾分怨氣地說道:“他說我沒腦子,說我冒失莽撞……我才不要去。”

“難道還說錯了你嗎?”

皇帝忍不住笑了,伸手在他頭頂拍了一巴掌,驚覺這個兒子的身高竟然已經超過了自己。

十六七歲的少年,原本還有些瘦弱的身子,出去這不到一年的時間,又抽條了一截不說,身上的膚色也變黑了不少,肌肉結實有力,氣勢彪悍威猛,從原本細細長長的小青竹,開始朝着挺拔剛勁的小白楊成長。

就連拍上去的腦袋,也硬邦邦的,沒有兒時那種毛絨絨軟乎乎的感覺了。

慕容荻別扭地說道:“我那還不是想要抓住鲛人,帶回來給他治病嗎?他不領情,還說我……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怎麽樣?你就不賣力抓鲛人了嗎?”

皇帝笑眯眯地看着這個沒長大的兒子,雖然有時候蠢一點,可耿直單純,倒也沒什麽壞心眼。

“那怎麽可能!”慕容荻立刻叫了起來,難以置信地看着皇帝。

“那可是鲛人啊,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錯過的,就算大哥不領情,不是還有父皇嗎?父皇長生不老,就能一直照顧着兒臣,兒臣也可以舒舒服服做個親王……啊不對,父皇,你答應過我,讓我去封地,領兵出征,為我大昭開疆拓土,我要做大昭的第一勇将!”

“好!那你就去兵部,看看他們那的最新諜報,正好有些北蠻人,眼紅剛修好的大同商道,三番兩次地前去破壞。”

皇帝笑着說道:“大同在晉地,也是你的封地。晉王府的長史打理的不錯,和遼東那邊互為支援,還換了不少牛馬過去,若是這條商道被破壞了,不光是遼東損失慘重,你的封地也要折損不少啊!”

慕容荻聽得已經心癢難耐,最後忍不住一揮手,叫道:“父皇,你這就下旨讓我回去領兵吧!我一定把那些不知死活的北蠻人都趕去喂狼!”

皇帝捋着胡子,慢條斯理地說道:“可原本給你的三萬精兵被安排在遼東鎮守,已在你三皇兄的手下聽命,你現在的晉王府名下,只有不到一萬精兵……”

“若是從太原和宣府調兵,也不是不行。只是不光得兵部勘合,這太原、宣府總兵見虎符方肯聽命……”

“請父皇下旨,賜兒臣虎符,兒臣立刻就去見太原和宣府總兵,兵貴神速,可玩玩耽誤不得啊!”

慕容荻一聽就急了,若是按照兵部那效率,先調研在考察,然後研究戰術,派出監軍,調配糧草,再通知太原和宣府兩鎮……如此磨磨蹭蹭地走完流程手續之後,怕是那些北蠻人都已經打到大同城下,将剛剛修好的商道和榷市都給拆成平地了。

那可都是他的地盤,是他的人,若是他不去,就由着原本那些九邊軍鎮的總兵們堅守堡壘,死扛着不出擊的脾氣,外面的人和路肯定都得無了。

他這剛剛白手起家的封地,可經不起這樣的摧殘。

“父皇!請下旨!——”

皇帝猶豫起來,有些不舍地看着他,“可你才剛剛回京,若是讓你母後知道,你連王府都沒回,就又要出去,她絕不會答應的!”

慕容荻急忙說道:“母後那邊,兒臣自會去向她解釋,還請父皇先下旨準我調兵前去大同,若是去得晚了,贻誤戰機,導致邊關将士和百姓有所損傷,就成了兒臣之罪啊!”

見他如此堅決堅定地要北上迎敵,皇帝又是欣慰又是感慨地說道:“荻兒你真是長大了,知道替父皇分憂,守護大昭百姓……好!父皇就答應你這一次!馬德勝,立刻替朕拟旨——”

“封晉王慕容荻為西北招讨使,三邊督軍,自太原、宣府各調一萬人馬,歸晉王統領,責成讨伐進犯我大昭之北蠻軍……”

“兒臣遵旨!——”

慕容荻這會兒已經渾然忘了鲛人的事,反正他已經将鲛人交給了父皇,自然由父皇負責分配之事,他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去保護自己的封地和邊關百姓,去重新奪回屬于他的戰績和榮耀。

一拿到聖旨,他就急沖沖地出宮,先得去兵部和戶部,将所有手續都辦好了,再去向皇後道別,免得皇後若是不同意,再節外生枝不讓他離開就麻煩了。

有過上次出海的經歷,慕容荻已經比原來成熟得多了。

至少,先斬後奏這事兒,他已經深谙其中精髓。

先讓身邊的侍衛回王府收拾東西,也不用再勞師動衆,反正住不了兩日,他們就得跟着他一起出發。

雖說他半道上就返回,可前半年也跟着船隊去了南邊的幾個島國和南洋的幾個藩國,包括沿途補給的地方,都換了不少當地特産,連帶着方展鵬的那一份,這次都被他帶了回來送到方家去了。

而他的那些禮物,收拾好挑了兩份給太子和太子妃之外,其他都送去皇後那裏,至于父皇,得了鲛人,怕是也看不上其他東西。

等他将手續辦完,再安排完這些瑣事後,已是夕陽西斜,日暮黃昏之時,他方才趕去長樂宮見皇後。

不想卻吃了個閉門羹。

皇後身邊的大宮女十分為難地沖着慕容荻行了一禮,說道:“娘娘說四皇子公務繁忙,顧不得過來,那今日就不必來了。”

“啊?!”慕容荻大為震驚,他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在皇後面前吃閉門羹,哪裏肯走。

“不行,我今日才回來,一定要先見了母後才能回去。”

大宮女堅持不讓他進門:“還請晉王自重,切勿違逆皇後娘娘懿旨。”

“我才不信你的話呢!母後會不想我?騙鬼鬼都不信!”

慕容荻堅持前行,卻被門口的兩個侍衛伸出長戟交錯攔在他身前。

“請晉王留步!”

他頓時氣結,用手指指了指宮女和侍衛們,咬牙切齒地說道:“好啊你們——竟然攔着不讓我見母後!你們等着,回頭我見了母後,一定讓她好生責罰你們!”

慕容荻已知道自己的拖延招數十有八九被母後看穿了,才故意給他吃閉門羹,顯然不想讓他一見面就說告辭之事。

就算如此,他也死都不會承認是自己惹母後生氣,千錯萬錯那都是別人的錯,他永遠都是母後面前最聽話最孝順的乖兒子。

見他氣哼哼地留下禮物之後才離開,大宮女青娥這才松了口氣,回宮去向皇後禀報方才之事。

皇後一聽就頭疼,簡直恨不得把這個兒子揪過來打一頓。

皇帝中午就讓馬德勝過來告訴她,說慕容荻回來一聽說北蠻人在劫掠晉地,破壞大同到遼東的商道就急了,再三向她請命,非要立刻帶人去救援大同。

身為皇子,能夠一心為國為民,的确是好事。

可他才剛剛從海外回來,在外面風吹雨淋日曬的大半年,聽說變得又黑又瘦,連皇帝都差點認不出他來,這讓皇後如何能不心疼。

原以為他這次出去抓到了鲛人,可以救治太子,立下這等大功,皇帝龍顏大悅之下,肯定不會像先前那樣将他圈禁在宮中,逼着他成日學習《孝經》《禮記》。

誰能想到,皇帝是不逼着他學習了,他這匹脫缰的野馬就立刻要自己跑去塞外打仗!

皇後乍一聽到這個消息時,真真是險些被氣了個倒仰,想要讓皇帝收回成命,攔住慕容荻不讓他出關作戰。

可皇帝像是早就猜到了她的心思,讓馬德勝告訴她,這是晉王最好的立功時機,若能和三皇子聯合消滅這支北蠻人大軍,就能保住邊疆至少五到十年的安寧和平。

有這五到十年,就能讓遼東從北大荒變成北大倉,就能讓九邊軍鎮之間的官道全部用水泥路鋪好,與四通八達的商道相連,進可攻退可守,再也不用擔心關外的蠻族來襲。

皇後想起,當初還是自己苦苦哀求皇帝,讓他給兒子一個機會,皇帝這才同意讓年紀最小的慕容荻親領三萬大軍。

雖然後來因為長興伯之女的事,惹怒了皇帝,将他的封地與三皇子調換,三萬精兵也交給了三皇子,可她始終記得,那是太子和她說過的話。

“四弟是駿馬,是雄鷹,是不安于在宮中生活的猛将,若是将他關在宮中,等于折斷他的羽翼,捆住他的腿腳,哪怕這囚籠鎖鏈是用黃金鑄成,也無法讓他快樂開心。”

她不是不懂得這個道理,也更清楚明白,成年的皇子,留在京城,對于如今權威日重,疑心也跟着越來越重的皇帝來說,并不是件好事。

伴君如伴虎,親兒子也不例外。

可她的五個兒子,除了最小的這個尚未到開蒙的年紀留在她身邊,其他四個,一個長年抱病,看着就讓她提心吊膽,另外兩個倒是早早娶妻生子,可性子卻養得偏拗了,一個兇殘暴戾,一個蠢鈍無腦,放去封地也算是件好事。

唯獨這懂事聽話又活力滿滿的四子,最得她喜愛,偏偏也最會惹她生氣。

這分明就是仗着她的寵愛,才故意一拖再拖,想要辦好所有手續,先斬後奏,拿到聖旨之後,她就是攔也攔不住了,才敢來見她。

這樣的混蛋兒子,提起來就心累,真是不要也罷!

她也只能叮囑青娥:“你讓侍衛們都守好了宮門,不光是今晚不能放他進來,明天本宮也不見他……”

就看這熊孩子,敢不敢連一聲告辭都不當面跟她來說,放下東西就跑人。

若真是那樣,她真就不想認這個兒子了呢!

話剛說完,就見青娥眼神古怪地看着她身後的暖閣屏風,皇後皺了皺眉,回過頭去一看,正好對上了剛剛從裏面翻窗戶進來,趴在屏風上朝她望過來的慕容荻。

“你——”皇後氣得無語,“你怎麽進來的?!”

慕容荻笑嘻嘻地連蹦帶跳跑過來,直接跪在了皇後的膝前,皇後轉頭不想理他,他就膝行跟着轉向,非得沖着皇後當面磕頭不可。

“是兒臣不孝,未能第一時間來拜見母後,母後要打要罵,盡管沖着兒臣來就是,可萬萬不能氣着自己的身子啊!”

他“砰砰砰”地幾個響頭磕下去,絲毫不帶摻假的,連皇後都能感覺到腳下的地板在震動,更看到他額上一片鮮紅,看着像是已經流血,卻又在剛剛沁出鮮血的一刻就凝固在了額頭上,顯得愈發猙獰吓人。

皇後唬了一跳,一把拉住他,“誰讓你這麽磕頭來着?磕壞了腦袋怎麽辦?”

“沒事兒!不疼。”慕容荻滿不在乎地說道:“反正大哥都說我沒腦子,磕幾下也磕不壞的。”

皇後氣得不輕,趕緊讓青娥去拿藥拿水來給他擦洗,又沒好氣地對他說道:“你又做了什麽事讓你大哥說你?你這次立下大功,又給他帶回鲛人,若是沒事,他怎會如此罵你?”

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以太子的性情和對弟弟的愛護,輕易不會說他們重話,能逼得他說出這樣話來的人,肯定是犯了不小的事兒。

慕容荻眼珠子亂轉,忽然醒悟過來,自己抓鲛人的事兒,聽着是威風八面,可也是真的十分驚險,旁人聽了或許會被他的威猛勇敢所震懾,對他敬佩有加,可真正的親人,不會在乎他能不能抓到鲛人,能不能殺了大鲲,而是更在乎他會不會受傷,有沒有危險。

大哥如此,母後亦如此。

若是照實說了,恐怕就不止大哥一人要罵,連母後也要揪着他的耳朵大罵,甚至有可能讓人把他關起來不讓他出關迎戰北蠻人了。

他只能含糊其辭地說道:“我這不是抓到鲛人就回來了嗎?大哥說我太過沖動,沒腦子……”

皇後嘆了口氣,有些心疼地看了眼他血漬呼啦的額頭,“我看你就是沒腦子,哪有人能憨得磕頭都把自己磕出一腦門血的?”

“啊?我都沒覺得疼呢!”

慕容荻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額頭,結果抹下來一手血糊糊的血痂,額頭上被磕破皮的地方,已經結成血痂,他這一把抹掉,就眼看着已經好了許多,不再流血。

“咦,還真破了皮啊!不過已經好了——母後你看!”

皇後震驚地看着他已經結痂的額頭,被他抹掉血痂之後,露出一點被磕破的傷口,已經不流血了,全然看不出曾經有過流了一頭血的傷口。

她心底油然而生起一股莫名的恐懼感,“你……你的傷怎麽好得這麽快?”

“因為我今天吃了鲛人肉啊!”

慕容荻還得意洋洋地向皇後炫耀,在太醫院的太醫們和正陽觀的道士們争執不休時,還是他勇于站出來,替父皇試吃,結果就得了這麽大的機緣。

“母後,你看——”他伸出手來,讓皇後看他掌心的傷口,下午還是一道血口子結成的傷疤,這會兒被他爬牆翻窗的早就蹭掉了傷疤,露出下面淺粉色的新肉和皮膚,完全不像是今天剛剛割傷的傷口。

“這是我試藥是劃破的傷口,都已經好了呢!頭上這點小傷,更不算什麽啦!”

“有了這條鲛人的魚肉,大哥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到時候有他和皇嫂在你身邊,就算我去關外打仗,也可以放心一些。”

“對了,皇嫂都懷孕四五個月了,到時候生下來的皇孫,母後可不要光顧着疼他,忘了我和五弟啊!”

皇後心頭的寒意更甚,“你大哥……可曾吃了鲛人的……肉?”

“還沒有吧?我也不知道。”慕容荻氣哼哼地說道:“他都那樣罵我了,我才不要給他送魚肉去。反正我都交給父皇了,父皇自然會安排太醫給他服用的……”

“安排太醫?我知道了。”

皇後深吸了口氣,從青娥手中接過打濕的布巾,仔仔細細地替他擦拭額頭上的血漬。

“你大哥說你,也是為你好,你莫要記恨他。”

“嗯,我知道。”

慕容荻乖乖地在她手下跪着,任由她擺布。

從長大後,他還不曾被母後拉得這麽近地照顧,尤其是動作這般輕柔地替他擦拭傷口,讓他感覺又癢又麻,卻又舍不得避開。

“母後,對不起,兒臣不能承歡膝下,還要你擔心……”

皇後長長地嘆了口氣,眼中隐約有淚光閃動。

“行了,母後知道你有這份心思就好。你大哥不讓我困着你,你也在宮中待不住,既然如此,你要走……就早些走吧!”

“啊?!”慕容荻大為意外,他原以為還需要多費一番口舌才能說服母後放人,卻沒想到這麽輕而易舉的……居然又有些不甘心起來。

“母後你不疼孩兒了嗎?這麽快就趕我走?”

皇後“啪”地一把将帕子摔在他臉上,沒好氣地說道:“你要是現在不走,就不要走了……”

“母後!兒臣不孝,一定會盡快打敗北蠻人,報送捷報回來,讓母後安心的!”

慕容荻也不管臉上的帕子,又正色向皇後磕了三個頭,這才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皇後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宮室之外,仿佛連外面夕陽的金色餘晖,也被他一并帶走。

半響,她才能從已經被心底寒意凍得僵硬的喉嚨裏發出聲音來。

“青娥,快——帶我去東宮!快!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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