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
當時,慕容荻生怕皇後反悔,再把自己追回去,讓滾的時候,滾得那叫一個飛快。
讓侍衛們領了出關的文書後,他就恨不得能肋插雙翅,一下子就飛到大同去對戰北蠻人。
可總是有這樣那樣的事耽擱着,讓他沒法連夜出城,再去找皇帝要個出城的令牌似乎也有些太過着急,他就只能将就先在王府過夜,等天亮後再出發。
然而才剛熄燈,人還亢奮着沒睡着,就聽到了外面傳來喧嚣的人聲馬嘶聲,還有兵器碰撞的聲音。
慕容荻一個激靈就從床上蹦起來,抓起外袍披上就沖了出去。
“怎麽回事?!”
晉王府的侍衛們也大為震驚,紛紛從房中沖出來,還沒到門口,就看到兵甲鮮明的禦林軍将整個王府包圍起來,光是正門口就堵了裏裏外外幾層人牆。
為首的,是禦林軍副統領姜宇承,一張黑臉哪怕在火把下,也黑得锃亮。
“有請晉王入宮!”
慕容荻愕然地望着他,這位可是曾經擔任過他武功師傅的高手,居然被派來“請”他進宮,讓他的心頭浮起不祥之感。
“現在?進宮?”母後不會真的生氣,去找父皇告狀,不讓他走,要把他抓進宮裏關起來繼續讀書吧?
“正是。”姜宇承眉頭緊皺,看出他的不情願,尤其那雙眼,滴溜溜轉着,當他是瞎子看不出他在打什麽鬼主意嗎?
“晉王,不要做無謂的反抗,你若是無辜,皇後定會讓人還你清白。”
“清白?”慕容荻愈發糊塗,“我做什麽了?難道不是母後讓你們抓我進宮讀書的?我還是個……我哪裏不清白了……”
“等進宮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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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宇承閉口不提皇帝駕崩之事,在皇後掌控全局,內閣衆臣議事期間,消息絕不能從他這裏傳到任何一個藩王耳中,哪怕是皇後的親兒子也不行。
慕容荻猶豫了一下,只得答應:“去就去吧,你可讓這些人別亂來,我這王府剛剛收拾幹淨的。”
姜宇承攔下了想跟着他一起進宮的侍衛,說道:“今晚只能晉王一人進宮複命,你等待在晉王府中,不得擅自離開,違令者格殺勿論!”
慕容荻大吃一驚,“姜師傅,出什麽事了?要如此嚴厲?”
自己跟過幾年的師傅,他還是了解幾分,姜宇承絕對忠于父皇,可以說是鐵面無私,其他哪家勳貴皇親的面子都不給,才會到現在還只是個副統領,被鎮國公的廢物兒子壓在頭上。
姜宇承毫不客氣地說道:“讓你走就走,問那麽多作甚!”
慕容荻有些委屈:“不問就不問。”轉頭對侍衛們說道:“我進宮之後,你們就留在王府,不要出去,等我回來。”
侍衛們看了眼外面将王府重重包圍的禦林軍,雖然有些擔心,卻也只能應下。
反倒是慕容荻在衆多刀箭相向之時,完全視若無地地跟姜宇承說話,似乎根本不擔心自己進宮後會有什麽事。
姜宇承看在眼裏,也暗暗松了口氣。看晉王的表現,應該與今夜之事無關,否則他這般大張旗鼓帶人上門封府“抓”人,但凡心裏有鬼的,都難免會露出點馬腳來。
慕容荻只當是自己“落跑”計劃失敗,又要被母後抓進宮去訓一頓,也沒當回事。
反正是父皇已經答應他的事,就算母後反對,頂多也就是罰他跪一跪抄幾本書,拖個兩天還得放他走。
只是沒想到越朝皇宮走去時,周圍的氣氛就越發沉重肅穆,到處都是戒備森嚴的禦林軍,讓慕容荻感覺有些不對起來。
尤其是連續看到幾頂轎子被禦林軍護衛着擡進宮去,慕容荻就更加震驚了。
“這大半夜的……怎麽突然有這麽多人進宮?”
“啊——那是文華殿大學士徐閣老?”
慕容荻眼神好,認出了曾經當過太傅的徐閣老後,心頭忽地一緊。
“難道是大哥出什麽事了?姜師傅,你就跟我說一聲不行嗎?”
姜宇承眼神複雜地看了他一眼,搖搖頭,“等進去之後,你自然知曉。”
慕容荻提心吊膽地跟在他身後,發現進宮後走的并非是去東宮的路,剛放心了一點,卻發現姜宇承帶他去的,竟是奉天殿!
那是皇帝平日最常待的地方,白天他還在那裏從皇帝手裏讨到了聖旨,準備出征北蠻,這會兒姜宇承竟然又帶他來……他忽然想起,先前姜宇承帶他進宮時,說的是奉“皇後”之命,而非奉“陛下”之命。
以姜宇承的身份和性格來說,但凡皇帝無事,他都不可能聽命于皇後。
再加上那些內閣重臣都在這個時間被匆匆忙忙地接進宮來,除非……除非是皇帝出事!
慕容荻只覺得眼前一黑,若是父皇出事……那怎麽可能?!
父皇身強體壯,今年還給他添了兩個弟弟一個妹妹,今日還服用了鲛人肉,理應長生不老,又怎麽會出事?
“晉王!”姜宇承看了他一眼,看到四皇子忽然臉色大變,從先前的滿不在乎變成驚懼擔憂,便知道他或許猜到了幾分,便沉聲說道:“晉王若不能保持冷靜,前方就是個死局。微臣言盡于此,還望晉王保重。”
他的聲音并不大,卻如一注冰水,當頭澆在慕容荻身上,讓他如墜冰窟,立刻清醒過來。
“多謝姜師傅……”
他不敢也不想再問,若是今夜之事真的是沖着他來的,那姜宇承肯說這句話,已經是承擔了天大的風險。
而他要面臨的,或許遠不止他想象的危險。
昔日莊嚴肅穆的奉天殿,此時已挂起了白幡,裏面隐隐有哭聲傳出,一點點印證了他心中那個可怕的猜想。
等他真的踏進奉天殿的大門,看到上方的龍椅已經被撤下,換成了一張龍榻,上面金碧輝煌的飾物都已被換成了白色的綢布,當中躺着的那人身量極高,哪怕蓋在白布之下,也能看出那昂藏七尺的雄偉身軀。
任誰都能看得出來,這已不是正常的卧榻,而被布置成了一張靈床。
除了跪坐在靈床前已換上一身素服的皇後之外,殿前跪着數十個禦醫和太監,正在低聲哭泣,頭也不敢擡一下。
“父皇……父皇!——”慕容荻踉踉跄跄地想要跑過去,卻被兩側的侍衛橫刀攔下。
他不禁憤然怒吼:“我要見父皇!你們讓我過去見父皇!父皇!父皇——”
“住口!”皇後霍然起身,一步步走下玉陛,走到了慕容荻面前,擡手“啪”地給了他一個耳光,“跪下!”
慕容荻被打懵了,毫無反抗地跪在了地上,已是淚流滿面,“母後——求你讓我再看看父皇,求你了!”
皇後低頭看着他,身形微晃,“若不是你帶回的鲛人,你父皇……他……他何至于此?”
“鲛人?”慕容荻大吃一驚,擡頭問道:“鲛人怎麽了?我也吃過啊!”
皇後神色凄然,“你吃了沒事,可你父皇卻被馬德勝那狗奴才欺瞞,吃下了假的鲛人肉,結果……結果毒發……毒發身亡。”
“假的鲛人肉?”慕容荻轉頭望向癱在一旁,已經被打得半身血肉模糊的馬德勝,“為何?怎會如此?”
馬德勝奄奄一息,仍在喊冤:“冤枉啊!皇上吃的只是尋常宮中常備的魚肉,根本不會有毒啊!”
皇後冷哼一聲,說道:“太醫已經查驗過,若不是你給陛下濫用醬料,那些香柔花葉是如何混進來的?就是你這大膽狗奴才,才害死了陛下!”
五位內閣重臣都已經到齊,聽了一會兒馬德勝哭訴的經過,如今再看到慕容荻的表現,覺得皇後所言倒也沒什麽問題。
只是……說到底,若是沒有慕容荻帶回來的鲛人,皇帝就不會沉迷于吃鲛人肉,結果被貪心的太監偷換了鲛人肉,還換上了重口味的醬汁用作掩飾。
結果……就這麽稀裏糊塗地丢了性命。
若是傳了出去,還真是有損皇帝的一世英名。
要知道,當初四皇子慕容荻出海,搭乘的是沈家的海船,為的就是給太子求靈藥,如今帶回來的鲛人肉,太子尚未吃到,皇帝卻因為貪吃而導致中毒暴斃,這事情怎麽說,都讓人感覺十分糟心。
禮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汪恪頌便開口問道:“敢問皇後娘娘,太子何在?”
按道理說,皇帝駕崩,第一時間應該通知的,應該是太子,其次才是皇後,可先前宮中大亂,在奉天殿的人人都知道皇帝搶了太子的“靈藥”,如今的東宮形同冷宮,只是懸而不廢罷了。
衆人的眼中,除了皇帝之外,在宮裏能做主的,就只有皇後,直到此時內閣問起,所有人才想起這個規矩來。
皇後的面色微冷,倒也沒動怒,只是淡淡地說道:“太子今日發病,從太醫院請不到一個太醫前去診治,只有一個三等還是四等禦醫去熬了服藥。還好太子命大,如今雖無大礙,尚需休息。”
汪尚書卻不贊同地說道:“皇後慈母之心,臣等能夠體會。然而父子人倫之理,不可輕廢。還請皇後娘娘通知太子殿下,請殿下前來守靈。”
皇後皺起眉來,不滿地說道:“太子剛剛醒來,身體不适,若是得知陛下之事,傷心之下,再度病發,汪尚書可能擔得起這個責任?”
這下,連文華殿大學士張瑛張閣老也站出來說道:“陛下龍馭賓天,此事早晚要告知太子殿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太子殿下身為人子,理應知曉,況且殿下身為正統,還需主持先帝的身後大事,豈能一直密而不告?”
衆臣齊齊附議,而跪在一旁的太醫院衆人,卻都已面如死灰。
他們先前聽聞皇後是從東宮過來時,就已經覺得有些不安,如今再聽到皇後如此冷冰冰地指責太醫院置太子生死于不顧時,方才知道今日太子突然發病,又是經歷了一場生死角逐,方才踏出鬼門關。
可太醫院都是奉皇帝旨意行事,先前并不知太子發病之事,哪裏能想得到,這邊皇帝召集太醫們測試鲛人肉是否有毒,那邊太子就遇到了生死大劫?
雖說他們也都知道,太子的病在肺腑,這急症發作得快,若是搶救及時,好起來也快,可稍有不慎,那就是踩在鬼門關上,時時刻刻都徘徊在生死之間。
太醫院院使已跪倒不敢言語,副院使孟其昌忍不住說道:“啓禀皇後娘娘,我等是奉陛下旨意前來試藥,絕無怠慢太子殿下之意,還望皇後娘娘明鑒。”
皇後冷笑道:“是啊,你們都是奉先帝旨意,就試一個藥而已,需要你們這麽多人都來嗎?”
孟其昌立刻指着半死不活的馬德勝說道:“是馬公公傳旨,要所有太醫都去的。還是下官生怕宮中有急症誤事,方才安排禦醫李川柏留守太醫院。”
他這一下,不但把鍋甩了出去,還輕輕松松地将李川柏的功勞也撈了一半在自己手裏,就算皇後和太子要怪罪他們,也得念在他這一手上,對他網開一面吧。
馬德勝朝着他啐了一口,“叫了你們有什麽用,最後還不是四皇子親自試藥?那鲛人肉根本是假的,你們也沒試出來——”
孟其昌反駁道:“分明是因為你偷換魚肉,還擅自配上了醬汁,用了有毒的香柔花葉,才害得陛下中毒!”
馬德勝哈哈大笑,“鲛人肉若是真的,那就能解百毒、治百病,可為什麽先前陛下吃了那麽多鲛人肉,也沒能解毒?分明是鲛人肉有假!你們若是不信,敢不敢拿鲛人肉給太子治病?”
說着,他望向皇後,目露瘋狂之色:“皇後娘娘不是替太子殿下求了一盒鲛人肉嗎?可曾讓太子殿下服用?還是……太子殿下已經死了?”
皇後大怒:“你這狗奴才,一派胡言!”
幾位閣老聞言俱是大驚,交換了個眼神後,立刻由張閣老上前說道:“皇後,還是請太子前來,主持大局吧!”
他們雖然敬重皇後,可看到眼下宮中處處以皇後委尊,幾個皇子都在她的拿捏之下,也不由擔心皇後生了其他心思,便一致懇求請太子出宮。
皇後狠狠地掃視了他們一眼,終于還是點頭應允,“去請太子殿下過來——”
說着,她忽地又補充了一句:“太子妃身懷有孕,就必不過來了。”
慕容荻跪在地上,聽到此處時,忍不住問道:“母後……皇兄是不是吃了鲛人肉才好的?”
皇後看着他,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她何嘗不知,若是說太子是吃了鲛人肉才病愈,那就證明鲛人肉無毒,他并無害人之心。
可事實并非如此,她就算想瞞也瞞不過去。
“太子是感覺到太子妃腹中胎兒動作,平息心火,方才醒來的。”
“那鲛人肉……他還未曾服用。”
孟其昌便說道:“微臣願替太子殿下再試一次鲛人肉,若是鲛人肉無毒,便可醫治太子殿下的痼疾,望皇後娘娘恩準!”
皇後遲疑了一下,張閣老便說道:“既然孟院使願意試藥,那就請皇後娘娘恩準。若是能盡快治好太子殿下的痼疾,亦是我大昭之福。”
“好吧!來人,取一份鲛人肉來,給孟院使試藥。”
那些鲛人肉原本剛剛處理好,送到了冰窖之中,這會兒取出來時,還帶着白蒙蒙的霧氣,加上玉盒的裝飾,愈發顯得仙氣朦胧,不似凡品。
孟其昌也顧不得許多,拿起了一雙銀筷,便夾起一片鲛人肉吃了下去。
“依微臣之見,這鲛人肉應該無毒……”
入口即化的魚肉,鮮甜甘美,他才吃了兩片,便被攔住。
太醫院院使皺起眉說道:“既然無毒,就應該留給太子殿下……”
他的話還沒說完,臉色忽然變得無比驚恐,“孟院使……你……你的臉!”
孟院使茫然地擡起頭來,“我……我的臉……怎木了?”他的話音變得含混不清時,他才發現自己的唇舌都忽然腫大,大到幾乎堵住了整個口腔,讓他的呼吸都變得十分艱難。
“我……救……救命……”孟院使的臉色開始發紅發紫,手中的銀筷和原本裝着鲛人肉的玉盒全都摔落在地上。
他拼命地想要挖開自己的喉嚨,想要挖個洞來呼吸,可幾乎在瞬息之間,他的嘴唇腫大,兩眼翻白,眼看就要窒息而死。
“讓開!”有個太醫從後面沖上前來,撿起地上的銀筷子,在他的喉嚨上狠狠戳了下去,一道血箭從他的喉間濺出,跟着孟院使就發出一聲慘叫,抽搐了幾下,終于還是兩眼一翻,徹底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那個剛剛用銀筷戳開他喉嚨的太醫,搖了搖頭,沖着皇後跪下。
“微臣章本末,以前曾見過有人窒息之時,通過喉間開孔,幫助通氣後再行包紮治療,方才情況緊急,微臣只能貿然一試,沒想到還是未能救得孟院使性命。娘娘若是降罪,微臣願一命相抵。”
皇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方才那麽多人看着他要死了,只有你一人敢上前施救,就算救不得,也怪不得你。”
章本末松了口氣,“謝娘娘開恩!”
皇後微微颔首,望向太醫院院使:“孟院使試吃的鲛人肉,為何有毒,不知院使大人,可否向本宮說明?”
太醫院院使看到孟其昌的死狀,也直接吓蒙了,這會兒哪裏還能答得上皇後的問題,只能跪在那兒瑟瑟發抖,冷汗淋漓而下。
“微臣……微臣不知……”
“明明……明明先前四皇子試吃的時候,不但沒有事,還治好了手上的傷……”
“除非……除非四皇子吃的不是這條鲛人?”
慕容荻差點被他的話氣笑了,怒氣沖沖地說道:“那鲛人肉是你們親手從鲛人身上割下來,我也是從你們手裏拿的鲛人肉,若說我作假,我從何作假?”
他高高舉起自己的左手,掌心的傷口業已愈合,只留下一道紅線。
“母後明鑒,兒臣當時的确吃過鲛人肉,傷口立刻止血愈合,衆人親眼所見,絕非作假!”
皇後點了點頭,緩緩望向太醫院院使:“既然四皇子吃的鲛人肉能夠療傷止血,為何孟院使吃了就毒發身亡?這豈不是說……你們太醫院從中作假?”
“來人,将馬德勝所盜的鲛人肉,拿去給院使嘗嘗!”
“遵命!——”兩個侍衛拿起了先前從馬德勝那搜出來的玉盒,大步走到太醫院院使面前,将他架了起來。
“皇後饒命啊!皇後娘娘饒命啊——”太醫院院使拼命掙紮,卻哪裏抵得過兩個身強力壯的侍衛,嘴裏被塞進去好幾片魚肉,數量比先前孟其昌吃的幾乎多了一倍都不止。
畢竟先前大家不知道這鲛人肉是否有毒,孟其昌試吃的時候還是十分小心,只吃了兩片便毒發身亡。
而如今大家都知道這是有劇毒的東西,哪裏還像先前那般舍不得吃,侍衛們大力塞進去,塞得院使嘴裏滿滿當當,根本連吐都吐不出來,很快就兩眼翻白,面色開始發紅發紫,最後兩腿一伸,徹底暴斃斷氣。
見此情形,堂上衆人都不由渾身發冷,齊齊望向慕容荻。
慕容荻也目瞪口呆,“母後,兒臣真的不知道為何會如此……”
皇後疲憊至極地擺擺手,不等他說完,便下令說道:“來人,先将四皇子押入天牢,等候發落。”
“母後!”慕容荻悲呼了一聲,卻不知該如何替自己分辯。
張閣老這才點了點頭,說道:“皇後所言極是,眼下雖未能查清這鲛人肉毒素來源,可晉王涉案極深,理當暫行關押,待大理寺和刑部查明案情後再行發落。”
幾位閣老先前都擔心皇後替四皇子脫罪,若是太子有事,那京中唯一年長的嫡子就是四皇子,可四皇子涉嫌先帝之死,無論如何,也并非他們心中的明君。
皇後看着侍衛們上前将慕容荻的外袍解下,押送出去,強忍着眼中快要落下的淚水,轉過頭去,不敢再看。生怕再多看一眼,多聽他喊一聲,她就會忍不住将他留下。
可眼下這裏亂成這樣,尚未找到在鲛人肉中下毒之人,留下慕容荻,也只會讓他成為靶子。
“等一等。”
侍衛們正要将慕容荻押出奉天殿時,迎面遇到了太子。
太子一眼看到被解衣散發的慕容荻,就大吃一驚,将他們攔了下來。
“你們這是要将四弟帶去哪裏?他所犯何事?”
汪尚書連忙上前說道:“四皇子與先帝中毒之案有關,皇後命人将他暫且押送天牢,待查明案情再行發落,還請太子殿下先行參拜先帝——”
“先帝?”太子被急匆匆地叫來,一路上都沒人敢跟他說起皇帝駕崩之事,直到此時此刻,他方才得知這個噩耗,甚至顧不得再看慕容荻一眼,直接大步沖進殿內。
待看清楚上方布置的靈床,以及躺在上面毫無聲息的皇帝,太子亦是難以置信地四處張望,直到看到了面色凄楚的皇後,他方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母後……父皇他……他……怎麽會……”
皇後也終于忍不住哭出聲來,“楓兒,那是你父皇……你父皇他……他去了……”
太子雙腿一軟,跪倒在靈床前,重重地連連叩首:“父皇,是兒臣不孝,兒臣來遲一步,未能見你最後一面啊!”
皇後和幾個侍衛連忙上前将他攔住,攙扶起來。
內閣衆臣也跟着紛紛跪下:“還請太子殿下保重龍體,國不可一日無君,太子登基,方可主持先帝大行之禮啊!”
太子木然地看着他們,在這個時候,他們關心的,竟不是皇帝如何死的,而是新君繼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