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說話的是個女子,一出聲,她身邊的人都驚悚地紛紛躲開,像是看個怪物般看着她。
慕容荻也停下了腳步,愕然地看着她,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
“你……你是女子?”
面前的女子身量頗高,比他也就只矮半個頭,跟其他的男子差不多高,身形瘦長,穿着一身青衫,巴掌寬的腰帶系得纖腰不盈一握,哪怕只是束着把高馬尾,不施脂粉,不戴釵環,那窈窕的身姿也能看出是個女子。
她頂多也就十六七歲年紀,長得并不是很漂亮,遠比不上皇嫂的明豔,楚雲若的精致,卻十分招人。
因為那飛揚的眉眼神采,傲氣的尖尖下颌,帶着股天下誰人都不如我的氣勢,這是在大昭尋常女子身上,絕對找不出第二個的。
慕容荻心下暗想,不,或許還有一個,大皇嫂太子妃哦,現在該成為皇後的那個沈家女,當初把他掃地出門時的神氣,就跟她差不多。
他這一猶豫,身邊眼尖的侍衛就認出了她的打扮。
“你……這不是道士嗎?出家人也能來參加大比嗎?”
“不是,她是個女人啊!女人也能參加大比嗎?”
周圍看熱鬧的百姓更是看熱鬧不嫌事大,跟着起哄。
“是個小娘子哎!有小娘子參加京師大比,我們豈不是也能去報名?”
那青衣女壓根無視周圍人的喧鬧,甚至嗤之以鼻,“女人怎麽了?等你連女人都打不過的時候,是不是該跪下來叫一聲姑奶奶?”
“京師大比怎麽了?要不是這京師大比張榜聲明不限出身門第,姑奶奶我還不稀罕來呢!”
慕容荻看了一眼站在兵部門口的主事,問道:“皇榜上,可曾注明京師大比不允許女子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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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主事也懵了,聽到四皇子問話,下意識搖搖頭:“不曾。”
哪怕這位現在被貶為庶民,可看新帝都特地讓人打了招呼,準他參加這次京師大比,說不準就是為了給這個親弟弟一個東山再起的機會。能當官的的都是人精子,哪裏敢怠慢了這位,省得以後被打臉穿小鞋,哭都來不及。
慕容荻點點頭,同樣無視周圍人的喧嚣哄鬧,說道:“那就讓她報名。”
哪怕他現在是個沒有任何品階的庶民,可他仍然是當今皇帝的親弟弟,皇太後的親兒子,一句話,不比兵部尚書的分量輕。
兵部主事只能硬着頭皮沖那位青衣女說道:“這位姑娘,若要報名,就請進來吧!”省得站在門外招惹來那麽多的人圍觀,将堂堂的兵部衙門都快當成茶樓菜市了,沒見連錦衣衛那些家夥都在看熱鬧……
青衣女也沒想到自己居然真的能順利報名,還是那個被削職為民的四王爺替自己說話。
她麻利地沖着慕容荻一抱拳,幹脆地說道:“謝了!在下鏡湖孫昭蘇,比武場上見!”
說罷,她便大步流星地朝着兵部內院走去,反倒走到了慕容荻一行人的前面。
“鏡湖孫昭蘇?”慕容荻有點疑惑,回頭問自己的侍衛們:“很有名嗎?”
聽她說話那口氣,似乎她只要一報上自己的名號,就能天下皆知。
侍衛們一聽,不知道的也就罷了,知道的都開始頭疼了。
李新宇不得不給自家主子介紹:“一般來說,江湖門派很少有人參與朝廷選官,尤其是前朝,為朝廷做事的都被視為江湖敗類,朝廷鷹犬。但在前朝覆滅之時,有不少江湖人士為救助百姓跟着揭竿而起,參加了戰鬥。可在大昭開國定都之後,就很少見這些江湖人了。”
另一個侍衛補充道:“也有人說先帝暗衛當中,就有武林門派出身的子弟,只不過入了朝廷之後,就很少提及原來的門派。”
“哦……”慕容荻有點明白,“他們都是高人隐士?不求功名的那種嗎?”
李新宇猶豫了一下,“那倒也是不完全是。只是太史公曾經說俠以武犯禁,說的就是江湖中人任性而為,往往不顧律法,所以朝廷的約束他們受不得的就不願做官罷了。”
慕容荻再看看皇榜,終于明白,新帝為何會特地注明,除了犯過十惡之罪的人,其他人不論出身門第,皆可參加京師大比,這分明就是在向那些江湖門派打招呼,表示對他們既往不咎,願意招攬。
他的鬥志一下就蹿起來了,“好啊,我也正好想試試,這些江湖中傳說能飛天遁地的高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一個鏡湖俠女出現在兵部報名參加京師大比的消息,幾乎不到半日時間,就傳遍了整個京師不說,還傳入了皇宮大內之中。
就連皇帝慕容楓也跟着震驚了,“女子?參加京師大比……這……這合适嗎?”
“有什麽不合适的?不是陛下說了,不限門第出身嗎?難道還限男女?”
沈青葉懶洋洋地喝着今日鮮榨果汁,國喪期間,不能吃肉,她就只能靠着豆腐果汁補充營養了。
慕容楓有點糾結,“可她是女子,軍營之中都是男人,若是多個女子……豈不亂套?”
“多個女子就會亂套?那當初母後随父皇出征之時,父皇為何還能得勝而歸?甚至我還聽說,有兩次是全靠母後在危急時刻救命,父皇才得以生還的。”
沈青葉振振有詞地說道:“古有木蘭從軍,紅玉擂鼓,楊門女将,穆桂英挂帥,近有母後随父皇出征,她們哪一個不是女子?只要能打能領兵,為何男子去得,女子就去不得?”
“陛下,既然要選拔人才,就應該不拘出身門第,當然也不限男女之別,只看最後成績,對不對?”
慕容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當初他也覺得,選拔人才,的确不該限制出身門第,父皇當初就是個尋常農夫,漢高祖還是個破落流氓,最後不一樣成為開國之君?
可現在聽到沈青葉的說法時,他怎麽忽然覺得,她先前勸谏他不拘一格選能取才的時候,真正隐藏在後面沒說的這句“不限男女之別”,或許才是她想說的重點呢!
但是……她這樣眼神晶晶亮,滿眼期盼看着他的時候,他就算知道其中有問題,也無法說出拒絕之詞。
“對!”
然後第二天他就在朝堂上收到了來自老臣們的強烈抗議和反對。
“此事有悖祖制,絕不可允許女子參加大比,還望皇上三思啊!”
“牝雞司晨,乃亂政之兆,這區區一介女子,竟然膽大妄為,參加京師大比,若是被她混入軍營,豈不是攪得軍心大亂?”
“請皇上三思啊!”
慕容楓知道,其實前幾日沈青葉在清理後宮時,前朝亦有微詞,覺得皇後尚未正式舉行冊封大典,就越過皇太後,在後宮“專權跋扈”、“濫用酷刑”,怕是以後會幹涉朝政,有呂、武之兆。
他就一句話怼回去,“若非皇後抄了這些蠹蟲的窩,大行皇帝殡葬之禮的開銷,你出?”
戶部當然是對皇後多有溢美之詞,畢竟,肯拿內務府的錢來補貼先帝葬禮的,也就這位皇後如此大方了。
本朝先帝雖然也不會拿國庫的銀子去補貼宮中開支,可他會抄家滅族,抄來的錢,本該收歸國庫的,他派太監先去,一大半都收進了宮中,至于有多少落在那些太監腰包裏,那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對于皇後收拾宮裏的大太監們,抄他們的老窩收他們的銀子來補貼先帝的葬禮開銷,戶部上上下下是求之不得。
至于京師大比中有女子報名,與他們戶部何幹?他們不在意也不在乎,只要沒人攻擊皇後,扯了他們的錢袋子就行。
反對最厲害的,甚至都不是兵部的人,而是禮部。
禮部尚書汪恪頌痛心疾首:“子曰:三年無改于父之道,可謂孝矣。陛下,現在大行皇帝方去,尚不足三十日啊!”
慕容楓聽得有些不耐,冷哼一聲,問道:“汪尚書,你倒是說說,父皇先前,哪一條政令裏,曾經說過,不允許女子參加京師大比的?”
汪尚書被噎得一怔,“這……”
他開始殚精竭慮地回想大行皇帝先前所制定的《大昭律》,裏面到底有沒有一條規定,注明女子不得參加京師大比?
掀桌!大行皇帝根本就沒搞過什麽京師大比,哪裏會有這種規定?!
慕容楓淡淡地說道:“先前朕讓你們推舉領兵出征的人選,你們推舉不出來,朕提議由京師大比,選拔人才從軍,礙于邊關軍情緊急,故而不限門第出身之時,衆卿怎麽不曾反對,此舉有悖父道?現在只不過是在不限門第出身之外,多出了個不限男女,爾等怎麽就容不得了呢?”
張閣老不得不開口說道:“陛下英明,軍情緊急之時,的确可以不拘一格選拔人才,這京師大比,亦是史無前例,并非武舉和軍中大比有成規可循,故而也算不得違例。只是這女子從軍……古未有之,還望陛下三思啊!”
“古未有之嗎?”慕容楓看着他,略帶幾分嘲諷地問道:“張閣老學識廣博,難道也未曾聽說過木蘭從軍,紅玉擂鼓之事?宋代的楊門女将不說,開國之時,母後曾與先帝一同出征,難道張閣老也不知道嗎?”
“啊這……”張閣老本想說那木蘭從軍楊門女将都是話本傳說,當不得真,可最後說到了皇太後頭上,他就萬萬不能否定。
皇太後人還活着,雖然在慈寧宮頤養天年,可不代表她就沒脾氣。
張閣老還記得,在大行皇帝靈前,最後得知是因為馬德勝的緣故導致皇帝服下有毒的鲛人魚肉時,皇太後就命太醫先給馬德勝用人參吊命,然後讓錦衣衛派人将他活剮不說,還将他切下來的肉生生讓他自己咽下去。
那馬德勝被一邊活剮一邊治療,足足六天六夜,光是血流了一缸多,吓得在場的幾個太醫都昏過去了好幾次,皇太後卻連眼都沒擡。
這樣的狠人,難怪當初能從腥風血雨的戰場上,幾次救回先帝的命來。
誰能惹得起?
慕容荻就此拍案定論:“既然父皇當初都不曾反對母後随軍上陣,如今若能選拔出一個女将軍,朕也是遵從父道,何來違逆之說?”
有本事,你們就去地下找先帝理論,讓先帝改了,才能來找我哔哔。
這是沈青葉跟他說的,慕容楓覺得十分有理,拿來照說,果然堵得群臣啞口無言,讓他心頭大快。
繼位這些天來,除了先帝葬禮之事,朝中政務,他就感覺像是一灘泥沼,人一陷進去,就寸步難行,到處是掣肘的拖後腿的牽制,讓他每一個決定,都做得無比艱難。
當太子時,尚未覺得如何,真正當了皇帝,他才能感覺到,什麽平衡之術,簡直就是自己給自己添堵添麻煩。
這些大臣們,不想着如何将事情做好,如何救災治水屯田征稅,而是想着如何讓對手辦不成事,以搞垮對手為自己的晉升之階,如此下來就成了互相扯皮拖後腿,而不是彼此競争你追我趕的良性循環。
這些官員們,已經養成了這樣的惡習,想要挽回,真是太難了。
慕容楓不禁想起明年開春後要舉行的恩科取仕。
按照先帝定下的規矩,大昭科舉會試三年一試,然每逢新帝登基、立儲等大事時,可增設恩科取仕,要求和正常的會試基本一樣,就是給舉子們多一次會試的機會。
這次,或許他可以出一道自己想要的殿試題目,選一些适合自己的人才。
結果退朝後,回到坤寧宮休息時,慕容楓跟沈青葉一說,就收到了白眼兩枚,嗤笑一聲。
“陛下真以為,經過了幾級科舉篩選之後,到殿試時能夠出現在你面前的貢生們,還是頭腦簡單可以由你篩選改變的小白花嗎?”
“按照現在的科舉制度,到會試時,能夠脫穎而出的,都已經是有自己的政治立場和思路的人,考官們在閱卷時,本身就帶了他們的主觀思想選擇符合他們觀點的人。”
“若是陛下不喜歡現在的這些大臣,那麽連考官本身的思想都未必符合你要求的話,他們選出的人,又怎麽可能符合你的要求呢?”
慕容楓不禁苦笑起來,“可朕總不能将這些老臣統統棄用,那朝中政務,又從哪裏找人來處理?他們也不是完全不能做事,只是在他們的心目中,黨派之争,大過為國為民……”
沈青葉同情地看着他,沒好意思吐槽。
要不是你爹當初太“能幹”,幹掉宰相,包攬大權,哪怕設立內閣,這幾位閣老也只有給他打下手當秘書的份,才使得官員們時時刻刻以保命升職為主,而不敢太過“上進”,以免一不小心就冒犯龍威。
畢竟,和同僚們争鬥,頂多也就是能不能升職的問題,可要是跟皇帝争權掙表現,有時候的确能一飛沖天,可更多時候,卻是會一命嗚呼不說,還要連累全家全族人。
伴君如伴虎啊,沒見官場坐老,昔日指點江山的豪情意氣,最後都變成了老油條。
她想了想,只能委婉地問道:“陛下以為,這策論寫得好的人,能治水嗎?”
看到慕容楓的表情僵住,她又添了把火,“不知策論之中,會不會考問對外通商之道呢?或者屯田墾荒之道?富民強兵之策?”
慕容楓看着她,面無表情,“屯田墾荒,富國強兵之道,都曾經有人考過,只是答得再好的,也多是紙上談兵,難以落到實處。”
沈青葉點點頭,“其實不光是落不到實處,主要還是難有可用之人吧!北宋的王安石王相公,新法本是利國利民,然而由于用人不當,百姓未蒙其利,先受其害,結果變法失敗,亦在情理之中。”
慕容楓愕然地看着她,“你的意思……”
沈青葉笑眯眯地看着他,“陛下何必在會試中與衆臣争奪人才,眼光往下看看,其實很多縣衙府衙之中,真正做事的,是那些不入流的胥吏,還有官員們的師爺。陛下何不從這些實幹人員中,再進行選拔和培訓,從中挑選人才呢?”
“畢竟,專業的事得專業的人去做,官員們愛當官,就讓他們去當,陛下先掌握了這些真正做事的人,以後再慢慢輪換人選,優中選優,培養合自己心意的人不就行了?”
“事緩則圓,更何況,三年無改于父道,父之道不可行時,陛下便可另辟蹊徑嘛!”
慕容楓看着她,長長地出了口氣,“若是梓童為男兒,定是朕的良相。”
沈青葉白了他一眼,“女子就不行了嗎?難道你也跟你四弟一樣,喜歡跟人做兄弟多過做夫妻?”
“不是……”慕容楓一見她翻臉不虞,就有些急了,拉住她的手,急切地說道:“朕……我只是覺得可惜。以你的才華,遠勝過朝堂上那些無能之輩,可你卻只能在背後替我出謀劃策,而不能享有應得的贊譽。”
“是我覺得,愧對于你,方才那麽說的。”
沈青葉若有所思,反問道:“你就不怕我幹預朝政?不怕朝臣們說我牝雞司晨,會奪了大昭的國運?”
她嘲諷地笑道:“先前可是有不少人,就因為我一雙大腳,都說我不配當太子妃呢!”
“現在看到那位鏡湖女俠,就已經吵成這樣,若是讓他們知道我給你出主意,還不知會把我罵成什麽樣呢!”
“嗯,十有八九,已經有人罵我有呂雉、武瞾之相了吧?其實以呂雉之才,若不是那些大臣們成日撺掇着劉姓王侯造反,她會大開殺戒,濫殺劉氏諸侯王嗎?就連那戚姬當初再三挑釁她,還忽悠劉邦換太子,呂雉起初也不過是罰她去做苦工舂米,結果戚姬就唱歌吐槽,子為王母為奴,這不明擺着想要兒子來造反奪權,呂雉不殺她CIA怪了。”
“當然,做成人彘吓壞了自己兒子另算。”她摸摸已經隆起的腹部,有點驕傲地說道:“還好我家寶寶膽子大,不怕不怕!”
對這種惡劣的胎教方式,慕容楓只能表示無語。
“你且安心,我不會聽那些朝臣毀謗于你的。”
“至于科舉……這兩年的确不易輕舉妄動。正如梓童所言,先從底層開始改變看看。不過,後宮之中,無論宦官女官,都由梓童打理,朕就不再費心了。”
“好說。”沈青葉懶洋洋地說道:“只要你不怕我将那些宦官都砍了就行。”
還好這會兒還沒那麽多東廠西廠,宮中的太監也都是真正的普通太監,沒什麽會葵花寶典蓮花寶典的武林高手,否則她還真不敢這麽個折騰法呢。
她可是羨慕沈老爹能挖掘到楊素素這樣身手高超的女保镖,結果後來聽楊素素說,江南有個鏡湖劍派,裏面只收女弟子,就她這樣的功夫,在那都是不入流的。
可惜她讓沈家送去的拜帖直接被拒收,鏡湖劍俠似乎根本不與世俗聯系,收容的也大多是無家可歸的女子和女童,還是後來沈氏的紡織工坊做大了,有不少女子去做工時,才透露出些許裏面的情況。
原來鏡湖劍派是個女貞道觀,素來一脈單傳,每代掌門只收一個真傳弟子,其他進入鏡湖劍派的女子,她們也會教些強身健體的功法和劍法,讓她們能有自保之力。
鏡湖劍派的門規嚴厲,便是外門弟子,也不得輕易違反戒律,至于那些靠她們保護的女子,再嫁或歸家之後,就不再受她們保護。
就算如此,她們也是那一帶女子心目中的保護神。
收到這個消息後,沈青葉當時沒多想,直到今日聽到鏡湖孫昭蘇這個名號時,她才記起來,原著小說中,這位小姐姐可不就是原女主楚雲若的金手指嗎?
楚雲若能夠私奔逃出京城,一路“孤身”北上尋到燕王,都沒被劫匪給半路打劫拐賣了去,就全靠這位出手相助。
孫昭蘇當時是奉師命出來游歷,正好碰到楚雲若落難便出手相助,後來兩人意氣相投,她不光護送楚雲若北上,還跟着她一起留在了燕王軍中。
只是作為一本大女主瑪麗蘇“巨著”,當然主要光環都聚焦在楚雲若和慕容荻生死不離的愛情故事上,對孫昭蘇的着墨不多,只說她幾次幫着楚雲若救下燕王,立下汗馬功勞後,卻在燕王回京奪位登基時,悄然隐退。
這不整個就一幫助女主立功上位的工具人嘛!
沈青葉不用摳細節都能猜到,就楚雲若的三腳貓功夫,在戰場上不拖後腿都是好的,若是沒有孫昭蘇,她可能真的就跟燕王生死相随了。
可結果呢,兩人恩恩愛愛成就帝後美名,孫昭蘇功成身退……了無蹤跡。
啧,這樣的人才,去當工具人,也着實太浪費了!
現在好了,劇情被沈青葉蝴蝶得亂七八糟,孫女俠沒遇到楚雲若,反倒主動來參加京師大比,慕容荻可算遇上對手了!
沈青葉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這次京師大比最後的結果,到底是鹿死誰手了!
一直到第三天,朝廷都未下旨取消劍湖女孫昭蘇的報名名額,結果就又多了五個女子前來報名,兵部也只能照樣簽錄,只是先提醒了她們一聲,這比武之時刀木倉無眼,萬一傷到臉面,可是無人賠償的。
本以為女子最珍惜自己的容顏,聽到這話會退縮,結果來報名的六個女子,無一退出,都要參加正式的京師大比。
這下頭疼的就輪到兵部和五軍都督府的人了。
五軍都督府這次報名參比的人不少,一聽居然還有六個女子前來報名,頓時都炸鍋了。
“這花拳繡腿的小娘子也來參加大比,不是說笑嗎?萬一我這一拳頭下去沒輕沒重的,把人漂亮的腦袋給錘扁了咋辦?”
“呵呵,你咋不說讓着點小娘子,讓人的花拳繡腿打幾拳踹兩腳也不疼不癢的,說不定還能讨個媳婦回家呢!”
“可別說,這要是真碰到她們的手腳,不會就賴上我了,非得跟我回家吧?”
“呦,我看你是想得美呢!就你這熊樣,人家就是賴上我,也不會看上你呢!”
一群漢子嘻嘻哈哈的,都沒把這幾個報名的女子當回事。
他們也很清楚,想要正是參加大比,還得先過弓馬兩關,能拉開三石弓,騎馬十箭五中以上,才能有機會進入大比較量的擂臺。
在他們看來,這留個嬌嬌弱弱的小娘子,怕是來這裏相親尋個夫婿,哪裏是正經來參軍大比的呢!
往日榜下捉婿都是捉那些文人書生,而如今,居然還有小娘子到他們武人的大比武場上來湊熱鬧,怎能不讓他們跟着鬧騰一場呢?
于是,第一場的弓馬試場上,幾乎所有報名大比的人都來看熱鬧,看得就是那六個“嬌滴滴”的小娘子。
結果一看,許多人的眼珠子都差點掉了下來。
前兩個也就罷了,沒能拉開三石弓,遺憾退場,壓根連看也沒看他們這些圍觀看熱鬧的漢子們。
等到第三個,竟然就是那位敢跟四皇子怼着幹的女俠,鏡湖孫昭蘇。
她本就長得高,又瘦,穿着青色道袍,猶如風中翠柳,看起來弱不禁風,站在那兒的氣勢卻猶如一把利劍,鋒銳無匹,就連曾經上過戰場的老兵,都看得眼皮一跳,有點不敢再像先前那般輕佻地看人。
三石弓在她手上,輕飄飄得毫無分量一般,被她輕松拉滿,甚至還連拉了三次,沖着站在主考官身邊的慕容荻投去一個挑釁的眼神,驚得滿場所有人都吸了口冷氣。
她還真敢啊!
誰不知道四皇子當初騎射勇冠三軍,從十四歲開始,連續三年奪得秋狩第一名,就連五軍都督府中,單論騎射,都沒人能比得過他。
這小娘子居然向他挑戰?
慕容荻倒不意外,不用他動手,身邊的幾個侍衛,已經搜集到了這位鏡湖女俠的資料。
她是出自鏡湖劍派,是這一代掌門的單傳弟子,擅長劍法,今年出道之後,曾經去江湖各大門派挑戰,可以說是一個武癡,被她打贏也就罷了,一旦輸了,她就會隔幾個月再上門挑戰一次。
如是不到一年的時間,她僅在武當和少林門下敗了各兩次,贏了三次之後,對方都閉門謝客,不跟他打了。
其他門派都已經被她挨個挑過,無一能勝。
如此戰績輝煌的劍俠,敢在報名之前對慕容荻說出那樣的大話,實屬正常。
因為那的确是她的心裏話,毫無吹噓之意。
就連慕容荻,其實也沒把握能戰勝那些人,更不用說這位女俠。
李新宇見狀,忍不住出言安慰四皇子:“四爺,您也不必擔心,她是用劍的,可不是射箭的,論騎射,她肯定拍馬也比不上您呢!”
慕容荻卻搖搖頭,說道:“那倒未必,我看她的手很穩,下盤也很穩。這劍法厲害的人,身眼手步行,樣樣精通,未必騎射就弱了。”
幾個侍衛不禁面面相觑,看自家主子居然對這女俠的評價如此之高,真有點滅自家威風的架勢。
說話間,已經有人牽了匹黑馬給孫昭蘇。
孫昭蘇拎着弓箭便翻身上馬,朝着校場上策馬奔去。
沒跑出多遠,她忽地聽到身下黑馬嘶地發出一聲慘叫長嘶,她倏地從馬鞍上立起,完全靠着雙腳踩在馬镫上,控制着馬兒前進的方向。
她一離開馬鞍,黑馬就不再哀鳴,她雙眉一皺,狠狠地朝慕容荻那邊瞪了一眼:“卑鄙!”
卻依然不回頭,策馬直奔向草靶,跑到考試範圍後,立刻張弓射箭,連射十箭,只有一箭因為黑馬又開始痛呼亂動而錯失。
就算如此,也贏得了滿堂喝彩。
孫昭蘇卻拍馬返回,直奔到慕容荻面前,跳下馬背,一把就将馬鞍掀下來扔在了慕容荻的面前。
“堂堂皇子,比不過人的時候,就用這等下作手段嗎?若是真讓你領兵出征,才是大昭的恥辱!”
馬鞍下面,赫然藏着三枚鐵釘,剛剛刺入馬背一點兒,就被她發現,若是再繼續跑馬下去,馬兒受痛難忍時,必然會失控要将騎手掀下馬背,到那時別說她能不能射中草靶,說不定直接就被掀翻在地遭驚馬踩踏受傷呢。
還好她反應敏銳,加上這一年多來行走江湖,見多了各種鬼蜮手段,這點手段,在她眼裏,跟兒戲差不多。
只是她素來愛惜馬兒,此刻心疼這匹馬的時候,就愈發憎惡這為下手陷害她而不惜傷害馬兒的家夥。
“不是我!”慕容荻沒想到她第一場就會被人設計,居然還懷疑到自己頭上,也十分惱怒:“要贏我也會在校場上堂堂正正的贏你,豈會弄這等無恥卑劣的手段?”
“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人查個水落石出,揪出真兇當面向你認錯!”
孫昭蘇抱着黑馬的脖子,懷疑地看着他,“既然如此,先把這匹馬賠給我!誰知道你們會不會背後下黑手,把它給弄得死無對證?”
“早知道朝廷中人心狠手辣,沒想到連匹馬都不放過……”
慕容荻氣得無語,咬牙切齒地吩咐侍衛:“送一匹馬給五軍都督府,把這匹馬換過來,算是賠給這位孫女俠的。待本……我查清真兇後,定要那人賠我十匹馬!”
他差點一順口又自稱“本王”,說到一半,才想起自己已經被奪爵貶為平民,好在母後和皇兄還算心疼他,沒有收走他的王府,只是摘掉了牌匾,放了府中的宦官和宮女出府,導致他就剩下身邊這幾個親衛作伴。
皇後雖不肯再見他,卻讓人給他送了十萬兩銀票,又叮囑他不可坐吃山空,可他思來想去,除了從軍之外,他對經營商鋪田莊毫無興趣,便買了十幾匹好馬回來,與親衛們練習騎射。
這些馬都是花的他自己的錢,現在已經知道柴米油鹽貴的四皇子才不會替兇手背鍋買單,更氣孫昭蘇把黑鍋扣到自己頭上,對那做手腳的人的痛恨,甚至超過了孫昭蘇本人。
于是在輪到他騎射考試之前,已經有侍衛仔細給他檢查過馬匹的狀态,确認無誤後才上場,亦是輕松開弓,十射十中,取得了本場最優的成績。
孫昭蘇不服氣地說:“要不是我的馬中了你們的黑手,我才不會輸呢!”
後面那三個女子,雖然也拉開了三石弓,可惜以前并未練習過騎射,最多的一個,也就十射三中,慘遭淘汰。
最終真正進入大比武環節的,只有孫昭蘇一個女子。
慕容荻也黑着臉拎着個五軍都督府的校尉過來,一把扔在了孫昭蘇的腳下。
“是他在你的馬鞍下放的鐵釘,與我無關!”
孫昭蘇看着那個校尉,大為意外,“我與你素未相識,為何要害我?”
那校尉憤憤然說道:“都是因為有你們這些女人到校場,才害得我失手,原本我平日騎射至少十射七中,今日卻連五中都沒有……”
“放屁!自己技不如人,還有臉怪到別人頭上,真是丢了我們大昭軍的臉面!”
慕容荻一腳将他踹翻,氣哼哼地說道:“你若有本事,敢真刀真劍跟女俠較量也就罷了,居然用這等下作的手段!這些戰馬,每一匹都是軍中的寶貝,豈容你如此糟蹋!李新宇,送他去軍法處置之前,記得讓他賠我十匹馬!”
“遵命!”李新宇和另一個侍衛上前拖走了那校尉,留下慕容荻向孫昭蘇解釋。
原來這校尉在先前騎射之時,正好看到她在場邊,一時失手,十射只有三中,第四箭堪堪擦邊,慘遭淘汰,結果他不反省自己的技術不行,反而怨怪到孫昭蘇頭上,覺得是因為女人們進場比試壞了風水影響了他的發揮,才導致他失去這次晉升的機會。
下場後他越想越氣,最後竟生了邪念,趁着孫昭蘇還沒上場之際,找馬場相熟的士兵,偷偷将鐵釘塞進了黑馬的馬鞍下,然後故意牽給了孫昭蘇。
也是他原本想着等馬受傷驚馬之後,他再趁亂拿回鐵釘,沒想到孫昭蘇不僅第一時間發現了問題,竟然還能人不落鞍憑空射箭,那技術遠勝于他,吓得他立刻就準備逃跑。
幸好慕容荻是個急性子,被孫昭蘇一罵,立刻就讓人去追查,他這一跑,等于不打自招,又哪裏能跑出武學的地界去,很快就被抓了回來交給了慕容荻發落。
孫昭蘇聽完之後,依依不舍地摸了兩下大黑馬,“好吧,既然這事與你無關,這馬……啊不對!那人既然賠了你十匹馬,這匹馬,是不是也該賠給我?”
慕容荻本想痛快地答應,可是看到她緊張的樣子,難得生出了幾分促狹之心。
“這可是軍馬,豈能随意給你?你若是想要,等下場比武的時候,打贏我再說!”
孫昭蘇瞪起眼來,“打就打,你就等着輸吧!”別的不說,就為了這匹帶傷跟她“作戰”的馬兒,她也得把這個小王爺給打趴下了。
兩人對視一眼,齊齊哼了一聲,轉頭各自走開。
到正式大比武開始的時候,已經淘汰了大半的參賽者,挽弓需要的力量,和騎射需要的技巧,別說一般的江湖中人,就連普通的步兵,都未必能夠做到。
可大家都清楚,這次大比是為了選拔能夠去大同救援的将領,可不是普通士兵,故而要求高也屬于正常。
就算如此,進入大比的參賽者,也多達八百餘人。
就連兵部和五軍都督府,都有些震驚了,因為其中竟有一半,是無軍籍的民戶。
原本按照他們的想法,除了那些勳貴子弟之外,能夠與五軍都督府和錦衣衛衛所士兵想比的,根本沒多少人,而剛剛被奪爵貶為平民的四皇子,顯然是奪魁的大熱門,至于那些江湖中人,他們根本沒看在眼裏。
單打獨鬥他們或許行,但論騎射和團隊作戰,那些江湖人的刀劍再厲害,能厲害得過百箭千箭齊發?能厲害得過火槍火炮?
更何況在北疆作戰,對手是擅長騎射的北蠻人,可不會近身與你比刀比箭,所以騎射不過關的,第一關就會被淘汰下去。
而第二關,将通過比武淘汰賽,選出前五十名來,這五十名進入最後的考場,由皇帝親自出題考校兵法戰略,選出大比魁首。
也不知是兵部特意安排,還是巧合,孫昭蘇一路過關斬将,戰無不勝,一直贏到了決賽,才遇到了慕容荻。
看到對手時,她的眼睛都亮了,這下,她的戰馬終于有着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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