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校場上,誰都沒想到,這個唯一剩下的女子,竟然真的能進入決賽,與四皇子較量。

先前輸給孫昭蘇的有五軍都督府的什長百戶乃至校尉,也有錦衣衛衛所的人,還有些勳貴子弟,這會兒都不肯走了,圍在校場旁,非得看完最後的決勝局不可。

結果還沒開始,就聽到臺上一陣嗡嗡聲後,連着五軍都督府的大都督慕容遠和兵部尚書方正奇都跟着站起身來,其他一應官員紛紛起身後退,列成兩排,當中空出一個主位來。

所有人見狀都不禁心頭狂跳,伸長脖子朝着門口望去。

雖說先帝當初将大都督府分為五軍都督府之後,大都督慕容遠幾乎等于挂着空銜,但他本身就是皇室宗親,又是超品親王,哪怕沒有兵權在手,也曾挂過天下兵馬大元帥的名號,作為大比的主考之一,自是在座品階官職最高之人。

就連他和兵部尚書都要迎接的人,當今世上,除了那一位,再無他人。

果然,沒多一會兒,從門口傳來了“皇上駕到”的聲音,全場參賽者和文武官員齊齊拜倒在地,山呼萬歲,迎接聖駕。

慕容楓在臺上的主位落座,大都督和方尚書分立在他兩側,其他人更不敢坐下,都在恭恭敬敬地等着皇帝發話。

他環視四周,正好看到比武的擂臺上已經等得露出幾分不耐之色的孫昭蘇和慕容荻,微微颔首。

“衆卿都入座吧!朕只是來看看此次京師大比的最終決勝,大家不必多禮,讓他們繼續比賽便是。”

皇帝都這麽說了,衆人這才各自入座,只是關注擂臺上的心思,不由都分出來幾分,思索皇帝此行的目的。

他到底是想讓四皇子奪魁呢,還是不想讓四皇子奪魁呢?

慕容荻才沒管那麽多,他現在唯一的目标,就是先打敗面前這位鏡湖女俠。

“刀劍無眼,女俠小心了——”

他用的是刀,本就身高腿長,橫刀所向,竟有萬軍辟易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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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招式,也的的确确就叫“橫掃千軍”,是大昭軍中刀法最常見的一式。

在場的軍士,對這一招是熟的不能再熟,人人都見過,也人人都會用,可從慕容荻手裏使出來的,卻與他們自己見過和用出來的幾乎不是一種刀法。

這一刀劈出,真是橫掃千軍,四面八方,倒是刀光刀影,帶着淩厲無匹的氣勢,讓人避無可避。

“有點意思!”原本從新帝駕到就一直好奇地打量新帝的孫昭蘇,這會兒終于收回眼神,開始正經将慕容荻當成個對手了,“來得好!”

她連避都不避,就直接一劍刺出,她手中的劍,瑩白的劍身如冰似玉,看起來毫無鋒芒,可一出招,便如澄澄秋水、湛湛月光,所過之處,刀光暗淡,刀風消散,竟被她突破刀氣,直入中宮,朝着慕容荻的手腕處刺去。

若是被她刺中這一劍,慕容荻的手不斷也廢。

這橫掃千軍的刀勢何等霸道,一般人都會避其鋒芒,卻不知一旦後退,後面還有一刀接一刀,猶如千重浪萬重山,直到将人卷入刀光中被千刀萬剮。

可孫昭蘇不退反進,攻其必救之處,就等于生生打斷了他的招勢,讓慕容荻不得不撤刀回擋。

慕容荻居然也不撤刀,反手就朝她的腰間斬去,若是她不變招,哪怕他被這一劍刺中,她也得挨上一刀。

這完全是兩敗俱傷的搏命打法,倒是讓孫昭蘇眼睛一亮,愈發來了精神。

她的腰肢一擺,便如風中弱柳,卸去刀勁不說,在那刀尖不足一分處堪堪避過,再少一分怕是都會被這一刀斬個開膛破腹。

而她手中的劍,也叮地一聲刺中了慕容荻的刀背。

金鐵交鳴之聲在旁人聽來并不大,可在慕容荻耳中,卻猶如重錘一般。

孫昭蘇一觸即走,整個人輕盈得猶如一片柳葉,一只蝴蝶,繞着他上下翻飛。

而他則要用盡全力,才能将手中刀舞得密不透風,擋住她那水銀瀉地般的進攻。

每一次招架,他都能感覺到手中刀在顫鳴,感覺到虎口發麻手臂酸痛,心下不由大駭。

這個女子……怎會有如此大的力氣?

在場的大多都不是外行,一個個看得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先前孫昭蘇比武之時,顯然未盡全力,頂多三招兩式,就将對手擊敗,根本看不出她的實力。

而如今和慕容荻對上之時,才能真正看出她的武功精妙獨到之處來。

就連慕容楓都忍不住嘆道:“四弟不是她的對手,單是這借力打力,不出十招,四弟就會敗于她劍下。”

慕容遠也跟着點頭,“四皇子平日的對手,很少有這種打法的,他缺少經驗,輸了也是正常。”

兵部方尚書卻頭疼起來,“這……難道大比的頭名,要落在一個女子手中?這恐怕不合适吧?”

慕容楓瞥了他一眼,“有什麽不合适?難道方尚書還能從這裏,找出比她武藝更高的人來?”

“可是……”方尚書看看慕容遠,硬着頭皮說道:“陛下,若是讓五軍都督府和錦衣衛這麽多人,都屈居于一個女子之下……”

“別——可別提五軍都督府啊!”慕容遠卻打了個哈哈,有些幸災樂禍地笑道:“他們打不過就得認輸,沒什麽丢臉不丢臉的。”

“平日裏一個個的偷奸耍滑不肯好好訓練,現在連個女子都打不過,就算丢臉也是活該啊!”

方尚書被他噎得牙癢癢,幽幽地問道:“不知大都督若是下場,可能打得過這個女子嗎?”

慕容遠被反将一軍,嘿嘿一笑,捋捋自己的胡子,“老夫已經老了,自然要把機會讓給他們年輕人。”

比武是不可能比的,三年前他被那慕容荻那小兔崽子坑着上了趟比武場,生生被他扯掉了一绺胡子,那可是他精心修養出來的美髯,被他破壞後,重新養了許久才養好。

慕容荻都打不過的女子,方尚書居然還敢忽悠他下場,想得美呢!這些文官,渾身上下都是心眼,就沒一個好心眼!

慕容楓聽着兩人鬥嘴,最後方才說道:“既是京師大比,定好了規則,就按照規則來,無需多言。”

方尚書啞口無言,只能老老實實地點頭,不敢再提什麽女子之事。

場上已經出了結果,孫昭蘇一劍挑飛了慕容荻手中刀,劍刃橫在了他的頸間,只要稍微一錯手,就是血濺三尺之災。

她笑盈盈地問道:“認輸了嗎?”

慕容荻沒敢點頭,只能悶聲悶氣地應道:“我敗了。不過下次,我一定能贏你的!”

孫昭蘇挑了挑眉,收劍回鞘,接下這個挑戰:“好啊,我等着!別忘了那匹馬,歸我了!”

“忘不了!等下你牽走便是!”慕容荻願打服輸,這一能活動,就立刻問道:“不過你住的地方,有馬棚能養馬嗎?這馬每日都得喂三次豆料,還得出去遛兩圈,才能養得精壯彪悍,上得了戰場。”

孫昭蘇啊了一聲,沒想到這倒是個問題。

還不等慕容荻趁機邀請她到自己莊子做客,他從五軍都督府要來十匹馬的“賠償”也要送去城外的莊子上養着,正好借機再向這位武林高手好好讨教一番。

就聽到臺上傳來召喚聲,請兩位上臺去接受皇帝獎賞。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既然已決出了第一,後面的三四名就沒什麽人再看,都在翹首企盼,看皇帝肯不肯承認這個得了京師大比中比武第一的女子。

就連孫昭蘇自己,其實心裏也沒底。

她是接到了楊素素的信,說京師大比能遇到不少高手,這才挑起了她的好勝心。

可等到真正前來比武之時,平素生活在鏡湖劍派之中,一心練劍的孫昭蘇,才第一次切身體會到這個世界對女子的偏見和壓力。

雖說鏡湖劍派也收留了不少落難的女子,還養着不少孤女,可作為這一代的鏡湖劍傳人,她是從小被師父帶大,幾乎與世隔絕,就算聽到過那些女子的血淚史,也曾跟着師姐妹們出去教訓那些惡人,可說到底,作為她自己而言,并未有過如此切身體會。

以前在江湖中,都是以武藝論高低,敢說她不是的,她都會用自己的劍教他們做人。

可這在京師之中,哪怕她武藝再高,周圍的禦林軍和錦衣衛層層疊疊,護衛着皇帝駕到時,那種威嚴肅穆的氣氛,還是讓她有些震驚。

當然,也震驚于皇帝的年輕俊逸,完全不似師父口中的老皇帝、狗皇帝……比剛才輸給自己的那個小王爺,還要好看。

故而被召上臺受封時,孫昭蘇一個勁地盯着皇帝看,看得慕容荻都有些嘀咕,在她身邊輕輕扯了一下她的衣角,低聲說道:“低頭,不得無禮直視君容!”

孫昭蘇愕然地脫口而出問道:“啊?怎麽皇上還不讓人看的嗎?他長得這麽好看,又不醜,為什麽不能看?”

慕容荻絕望地擡頭望向慕容楓,只能代她致歉:“孫女俠出身江湖,不懂禮儀規矩,還望陛下恕罪。”

如今他也是個平民,按理說也不能直視君容,更不能當衆稱他為皇兄。

原本以為自己可以接受這樣的懲罰,可現在這一句“陛下”叫出口,生疏之感,讓他心底還是忍不住泛起了淡淡的酸澀。

慕容楓望向孫昭蘇,看到她晶亮的眼中,黑白分明的無邪神色,不禁微微一笑。

“孫女俠性情耿直,活潑開朗,朕豈會怪罪?只是不知女俠可曾學過兵法策略,能否參加下一場考試?”

一提兵法策略,慕容荻就來了精神,論武功,他或許不是這從小到大練劍的武林中人的對手,可論兵法策略,他從五六歲就開始背《孫子兵法》,別人背唐詩宋詞四書五經,他背《武經總要》和各種兵書,絕對能在這一門扳回一城,贏過這位女俠。

“兵法啊……”孫昭蘇猶豫了一下,正好一回頭,對上慕容遠志在必得的眼神,立刻就笑了,“好啊!沒問題!”

能夠參加兵策考試的,都是經過大比在前五十名的參賽者,而最終按照皇帝的要求,比武排名和兵法排名五五綜評,最後按照綜評成績定最終排名。

若是慕容荻能在兵法上掰回一城,說不定還能跟孫昭蘇成為并列第一,到那時,就看皇帝最後選誰為此次馳援大同的将領,誰才是真正的勝利者。

兵策考得并不難,只是考了幾道基本的兵法知識和一道策問,問的就是如何應對此次北蠻人侵襲大同之戰。

慕容荻等于是提前十多天就從先帝那兒拿到了考題,早就對這事想了無數遍,一看到題目時,甚至懷疑是皇兄為了給他找回面子,而故意放水。

不過這個人情,他領了。

畢竟,真若是輸給這位女俠,被她帶着出征,若是遇到了二哥三哥,他真是會被嘲笑到死的。

慕容荻下筆如飛,洋洋灑灑地答完策問,上前交卷給方尚書時,卻看到他剛剛看完了一份試卷,正将那份試卷遞給慕容楓。

這大比不同于科舉,兵策考試并沒那麽嚴格,也就是一兩個時辰的事,大部分答不上來的人,早早就交了卷,反倒是像他這樣認真寫完的才是少數。

反正軍中的漢子江湖上的兒郎,都不在乎自己認不認字,懂不懂兵法的,只要進了前五十,最低也是個百戶出身,總比原來從小兵炮灰熬起得好。

方尚書看了眼胸有成竹的慕容荻,再瞄了眼他的答卷,嘴角抽了抽,最終還是畫了個圈遞給了皇帝。

慕容荻跟着其他的參賽者一起回到校場上,看着天色已晚,已經有人開始掌燈,校場周圍則點起了火把,照得臺上臺下都亮堂堂的一如白晝。

慕容楓根本沒打算将結果拖到次日宣布,畢竟這不是正式武舉,前面已經有了比武排名,這兵策的排名……大部分試卷答案真是一目了然,能讓方尚書看過眼,挑出來送到他手裏的,才不過五份而已。

其實他很清楚,這已經算是不少的了。

窮文富武,學武本來就不易,學兵法就更難了,多是勳貴子弟才有這種機會,尋常江湖中人和低等級的士兵,有些甚至連字都不識,更不用說讀兵書了。

若是沒有慕容荻在這裏撐場面,另外又冒出來個鏡湖俠女,只怕他就得從三四名當中選一個,那才是真難題呢。

第三名是鎮南侯次子穆定邊,武藝尚可,策論一塌糊塗,第四名是出身錦衣衛的一名小旗方建安,論武藝和穆定邊不相上下,得第四估計還是讓了讓穆小侯爺的緣故,而兵法策論上,卻高出穆定邊不止一籌。

錦衣衛啊……看來還有不少人才有待挖掘。

以方建安這個性子,做個偏将尚可,主持大局怕是難當重任。

好在,原本有慕容荻可以獨當一面,現在……慕容楓忍不住笑了,他還多了個人選。

“京師大比魁首:鏡湖孫昭蘇,授正五品武德将軍;第二名:慕容荻,授從五品武略将軍,第三名:方建安,授正六品昭信校尉;第四名:穆定邊,授從六品忠顯校尉,五到五十名者,授百戶……”

“以上人等,限兩日內前往五軍都督府報道,三日後大軍開拔,馳援大同。”

慕容荻一下子就懵了,他怎麽可能連兵法策問,都輸給了那位女俠?這完全不合理啊!

這次他沒忍住,還是跑去問皇帝。

慕容楓也沒為難他,直接将孫昭蘇的答卷拿出來給他。

只看卷面上清俊有力的字體,就比他那筆字更秀逸飛揚,所答的內容,不光是比他更清晰,甚至還有對宣大一帶的各部族戰略策反計劃,就完全出乎慕容荻的想象。

他原以為,那位鏡湖女俠,只是一個專心劍術的江湖中人,卻沒想到,她竟然還了解北疆各部族的情況,還能夠想出分化反間之計,比他單純的出去打打殺殺更為精于謀劃,難怪兵部尚書看到他的策問答卷後,臉上會有那般一言難盡的表情。

這是輸了,輸的徹徹底底,心服口服。

其他人都已經被放回去收拾東西,最遲兩日內就得報道準備出發,只有前四名被留了下來,皇帝親自接見。

其實慕容楓也很好奇,這位身在江南的鏡湖女俠,是如何得知北疆的情況,還能想出這樣的策略的。

孫昭蘇倒也不藏私,坦然答道:“兵書我是背過幾本,和劍譜一起背的,沒什麽難的。至于策問之事,正好我先前曾去北疆游歷,與那邊的部族打過交道,還救下了幾個被北蠻人劫走的漢人奴隸,送去了邊鎮。”

“若是皇上問其他的策略,我未必能答得出來。這對付北蠻人的法子,在北疆軍鎮中,大家沒事就聊,我聽了不少,再與皇上所問對照,方才寫出這份答卷。”

慕容荻欲哭無淚。原來他以為自己是被透題的天選之子,可沒想到,這位女俠,才是真正得天獨厚。

方建安和穆定邊聽了也有些唏噓,可他們知道自己的本事,光論武藝那是連慕容荻都比不上,就算孫昭蘇交個白卷,那也比他們兩人要強上一籌。

慕容楓略一沉思,想起先前收到的情報,恍然大悟,問道:“原來在關外突襲北蠻營地,救下了十七個漢奴的人就是你啊!”

孫昭蘇點點頭,說道:“也不是我一人。還有幾位江湖上的朋友和我師姐,大家都是看不慣那些北蠻人的行徑,不忍見他們殘害我大昭百姓才出手的,并非我一人之功。”

慕容楓點點頭,“朕聽到捷報,說你們殺了北蠻人一個五十人的騎兵小隊,卻不肯領軍功獎賞,就帶着那些漢奴離開了。想不到今日你能來參加京師大比,成為我大昭第一個女将軍!還望你以後能再立功勳,為我大昭揚威!”

孫昭蘇抱拳一禮:“必不負皇上所托!”

慕容荻看着她,心下雖有些悻悻然,卻不再有先前的不服氣,而是更多了幾分較量之心。

在心底暗暗打定主意,“就算你這次比我強,以後我也一定會嚴加訓練,努力贏過你!”

嘉獎完大比獲勝者,再回到宮中時,已經到了明月高懸之時,看到坤寧宮中仍是燈火通明,慕容楓就加快了腳步,趕緊回去。

一進宮門,果然看到沈青葉已經準備好了夜宵,有紅泥小爐溫熱着,擺在案上等着他回來。

慕容楓一邊讓人幫忙淨手布菜,一邊對沈青葉笑道:“還是梓童的眼光獨到,真的讓朕選到了一位女将軍。”

“真的?”沈青葉也有些意外,“不是說除了武藝之外,還要比兵法策問嗎?那位鏡湖女俠,難道還懂得兵法?”

慕容楓點點頭,說道:“正是,她說是跟劍譜一起背的,背書上倒背如流不說,這策問也答得頭頭是道,比四弟那生搬硬套的策論好多了。就連方尚書都不得不選了她為第一。”

一說起方尚書,他就忍不住想笑,将方尚書一開始看到孫昭蘇贏了慕容荻之後,還想讓他暗箱操作,将慕容荻選為第一。

沈青葉一聽就冷笑:“這又是那套什麽牝雞司晨,不能讓女子壓過男子的說法是不是?他也不睜大眼睛看看,慕容荻都是孫昭蘇的手下敗将,就算是讓他得了第一,慕容荻有那個臉面去領嗎?”

慕容楓忍不住笑了起來:“四弟這點面子還是要的,他也輸的心服口服,甘願為孫将軍的手下。”

“那還差不多!”沈青葉不禁有些向往起來,扯了扯他的衣袖,問道:“臣妾想看看那位女将軍的風采,不知陛下可否準許呢?”

她平日在兩人之間,都是你你我我的稱呼,一旦自稱“臣妾”,那是肯定有事相求。

慕容楓都已經知道了她的習慣,但聽到她的這個要求,只是略略沉吟了一下,再看她的另一只手已經開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挾胎兒以令皇帝……

他也只能嘆了口氣,點點頭:“準準準,你只要想見,明日朕就讓她進宮來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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