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姑奶
姑奶
剛跨過前廳的門檻，三姐弟不約而同轉身，做賊似地蹲下了身子。
楚靈眨巴眼睛示意楚真楚懷挪動到門背後，那裏就在八仙桌的後方，隔着道木板牆，能清楚聽清裏面人說話。
“要我看來，這事不宜打草驚蛇！”人一散開，楚華茂就跟着開口。
聽了會，沒什麽新意的抓奸方式，楚靈第一個就失了興趣，指了指後院轉身，三姐弟齊齊走開。
前廳裏大人們熱衷八卦，後院的楚靈更關心[天淘]系統裏的簪娘工具。
“你們想好怎麽掙錢了嗎？”楚靈問。
早上本說好要去附近轉轉，可臨了臨了又聽到不該聽的，兩姐弟都忘記了那碼事，聽楚靈問起，楚真這才一拍腦門喊道：“咱們把正事忘了。”
“那現在去？”
看天色還早，楚懷提議，楚靈早好奇他們的打算，一聽也要跟着去瞧瞧。
于是，三姐弟偷偷摸摸從連廊跑出了門，期間聽到楚華茂還在前廳裏跟楚生出着主意。
***
靠山村地勢平坦，村尾的壽山層巒疊嶂，一眼根本望不到頭，三姐弟穿過沒什麽人煙的村子，漫無目的地在村裏游蕩。
三人對村子的布局都沒什麽記憶，只能順着泥路往深處走。
“要是有個熟悉的人帶着轉轉就好了。”楚懷還在感慨，忽地一道大笑聲穿破安靜的空氣傳入幾人耳朵。
楚真挑眉：人選這不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三人轉過一座茅草屋，果然看見狗子正光着膀子坐在溝渠裏潑着水，而對面那個完全被水澆透的人赫然就是柱子。
兩人嘻嘻哈哈地打鬧着，連有人走近都沒發現。
“狗子哥，柱子哥！”楚懷高聲喊了幾聲，兩人這才身子一抖停下動作看了過來。
看他們的樣子，恐怕以為是家裏大人們找了過來，臉上哭兮兮的表情都沒來得及收，看清來人後，臉上神色猛然是松了口氣。
“是楚懷啊，快來涼快涼快。”狗子還要拉人，楚真連忙出聲：“狗子哥，我們想去山裏撿點野菜，你知道該往哪走嗎？”
本來以為是句穩妥的話，接下來狗子肯定會說：那我帶你們去吧！
哪知等楚真話音一落，狗子投了個看傻子的眼神過來，根本就不接這個茬。
還是他身旁的柱子看不過去，笑着解釋道：“壽山我們是不能進去的，山裏只有打獵的獵戶才敢進去。”
楚真：“……”
忘記了這是個野生動物遍地的時代……
“是家裏沒菜了，我們就想着能挖點野菜帶回去來着！”楚懷跳出來解圍。
“你家揭不開鍋了？”狗子不理解。
他們村家家戶戶都有菜地，只有開春會有人挖野菜來嘗鮮，平日裏大家夥都嫌麻煩，鮮有人會去挖。
狗子的疑問與随後而來的解釋讓三姐弟頓時語塞。
沒想到壽山村這麽富裕，大多數人都覺得野菜澀口不願意去麻煩，而柱子随後的問題更是讓他們汗顏：“你們不帶籃子不帶鋤頭咋挖？”
“……”
“算了算了，你們這些少爺小姐咋會知道這些！”
沒人回答，反倒是狗子自己給找了個合理的理由，也是由于三人一問三不知的狀态，他頓時覺得自己肩頭責任重了起來。
回頭看了眼柱子後站起，豪氣地拍着自己胸口保證：“我帶你們去挖，挖不到就去我家菜園子裏偷。”
“……”
呼啦--
就在衆人還沒反應過來時，一道黑瘦的身影已經跳了上來，沖幾人喊了句：“等着。”人已經竄了出去。
望着一溜煙消失的狗子，大家齊齊傻了眼。
當他光着腳板提着籃子沖回來時，楚靈姐妹的臉都已經曬得通紅了。
“走吧,我帶你們去！”
頂着烈日，幾人朝壽山的山腳而去，一路上還遇到不少回家吃午飯的村民。
聽說楚家竟然沒菜下鍋，紛紛都露出怒其不争的表情，再看看丁點大的三姐弟，又不忍過多苛責，反倒是你家一把菜我家一個瓜的拿了許多蔬菜出來。
更有甚者，楚真手心裏不知是誰塞了把菜種，只聽到個蒼老的聲音在教他們如何種。
等人群散去，五人的手裏已經抱滿了各類的菜。
狗子抱着個大南瓜，斜眼看向楚懷：“還去嗎？”
楚懷：“……”
這還怎麽去？
“先回吧。”楚靈做出決定。
帶着村民們的贈予，五人折返回了楚家。
熱情的付華英還留二人吃飯，狗子眼珠子一轉，只說自己不餓，就慌慌忙忙拉着柱子跑走了。
楚真猜，他應該是覺得自家已窮得揭不開鍋了，更不好留下來浪費糧食。
一句話惹得禍！
匆匆吃完午飯。
就在楚華茂還一頭霧水地翻着門口堆成小山的菜時，楚家門口又出現了兩位頭發半白的老婦人。
“聽說你們不會種菜，我和大嫂來教教你們。”其中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奶奶直接說明來意。
楚家衆人：“……”
這兩位帶着任務來的長輩是楚生的大嫂和妹妹，與楚華茂一家也沾着點親戚關系。
說話的那位老婦人楚氏長着張棱角分明的臉，若不是穿着長裙，恐怕會被人認為是個男子，光是張口說了這麽一句，就立馬讓人看出她幹脆利落的性子。
按照輩分來算，楚真幾姐弟要喊她一聲姑奶才對。
而另一個笑眯眯的慈祥婦人一張嘴，楚真就聽出她就是方才給了她種子的那位。
“是我和你姑奶多管閑事了，侄媳婦可別嫌棄！”
“大堂嬸這話說的，是我們做小輩的沒用才是！”楚華茂馬上反應過來，好聲好氣地把人往門裏請。
看在是親戚的面份上別人才會想着來幫你一把，楚華茂夫妻又哪會拎不清好意。
就算楚氏邊走邊數落他們這父母當得不稱職，兩人也只是笑着保證會改。
兩人的态度讓楚氏臉色稍緩，環顧一圈亂糟糟的院子後她問：“你們打算在哪開菜地，趁我和大嫂今個兒沒啥事，趕着幫你們開出來。”
雖然說話直接又刻薄，楚氏的所作所為卻給楚真留下了極好印象。
就在付華英撓頭表示不知的時候她主動舉手，指着後院大聲說道：“姑奶，我們家後門那有菜地。”
“去瞧瞧。”楚氏摸摸楚真的包包頭，對乖巧可人的姐弟三人倒是和顏悅色許多：“你們仨去玩吧，這可不是你們孩子幹的事！”
忙着做絨花的楚靈招呼了人點着頭就去了自己的屋子，對種田不感興趣的楚懷也跟着她去屋裏看書。
只有楚真睜着雙大大的眼睛，興致勃勃地表示：“姑奶，我想看！”
“小丫頭，這有啥好看的？”
話是這麽說着，楚氏卻沒有阻止楚真的親近，轉臉看向楚華茂夫妻時臉上又換上一副嚴厲的模樣：“還不拿上鋤頭跟上？”
楚氏的威名就連楚真這等屁大點的孩子都有所耳聞。
聽說她早些年并不是這麽彪悍，只是遇人不淑，嫁了個一心只想着考功名的鐘書生，家裏家外就靠她一人撐着。
辛辛苦苦十幾年，書生考上秀才，鐘秀才就嫌棄她長得五大三粗，一紙休書把人送回了壽山村，轉頭就娶了臨縣地主守寡的女兒。
而更讓人寒心的，還是她一手養育大的三個兒女。
聽說這兄妹幾人二十年來從沒來看過他們的親娘，早跟着搬到了後母置辦的宅子裏享福去了。
楚氏也是個性子愛憎分明之人，回到壽山村後再沒嫁人，靠着租來的地種地養雞養活着自己。
她自己起的房子就在楚家旁邊沒幾步遠。
所以聽楚真說起屋後，她就知曉具體位置，都不用誰帶路，徑直朝着後門而去。
如果楚真記得沒錯的話，他們家租出去的地裏，就有楚氏在種。
後門外的地面積大概有七八十平，除去幾棵棗樹，剩下的地雜草叢生，光是除草就要老半天。
等楚華茂好不容易找到倉庫裏都放得生鏽的幾把鋤頭，楚氏和鄭氏二話沒說，接過鋤頭就開挖。
“這地要鋤幾遍。”鄭氏教着二人該如何翻地，順便還傳授了下肥地的技巧。
中午的日頭有多曬自不必提，從沒做過農活的原主夫妻二人身材發福，沒多久就滿頭大汗，滿臉通紅。
饒是如此，也沒人吭聲提累。
也多虧他們二人的靈魂都是農村出來的人，沒一會就已上手，不用看就知曉怎麽做。
兩人默不作聲老實做事的态度讓楚氏時不時打量的目光變得緩和下來，再看夫妻兩都雙手通紅，也沒抱怨一句，更是不由得地帶上了贊賞。
當年她回到壽山村，多虧了楚家老爺子把家裏的兩畝地免費給她種了三年，這才免了她餓死的命運。
今日本來只是打算來還老爺子當年的救命之恩，想着幫一把。
沒想到夫妻二人倒真是讓她刮目相看。
楚真也看得眼熱，奈何自己還沒有鋤頭高的身高讓她只能站在陰涼處看着。
看四人都汗流浃背了，又捯饬着小短腿去了廚房。
她剛一離開，楚氏就語重心長地教訓起夫妻倆：“你們好吃懶做，沒想到養得三個孩子倒是勤快，還會想着去挖野菜。”
就算不是他們夫妻的錯，楚華茂還是心虛低下了頭，邊抹着額頭的汗邊點頭認錯。
“都是我這個當爹的沒有學好，以後一定改一定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