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星明客棧(二)
星明客棧(二)
蓮心這才不舍地收回眼神,并未讓月虹察覺出異樣,就連其他幾人,都沒有感覺到,除了寧灼。
寧灼的确是不明白感情,但是看蓮心的模樣,簡直就像是掉到坑裏,還拼命用沙土将自己淹埋的人一樣。
下午的時候,幾人沒有待在客棧裏,就連安昱也沒有懶懶躺着,反而和幾人一起去街上。
從客棧出來後,幾人來到綢緞莊,他們想買件衣服贈與許清客,總感覺她一直穿着白色的衣裳,所以幾人便想贈她一件新的。
蘭青樾指着一件深色的衣裳,安昱和月虹卻齊齊搖頭,兩人都覺得深色不适合許清客。
蘭青樾又指着旁邊的那件淺粉長裙,安昱和月虹又皺眉搖頭。
蘭青樾看了一圈,指指裏邊的鵝黃夾襖,安昱和月虹這回都不搖頭了,滿臉都是嫌棄之色。
就連宇文覽和方平川都覺得蘭青樾的審美實在是……太過于奇怪了。
蘭青樾徹底沒轍,他的确是不太能分辨出,什麽樣的衣服适合什麽樣的姑娘。
安昱和月虹讨論着什麽顏色适合許清客,月虹說鮮豔一點的顏色好,她更适合鮮豔的。
安昱也覺得她說得在理,于是兩個人最終決定了,選一件紅色的。
他二人說到這裏時,許清客突然想起,自己以前穿過最好的一件衣服,便是一件偏黃的麻布衣,勉強算是白色。
那件衣服,是阿公死之後,阿娘穿着給阿公送葬用的,那一年,她四歲。
那件衣服是特地做出來的,阿娘只穿過一次,便将它放到奁箱的最底部。
後來沒兩年,阿娘也死了,于是,那件衣服又被翻出來,這一次,是她穿着那件衣服給阿娘送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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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之後的幾年裏,她都只能穿那件衣服,她只有那件衣服了。
剛開始的時候,袖子很長,行動不便,衣服也長,下擺拖到地上,經常會把她絆倒。
于是她把長的那一截,先縫到裏面,每長高一點,就往下放一截。
但是,沒過幾年,那件衣服就穿不下了,手腳都短了一截。
畢竟,阿娘并沒有多高,可她明明記得,阿娘比天還高,那一年,她十歲。
當時的那件衣服,已經不成樣子,甚至不能說是黃白色。
衣服到處都打滿補丁,在路上也被染得不成顏色,幾乎看不出來的顏色,與她以前常穿的衣服又變得一樣了。
她現在明明能穿更好的衣服,可她還是偏偏鐘情于白色,無論何時都是不染纖塵。
有人說,許清客之所以穿白色,便是因為她十分喜歡白色。
也有人說,許清客之所以穿白色,便是白色更能襯出她的美貌。
可,他們都說錯了,許清客并不鐘情于白色,而且,比起白色,烈焰般的紅才更襯她。
可她依舊穿着白色,年複一年,幾乎就沒有換過其他顏色的衣裳。
後來有人知道許清客的過往,他們說,許清客之所以穿白色,是因為想念阿公,是因為想念阿娘,是因為戀舊。
許清客沒有否認,但同樣也沒有承認,她只是一如既往地笑着,不表達任何自己的想法,但那些人好像就認定這個原因。
而她之所以穿白色,也僅僅只是因為習慣,習慣近五年都穿着同樣的衣服,習慣流浪在路上的日子,好像那才是最适合她的。
安昱和月虹糾結許久,最後選定一件棗紅襦裙,交領廣袖,上繡梅紋,兩人捧着衣服遞給許清客,仿佛捧着什麽至寶。
如火焰般的顏色,刺傷了許清客的眼睛,仿佛要将她整個人撕裂開一樣。
許清客生出退卻的想法,她甚至都不敢伸手去碰,她害怕被那件衣裳灼傷。
片刻後,她擡頭望了望兩個人,又望望站在周圍幾人,随後,她接過衣服,帶着一抹笑。
與安昱和月虹想得不錯,許清客果然很适合紅色,與穿白色時的若柳扶風不同。
穿紅色時的她,感覺紅色襯得她如白玉般的臉,更加豔麗。
許清客又笑了,她總是愛笑,但又不知那些笑容裏,幾分真幾分假。
但,此刻的笑,不帶半分虛假。
許清客又問他們價錢,得到的回答是這件衣服的價錢“五兩黃金”時,她皺眉。
随後她微笑着走向店家,和店家說了幾句話後,店家連連向她道歉,還了多餘的黃金給蘭青樾。
聽完事情經過的蘭青樾,氣沖沖地回來了,大叫:“就算我們錢多!也不能被當成冤大頭吧!”
一問才知,老板是見他們幾個衣着富貴,想着肯定不知布匹的價格,所以才擡高價。
沒想到偏偏就遇上許清客,這才急急忙忙道歉,将錢還回來。
她看向安昱,微笑着說:“二十一兩白銀兩貫錢,回去我便将錢還于你的。”
安昱對于她這種精打細算已經見怪不怪,但他當然不能要這個錢,本來這件衣服就是送給她的,還是他們非要買的,當然不能要這個錢。
于是兩個人最後拉扯很長時間,許清客才終于不說要還錢的事情。
安昱也不明白,許清客明明存了那麽多錢,可為什麽就是不用啊,真是奇怪。
他見過屯各種東西的,但是就沒見過許清客這種,既屯糧食又屯金銀的。
就像是……經歷過饑荒窮了很久的人,才會屯着糧食和金銀,以備不時之需。
可安昱明明記得,游戲中的許清客,雖然父母雙亡,但家世還是可以的,後來被景月掌門收養後,過得也還算不錯。
說實話,他現在都不太記得游戲中幾個人物的形象了,全被眼前的幾人代替了。
眼前的人是真實的,鮮活的,而非游戲裏,三言兩語就概括過的人。
從綢緞莊出來後,幾人在街上閑逛着,好巧不巧,就遇上池魚之盟欺負人的場面。
幾個習氣者,打着兩三個凡人,仿佛這些凡人做了天大的錯事,可問過旁人後才知道,不過是擦身而過,沒有表現出敬意,所以才會被打。
安昱幾人上前制止,卻反被他們辱罵,甚至還要搶奪安昱身上的東西,一個個的,好像以為自己是習氣者,就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了。
最後,安昱徹底生氣了,踹了那人一腳,讓他嘗嘗,被他們欺負的幾人是怎樣的感受。
顯然這幾人沒有練到家,安昱一個人就可以把他們打得屁滾尿流。
看着他們逃走後,安昱憤憤不平,罵着他們,“欺負不過實力強的,就去欺負沒有能力的百姓,簡直就和畜生一樣!”
他越說越生氣,“真是可笑,說什麽自由之盟,貪心不足還得寸進尺,我看你們也別叫什麽池魚之盟了,幹脆改名叫蛇鼠之盟,到時候蛇吃鼠半年,鼠吃蛇半年,自給自足,不是更好!”
最後,他平複一下心情,終于等到平靜之後,才對着身邊的寧灼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從前有一條黃鳝和鱷魚,他們兩個是在同一個地方生活的。
鱷魚稍微強大點,而黃鳝比較弱小,所以鱷魚經常欺負黃鳝。
突然有一天,這裏來了一條豹子,豹子經常在這附近徘徊,把黃鳝和鱷魚當成食物。
有一次,黃鳝幫助不小心受傷的豹子,于是兩人成為朋友。
因為黃鳝經常受鱷魚的欺負,所以身為他朋友的豹子,就想幫助黃鳝。
最終,有一天,鱷魚在岸上的時候,被窺視已久的豹子吃掉了。
于是最後,這片地方,就只剩下黃鳝和豹子生活,皆大歡喜。”
“所以,懂了嗎?”安昱滿臉認真地問聽完整個故事的寧灼。
寧灼明白他想說什麽,于是點頭,安昱還真是有趣,居然講故事來提醒他,別幹和池魚之盟相同的事,做人要好好做人,不要幹壞事。
系統:“這個故事……”
“鳝鱷到頭終有豹,只争來早與來遲。”
系統也明白了,“善惡到頭終有報,只争來早與來遲,這故事還真有趣。”
“那當然!”安昱立馬驕傲起來,“這是我最喜歡的推理小說家在書裏寫的,雲卷老師超厲害的!”
系統也聽過這位作家,不為其他,就是因為他的上司舒忍冬,就是這個作家的書迷。
系統:“這位作家是不是叫雲舒啊?”
“為什麽會這麽問?”
“因為我看了他采訪,他說,他的筆名和名字有一定的關聯,所以我就想,雲卷雲舒,他的本名會不會是這樣子的。”
安昱悟了,原來雲卷老師是這個意思啊,他都沒有想到這種地方去。
只是可惜他來到另一個世界了,看不到雲卷老師的書了。
系統:“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向上方申請,為你提供他之後一系列的書。”
“我太愛你了,十九!”
系統:“哼,現在又想起我了。”
對于系統的傲嬌,安昱完全不在意,他非常熟練地順着系統的毛。
池魚之盟幾個人的出現,擾了興致,導致他們沒了玩樂的心情,就只能在街上漫無目地走着。
永安國的确很繁華,街上什麽都有,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可這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之下,又有多少肮髒之事不被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