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成親
然而遺憾終究變成事實。
在這次探望的五日之後,海蘭珠因病重陷入昏迷。崇德六年九月十七日,已經連續昏迷五天的宸妃海蘭珠病情于夜間突然加重,心智全失,呓語不斷,當晚皇後哲哲,還有布木布泰即刻趕來。
太醫用盡全力也無法救治住宸妃的心脈。
無方可開,無藥可用。
太醫們從床前到門口跪成一片。
丫鬟太監從門口跪到大殿,整個宸宮到處都是燈光和人聲,引得無數其他妃嫔在宮內側目。如同最後的回光返照,海蘭珠已經完全失去意識,只在口中喃喃呼喚:“福臨,福臨。”
不知道是在呼喚着她的八阿哥,還是九阿哥。
那時才跟海蘭珠住了五天的福臨掙脫布木布泰的手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輕輕喚了一聲:“額娘。”似乎聽到這一句叫喚,海蘭珠睜開了眼睛,看着福臨,眼眸唇角似乎也帶有笑意。而後,她似乎力有不支,慢慢閉上眼睛,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叫了一聲:“皇上……”
此時的她幾已陷入昏迷狀态,黑發纏繞在蒼白虛弱的臉上,眉頭緊皺,全是汗水。
太醫宮女們都守在一旁,姑姑哲哲攥着她的手腕:“海蘭珠,堅持住,等皇上回來。”
此時的皇太極正在松山作戰,恐怕無法通知。
布木布泰不知道為什麽淚也不自覺流下來。從她長大至今,她幾乎很少哭。她一直以為自己天生對于親情的分量稀薄,但原來不是。
只是因為她沒有真正的經歷過生老病死罷了。
擦掉眼淚,走出房門。在房門口找到一向幫她和多爾衮傳信的太監小桂子:“告訴多爾衮,讓他禀告皇上,宸妃病重,請他速速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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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桂子領命去了。
看着屋內的一群人,她能做到的也只有這樣了。
崇德六年九月十八夜間,皇太極聽聞宸妃病重消息後即召集軍事會議,對圍困杏山等地做了具體的部署,然後立即日夜兼程趕回盛京。五更抵達內門時,宸妃已然薨逝,終年三十三歲。
于清晨趕到關雎宮時,見到的只是海蘭珠的遺體。
皇太極悲恸欲絕,六日來寝食俱廢,形同廢人。
一個月後,也就是崇德六年十月,皇太極為宸妃舉行了隆重的喪禮,還有各種祭典活動,并請僧道人等為宸妃布道誦經,超度亡魂。皇太極親撰了祭文,還賜宸妃海蘭珠谥號為敏惠恭和元妃。
但失去海蘭珠的皇太極一直沒有從打擊中恢複過來。
崇德八年八月,皇太極于寝宮清寧宮逝世,無疾而終。
皇太極死後,皇位的繼承問題開始浮現。
最有力量問鼎的人自然只有勢力相當的皇太極的長子豪格,以及睿親王多爾衮。
然而睿親王多爾衮出乎意料的力主立皇太極幼子,永福莊莊妃布木布泰之子福臨為帝。
崇德八年八月二十六日,禮親王代善及諸王文武群臣定議,擁立太宗第九子福臨為嗣皇帝,以鄭親王濟爾哈朗、睿親王多爾衮輔政,改元順治。
福臨登上盛京篤恭殿的鹿角寶座即帝位。
轉眼又是一年後。
順治元年,即位的福臨年僅六歲,多爾衮揮師入關,大敗明軍和李自成大順軍,遷都北京,以功封叔父攝政王。而後,叔父攝政王多爾衮多次出入太後布木布泰的寝殿,晚歸晨出,毫不避諱,對朝臣的不滿視若無睹。
這日,多爾衮又留宿在布木布泰這裏,直到天明才去上朝。
不過因為上次的松山之戰太過持久,導致他積勞成疾,腰部的傷一直未好。起來稍微快點,卻擰到了腰。
布木布泰見狀起身,接過他手中的衣物:“別亂動,我來。”
多爾衮伸展雙手,任由布木布泰服侍他起身穿衣,挑眉道:“老了,居然連衣物都穿不了了。”布木布泰嗔怪他一眼:“你自己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怪誰!”
他是朝中主将,時常率兵出戰,福臨又才六歲,朝中大事小事都要他主持。可不得積勞成疾嘛。
多爾衮仍舊笑笑:“我不愛惜自己的身體,當然有人會替我愛惜。”
意有所指,布木布泰沒好氣地系着腰帶,不理他。
多爾衮突然雙手挎住她的腰,把布木布泰抱起來放到床上,笑着說:“我現在可明白‘從此君王不早朝’那種滋味了。”
這麽多年,現在才能堂堂正正如同一對夫妻一般過活,他高興得不得了,才不會顧忌外面的人怎樣傳他們兩個。反正他們兩個也就是那樣的關系。
好好穿件衣服,又被他搗亂,布木布泰攏了攏散落下來的發,支起身:“‘從此君王不早朝’,恐怕不是在這吧?你入關之時,不是搜羅了很多美女嗎?”
糟了,母老虎又來質問了。
多爾衮決定嚴守口風:“我哪搜羅了什麽美女?”
“什麽秦淮八豔,什麽董小宛,陳圓圓,柳如是?”布木布泰善意的提醒。
多爾衮笑道:“她們那些漢人,關我屁事!”
布木布泰坐起身道:“聽說明朝的女子個個都嬌豔若花。這秦淮八豔更是美豔異常。就說這陳圓圓,那明朝的吳三桂不就為她沖冠一怒為紅顏嗎?”
這個故事流傳得太廣泛,連她在宮裏也聽到了。
她起身,拿了把梳子坐在銅鏡前梳頭發。多爾衮挑着眉笑:“沒有這吳三桂,清兵還真入不了這山海關。這陳圓圓我雖然見過,可真沒有多大印象。”
“那柳如是你總該有印象吧?”
多爾衮愣了一下,伸手抱住她的腰:“連這都知道了,看來你在我身邊安插的眼線不少。”沒錯,他的确見過那柳如是,而且還對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為別的,漢人女子在他印象中一向柔弱異常,但這柳如是雖是個青樓女子,卻真正的才華橫溢。夫君錢謙益降清後,她雖身為妾室,卻仍對清人恨之入骨,寫詩暗諷他這位攝政王。
他實在覺得有趣才見了她。
想不到,這一舉動卻讓宮裏的母老虎吃醋了:“我只是佩服這漢人之中也有這麽有氣節的女子而已。這些青樓女子,倒真比我看過的漢人男子強。”
多爾衮如此解釋着。
布木布泰卻只回給他冷冷一哼,誰不知道在這大清朝,當屬攝政王多爾衮最為風流。府裏妻妾滿是不說,還硬要“染指”皇兄遺孀,當朝皇上的生母,她這位“聖母皇太後”布木布泰。
多爾衮的手從腰纏了上去,唇親密地靠近她的耳垂:“喂,生氣了?”
裝可憐:“這麽多年,我這不好的身子可只讓你一個人好好‘珍惜’了,你居然還不知足?硬要冤枉我強納了什麽妾室?當真是傷透了我的心。”說着說着唇齒接近,暧昧地在她耳垂旁親吻。
布木布泰噗嗤一聲笑了,兩個人日日待在宮中,有時候很需要這樣的小小情調緩解一下。近來多爾衮也許是因為入了京,很喜歡學漢人那些扭扭捏捏的調調。
笑完之後又抿了唇,裝起嚴肅:“說什麽呢你!”
兩個人情到濃時,剛想再次溫存一下。
門忽然被推開:“母後!”福臨跑了進來。見這一幕,臉色一變,又匆匆地跑了出去。多爾衮本想去追,布木布泰卻拉住他的手搖頭:“算了。”
這福臨的性子不知道像誰。
也許是因為從小被送來送去,加上皇太極對他漠視,海蘭珠對他過于寵溺,而自己和多爾衮的關系又讓他開始跟她有了隔閡,這孩子漸漸變得心思複雜,不與她親近。
因為多爾衮幾乎已經住進這裏,宮裏到處都在傳這些事。
福臨不可能沒有受到影響。
被福臨這一攪合,兩個人的興致完全沒了。多爾衮看着福臨遠去的背影:“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告訴他?”
日日上朝給自己的親生兒子下跪,只能讓他叫自己“叔父”這種感覺很不好受。
“不能急。福臨現在年紀還小,知道了真相不免胡口亂說,更何況,這孩子的自尊心很強,也不一定能接受我們。”布木布泰握着多爾衮的手,安慰他。
多爾衮看她一眼,也明白。
都等了這麽多年了,現在更不能急。
不說福臨:“你什麽時候再給我生一個?”多爾衮開始對布木布泰的肚子表示埋怨。布木布泰見他不再多深究福臨的态度,也寬了心,“你府裏不是已經有一個了嗎?”
“那可不是我的。”多爾衮牽着她的手,仰面坐着。許多年前,他從朝鮮帶回來的那個女子還住在他府裏。而且替他生了他“唯一”一個女兒——東俄。
不過,他們誰也沒有想到,這東俄會在日後變成福臨深愛的董鄂妃,又重複了皇太極和海蘭珠的故事。
此時此刻,多爾衮說完這句話突然想到什麽:“我們以後的孩子是不是該名正言順?”
布木布泰還在怔愣中,多爾衮已經下床。
對坐在床沿的還穿着白色中衣,手中拿着木梳的布木布泰,拂開下袍,單膝下跪:“臣攝政王多爾衮,願求娶聖母皇太後,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布木布泰。只願與皇太後,歲月靜好,永世長安。”
多爾衮左手撐于膝蓋,右手撐在地,擡起頭看她,那眼裏滿是沉沉的笑意。
布木布泰唇角也不由自主翹起,點頭:“好。”
順治二年年初,朝堂之上,太後垂簾聽政。
年僅六歲的福臨先是宣布多爾衮加封為皇叔父攝政王,而後念太後孤苦無依,特着太後下嫁于皇叔父攝政王多爾衮,擇日成親。
在坐在過于寬大的龍椅上的福臨繃起的小臉前,多爾衮踏上銮殿,牽住了布木布泰的手。轉身站立,接受滿朝文武的躬身下跪,齊聲慶賀。
金銮殿上齊齊的恭祝聲飛出金碧輝煌的紫金門外,直達藍天。
他們的快樂,要大到與天同慶。
之後有詩雲:“上壽稱為合卺樽,慈寧宮裏爛盈門,春官昨進新儀注,大禮恭逢太後婚。”
說的正是他們成親時的盛況。
至于這詩寫出來的本意到底是慶賀還是諷刺,那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在多爾衮和布木布泰的心裏,人活今世,當然只看今朝。今朝既然得以纏綿,哪管他後世誰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