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二個世界(3)
第二個世界(3)
淩十寒不說話,容青萱便伸出手,想要摸一摸淩十寒的耳朵,本來只是耳朵尖尖紅了,等到容青萱摸過之後,淩十寒的整個耳朵都紅了。
容青萱吓了一大跳,她探頭過去,奇怪地問:“阿淩,你怎麽了?”
一面說一面還欲欲躍試,打算再摸一下。
淩十寒按住容青萱不安分的手,微微側了側頭,她抿唇道:“沒事。”
“沒事?那你的耳朵怎麽紅成這樣?”容青萱念念有詞,她不太相信。
始作俑者這樣難免讓淩十寒覺得容青萱是故意的,故意這樣來撩撥她,可她低頭去看,容青萱正在擺弄那朵花兒,看起來要多無辜有多無辜。
像是有一處癢起來,但淩十寒只是隔靴搔癢,不得章法,導致癢的面積越來越大,淩十寒不高興,她冷哼道:“你不知道?”
容青萱擡起頭,将手中的那朵花在淩十寒的頭上比了比,她意外道:“我為什麽會知道。”
淩十寒咬了咬牙,将容青萱的手握住,這下将人抓了個現行,由不得容青萱抵賴,她問道:“那你這是在做什麽?”
“我想試一試是這朵好看,還是先前那朵好看。”
容青萱擡高手,她湊得近了,身上的香氣徑直撲進淩十寒心裏,不等淩十寒說話,她又笑意盈盈地道:“不過只要是阿淩,怎麽都是好看的。”
癢的地方更癢了,已經蔓延到心上,她養的貓兒故作無辜地揚着爪子在她心裏一個勁兒地撓,偏生淩十寒還不能教訓她。
還因為這貓兒的甜言蜜語微微淪陷,淩十寒盯着容青萱的唇,忽然上手抹了抹,見容青萱不解地望着她,她撚了撚手指找補道:“我看看是怎樣一張嘴,說話如此之甜。”
容青萱那雙又黑又大的眼睛轉了轉,她将淩十寒的手握住,低頭在淩十寒的手心裏親了親,淩十寒睜大了眼睛,只覺渾身顫立,手指也跟着縮了縮。
容青萱什麽也沒發覺,她親完了還在笑:“就是這樣一張嘴啊。”
又甜又軟。
淩十寒垂下來的手握緊了又松開,她忽然想起點旁的什麽,臉色驟然冷下來,她問:“你這樣……親過多少人?”
小婢女實在是詭計多端,她要是真的親了好多好多人,就像她安慰人一樣,淩十寒就,就……好吧,她拿這小婢女沒有辦法。
就算是容青萱真的親了好多人,淩十寒又能怎麽辦呢。
于是在等待的間隙裏,淩十寒生起自己的悶氣。
“當然只有你一個啦。”
容青萱将地上的花全都拾了起來,裝回到了籃子裏,她一面整理花,一面回答淩十寒的話,笑得人畜無害,一派天真。
“只有我一個?”淩十寒不死心地追問道,心裏卻莫名輕松起來。
“是啊,只有你一個。”
被容青萱親過的地方滾燙,淩十寒用手指碾過才終于好過了一點,原來真的只有我一個啊,淩十寒勾了勾唇。
念書才剛剛念了兩頁,花語去而複返,淩十寒伸出手,花語将公主府遞過來的消息交到淩十寒的手裏。
其間主仆二人一起看了看容青萱,容青萱對公主府來的信一點兒也不感興趣,但她也不讀書,而是拿過了那籃子花繼續擺弄,悠然自得,俨然又是一個賣花人。
只是淩十寒看她看得久了,她難免有些心虛,阿淩不會發現她是不想讀書吧?這樣想着,容青萱回望過去,沖着淩十寒甜甜一笑。
她絕對沒有借花籃偷懶不讀書,看她笑得這麽甜就知道了。
淩十寒心知肚明地轉過頭,小婢女只是在借機不看書而已。
淩十寒将紙條燒了,那紙條很快化為灰燼,她對着花語道:“公主讓我如期赴宴。”
花語眨眼眨到眼睛都快抽筋了,餘光頻頻掃向容青萱,意思很明顯,這樣大的事情是容青萱能聽的嗎?
但淩十寒不搭理,反倒是容青萱注意到了,她走到花語面前關切地問:“花語姐姐,你的眼睛怎麽了?”
花語難免沒有好氣:“沙子進我眼睛了。”
“咦,”容青萱往外看了看,“可是一絲風都沒有啊。”
連外面的樹葉都沒動。
花語幾乎以為這小婢女就是故意的,好一招扮豬吃老虎,既然事情已經捅開了,花語只好問她親愛的、已經淪陷了的小姐:“那小姐,你要去麽?”
盡管小姐先前已經告訴過她這一次家宴是二皇子為了拉攏小姐所辦,但花語還是很擔心,沒有其他的原因,只是因為淩高澹,還有淩家那一大家子,都不是東西而已。
“公主既然都已經這樣說了,又有二皇子的口谕,我自然要去。”雲淡風輕之間,淩十寒就将事情定了下來。
花語明白,一旦淩十寒決定下來的事情是不會輕易更改的,她道:“那我陪着小姐去吧。”
淩家就是龍潭虎穴,怎麽好讓小姐單槍匹馬地去一遭。
“她陪我去。”淩十寒望向在一旁的容青萱,容青萱還在偷懶。
花語錯愕之中,容青萱用力點了點頭,“好啊。”
她甚至拍了拍胸口,“花語姐姐你不用擔心,我可會吵架了。”
花語:怎麽辦,更擔心了。
聽見容青萱說她會吵架,淩十寒瞥了她一眼,她跟人吵架?話還沒說出來,肯定要先哭吧。
“今日的書都念完了,你去告訴廚房,我晚上想吃銀絲卷。”
“好啊。”容青萱向着淩十寒揮了揮手,提着花籃捧着書準備出去,淩十寒又叫住了她。
容青萱轉身,淩十寒已經走到她面前,她望着那一籃子的花道:“這花,是不是送給我的?”
“送給我的東西,怎麽能再帶走呢。”
淩十寒攤開手,容青萱便将那一籃子的花遞到了淩十寒的手裏,淩十寒眼裏有了幾抹笑意,她倒也不是愛花,只是她覺得小婢女準備的東西,合該是送給她的。
不然容青萱能送給誰?
容青萱走到一半,又跑了回來,她扒在門口問淩十寒:“除了銀絲卷,你有沒有別的什麽想吃的?”
淩十寒挑了挑眉:“你覺得我想吃什麽?”
容青萱歪着腦袋認真想了想,“昨天晚上的拌三絲你夾了好多次,我讓廚房再做一次?”
随口一問,沒想到容青萱真的有答案,還知道她夾了好幾次拌三絲,夏天到了,她的胃口很差,确實鐘愛涼拌的小菜,她颔首道:“可以。”
經過容青萱一提議,淩十寒忽然覺得她不想吃銀絲卷了,她想吃拌三絲,被容青萱記住的拌三絲。
容青萱都走了,淩十寒還在發愣,無奈之下,花語伸手在淩十寒面前揮了揮,“小姐,你怎麽在她面前說啊,這不是直接給了她把柄嗎?”
更糟糕的是,花語擔心容青萱會和淩家裏應外合,公主又不管不顧,到時候小姐就危險了……小姐怎麽還笑得出來啊。
“花語。”淩十寒忽然嚴肅地喚了花語一聲。
花語馬上正色起來,“小姐,你想到了什麽計策嗎?”
“你記得我愛吃拌三絲嗎?”
花語:“……”
“還記得我夾了好多次嗎?”
花語:“……”
現在是拌三絲的事嗎?花語強忍着不生氣,淩十寒是小姐,她不能生氣,不能生氣,不能生氣。
“你不記得?可是她就記得。”
花語:“……”
小姐想誇容青萱就算了,居然還拉踩她,忍無可忍無需再忍,花語尖聲道:“小姐!”
“想要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父親的人,想要知道她這些日子到底是不是裝的,明日晚上一試便知。”
花語:“……”
怎麽又突然開始提起正事了,她心裏還有一籮筐的話想要勸說小姐,現在全都沒了用武之地。
花語:我恨!
淩十寒看向咬牙切齒的花語,覺得莫名其妙,她問道:“花語,你怎麽了?”
花語臉色難看,幽幽道:“小姐,我沒事。”
可是她看着不像是沒事的樣子,淩十寒還要再問,花語已經如一只幽靈般飄了出去,中間還頓了頓從窗子那裏看她。
淩十寒:?
不害怕,但奇怪。
出發去淩家之前,花語和淩十寒在馬車邊上說話,花語告訴淩十寒:“落茴方才同我說,容青萱向她要了匕首。”
淩十寒一頓,“落茴給她了?”
“怎麽可……”
“是啊,小姐,我給她了。”落茴不知道什麽時候湊了上來,她點了點頭。
花語一瞬間只覺得氣到心梗,小姐不靠譜就算了,怎麽現在落茴也不靠譜啊,花語咬牙道:“你給她匕首幹什麽?那不是等着她來行刺小姐嗎?”
“我向落茴姐姐要匕首是為了保護阿淩。”容青萱從車窗裏探出頭,她看了看淩十寒又看了看花語,“不是說,這個淩家十分的可怕嗎?”
容青萱自昨日起,便想要一把匕首,222還問了她,她會使匕首嗎?
她當然不會啊,她大學學的是文科類,就連體育都是選修的太極,匕首什麽的,其實離她很遙遠。
但她就是想要一把匕首,這樣淩十寒遇見危險的時候,她還能拿出來吓一吓對方。
要匕首是為了幫着小姐吓一吓對方,這個理由太扯了,花語看一眼落茴,“你相信了?”
縱使不會武功也要拿武器保護人,落茴自然相信了,她甚至懷疑也許都是她們搞錯了,容青萱根本不是淩家派過來的人。
完蛋,又淪陷一個,花語看向淩十寒,“小姐,你不會也……”
淩十寒臉上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花語心想,她就多嘴問這一句。
“我和落茴會守在淩府外的,要是事情不對,我們會沖進去。”花語指了指另外的一輛馬車。
“沖進去又如何,淩家多的是侍衛,打不過的。”淩十寒道。
“打不過就跟小姐死在一起,總比小姐死了,留下我們兩個孤魂野鬼要好吧。”花語輕聲道,她是小姐救回來的人,注定她這一輩子都要跟着小姐,死生都罷,重要的是要跟着小姐。
“花語,他們不會動手的,”淩十寒拍了拍花語的肩膀,“我會平安回來的。”
花語點了點頭,知道花語不會輕易放棄,淩十寒交代了兩句,轉身上了馬車。
淩十寒閉眼假寐,容青萱在馬車裏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做什麽,淩十寒睜開眼睛問:“你在給馬車鑿洞?”
“我是在想匕首要放在什麽地方。”
什麽給馬車鑿洞,容青萱踏了踏腳下,她就算是想鑿洞,估計也鑿不穿這麽硬的馬車底。
淩十寒向着容青萱伸出手,容青萱将抱着的匕首交給了她,淩十寒道:“過來。”
容青萱依言同淩十寒坐到了同一側,淩十寒又道:“我掀開外衫了。”
容青萱乖巧地點了點頭,淩十寒将容青萱的外衫掀開,将匕首別到了她的腰間,而後把外衫整理好,“這樣就看不出來了。”
容青萱摸了摸自己的腰間,那裏剛好挂了一個小包,将匕首擋得嚴嚴實實的,還很容易将匕首拿出來,她心滿意足了。
淩十寒捏了捏她的那個小包:“這裏面是什麽?”
“是糕餅。”容青萱将小包取下來,從裏面拿出來一塊糕餅遞到了淩十寒手裏。
“誰給你的?”淩十寒沒動,只覺得這糕餅不可能是容青萱自己準備的。
“我想帶一點,花語姐姐去廚房幫我要來的。”容青萱低着頭就着淩十寒的手咬了一口。“很好吃,是桃娘的手藝。”
桃娘是思危院的廚娘,最擅長做糕餅了,但淩十寒不愛糕餅,她的手藝往往閑置,直到容青萱來了,廚房裏才開始常常備着糕餅。
桃娘每日都很高興,恨不得做一屋子的糕餅放着,在她眼裏,容青萱就是識英雄的人。
花語明明在懷疑容青萱,處處讓淩十寒小心着容青萱,可到了她自己那邊,她不也忍不住嗎?
淩十寒笑了笑,擡手卡住容青萱的下巴,捏了捏她臉頰上的軟肉,另一只手晃了晃手裏那塊點心,淩十寒道:“給我的,你怎麽吃了?”
“我給你拿快新的。”容青萱提議道。
“不行,我就想要這一塊兒。”
容青萱鼓了鼓腮幫子,“我沒吃光啊。”
“我嫌棄你咬過。”
真不講理,容青萱索性将那塊糕餅咬完了,腮幫子一動一動的,吃完了還拍了拍手,挑釁地看向淩十寒。
這小婢女膽子真是被她養大了,淩十寒目光暗了暗,在容青萱臉上抹了抹,不知道在打算什麽。
淩十寒還什麽都沒說呢,容青萱已經慫了,她趕忙從小包裏面又拿出來一塊糕餅,畢恭畢敬地捧到淩十寒的唇前。
容青萱眨了眨眼睛,一副谄媚的樣子,都快笑成一朵花了,她道:“給你,阿淩,你吃。”
“我不吃怎麽辦?”淩十寒一副蠻橫不講理的樣子。
容青萱坐得離淩十寒近了一點,她讨好道:“不吃也不要罰我好不好呀。”
淩十寒猝不及防地低頭咬了一口,連容青萱的手指都不能幸免,容青萱呀了一聲,想将手指往後撤,卻被淩十寒叼住了,用牙齒輕輕齧了一遍才放開。
容青萱捂着手指,氣鼓鼓地盯着淩十寒,淩十寒道:“罰過了。”
到底是罰人還是咬人啊,容青萱将手指舉起來,有一排小小的牙齒印子。
她想說什麽,驟然聽見淩十寒磨了磨牙,她将手指一縮,不敢提那塊糕餅的事情了。
快要到了,淩十寒撩開車簾,這一次家宴,淩高澹真是興師動衆,淩府外面停了不少的馬車,大概是和淩家但凡有點沾親帶故的都請過來了,以示隆重。
花語和落茴乘坐的那輛馬車停在了淩府對面的布莊外,這裏人來人往,不會惹人起疑,看見淩十寒帶着容青萱下了馬車,花語的心就開始提起來。
“帖子?”
還沒進去呢,淩十寒和容青萱就在門口被人攔下了,因為淩十寒沒有帖子。
第一次聽說家宴還要帖子的。
像是為了炫耀,那三房的當着淩十寒的面将帖子遞到了管家手裏,他陰陽怪氣道:“也別太為難人家了,到底是伯父不要的女兒,能請她就不錯了,哪裏還會有什麽帖子,這不是給伯父添堵嗎?”
淩十寒也不說話,就站在旁邊等他說完,其間容青萱想沖出去同他理論,也被她拉住了。
估計是誰,看不過眼她,才使出這麽下三濫的招數,想要在進門的時候就給她難堪,滅一滅她的氣焰。
可惜這些人不知道,她啊,是越惹她,越嚣張。
三房的見她不吭聲越說越起勁,到了最後,就只剩下罵淩十寒了。
“沒有帖子不讓進?”那人終于說完了,淩十寒環着手問。
“是這麽個道理,但既然……”
管家還沒說完,淩十寒就微微一笑,“那我沒有帖子,就先走了。”
還沒完呢,淩十寒繼續道:“二皇子來了,你們記得告訴他,我是如何被拒之門外的。”
淩十寒潇灑轉身,毫不留戀地下了臺階,走下兩三級的時候,身後有人叫住了她——
“四妹妹,今日家宴,也要耍小性子嗎?”
是淩文山,淩十寒一頓,淩文山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淩文山繼續道:“你和父親,當真半點父女之情也沒有了嗎?”
哦,原來從帖子開始,要讓淩十寒難堪的人是淩文山啊,淩文山也算是世家公子,如今已經進入朝堂,怎麽算計起人來,如此的上不得臺面。
“父親請我,卻不給我帖子,讓我不能進去,那父親應該是不想見我,我當然應該走了。”
淩十寒根本不跟淩文山掰扯,只要她真的一走了之,到時候二皇子問起來,倒黴的一定是淩文山。
淩文山不可能想不明白,他以為經門口一遭,會滅一滅淩十寒的威風,沒想到居然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四妹妹,不是這樣,想是下人搞錯了,他們怎會不認得你。”
淩文山只好賠笑,要是二皇子真的動怒,恐怕父親都頂不下來,到時候受罰的一定是他。
當務之急,還是要攔住淩十寒。
“那就是你請我進去了?”
淩文山咬牙道:“是。”
“那萬一再有什麽亂叫的狗,又怎麽辦呢,我這個人,最受不得氣了。”淩十寒說這話的時候,若有似無地瞥過了三房的人、管家,甚至還有淩文山。
亂叫的狗是誰,意思很明顯。
“那就回家吧,小姐,回家了,就沒有人會惹你生氣了。”容青萱接話道。
淩文山的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的,他拿淩十寒沒有辦法,便惡狠狠剜了一眼淩十寒身邊的容青萱,不過一個婢女,總比淩十寒好收拾。
但容青萱居然惡狠狠地瞪了回去,她握緊淩十寒的手,一點兒都沒在怕的,誰也別想欺負她的阿淩。
淩文山一愣,淩十寒和容青萱已經進去了。
淩文山氣得都快着了,竟然就連淩十寒身邊的婢女也敢如此嚣張。
“你不害怕啊?”走在回廊上,淩十寒輕聲問。
“害怕啊。”容青萱眨了眨眼睛,裏面已經是眼淚滾滾,她捂住眼睛,“差一點就哭出來了。”
其實她方才瞪淩文山淩十寒都看見了,氣鼓鼓的,想要用力使對方害怕,但其實還是可愛死了。
淩十寒拿下容青萱的手,容青萱的手背上已經有水漬,她哭得眼睛紅紅的,淩十寒卷起袖子,在容青萱眼睛周圍點了點,又拍了拍容青萱的腦袋,“做得好。”
“可是我不難過呀。”容青萱哽咽道。
“我這是表揚。”
“哦。”容青萱慢吞吞地應了一聲,擡手拍了拍淩十寒。
淩十寒轉身看着她,“我現在難過?”
“我怕你等會兒難過,就現在拍一拍,你難過的時候,我會拍你,我做得好的時候,你就拍我。”
淩十寒聽了這話,忍不住莞爾一笑:“這樣拍來拍去,會不會變傻?”
“我不怕呀。”
“你當然不怕,你本來就不聰明。”
容青萱捂着腦袋晃了晃,淩十寒看了覺得新奇,湊上去問:“什麽?”
容青萱朝她吐了吐舌頭:“我的腦子說,你才傻,我聰明極了。”
淩十寒捧住容青萱的臉,輕輕轉了轉,她貼着容青萱的腦袋耐心聽着,容青萱問:“什麽?”
“都是水聲。”
那不就是她腦子裏晃蕩的全都是水,容青萱有些生氣,她追上淩十寒不服輸地道:“是腦子,不是水聲。”
“是水聲,沒有腦子。”
兩人就這樣你來我往,許是知道方才府門前發生的事情,淩府之中,沒有人再來找淩十寒的麻煩,他們都怕下不來臺的是他們自己。
其實朝堂上的争鬥遠比內宅之中的更加兇狠,淩文山和那三房的之所以如此擠兌淩十寒,不外乎是如今他們在二皇子跟前春風得意,可淩十寒在朝堂上的官職比他們高。
要是淩十寒也加入二皇子的麾下,他們還能不能說得上話,可就不一定了,所以才要在最開始的時候為難淩十寒,好讓淩十寒知道應該看誰的眼色行事。
他們這些人計較起來,不也是一樣的小心眼,手段也是一樣的下三濫。
府門前的事情傳到淩高澹的耳朵裏,淩高澹當即數落了淩文山,罵他沉不住氣,要是真的壞了二皇子的大事,不止是他,淩家上下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二皇子可以選擇淩家也可以選擇張家李家。
父親罵的越兇,淩文山越覺得可怕,他明明前些日子才跟淩十寒鬥了個你死我活,此時就因為淩十寒有了利益,就可以如此心無芥蒂,他是真的心無芥蒂嗎?
淩文山注意到父親眼中一閃而過的陰狠,淩十寒是直接奔着父親去的,連他都如此生氣,何況是父親。
淩文山如墜冰窖,淩高澹見他不說話了,以為是他已經知道錯了,便停了下來,又安慰起他。
淩文山是他的嫡長子,他如此謀算,全是為了将來二皇子登上大位,能夠好好回饋淩家,到時候好處都是淩文山的。
也許是這樣吧,淩文山失魂落魄地出了書房,月洞門後,淩十寒正笑着和她的小婢女走過。
要是以後二皇子真的登基,他第一個要收拾的就是淩十寒。
因為是家宴,無須那麽多規矩,席面擺在偏廳,偏廳之外有一架水車,炎炎夏日添了些涼意,又有好意趣,二皇子喜歡雅致,在那裏用飯是最好不過的。
淩十寒和容青萱站在水車底下,離得近了,水車揚起來的水會灑到人的臉上,容青萱站的就有那麽近,她甚至伸出手,去接住那些灑下來的水滴。
淩十寒早就料到容青萱想要做什麽,可當容青萱揚起手的時候,她又不躲了,任由容青萱将手中的水灑到她身上。
“你怎麽不躲?”容青萱一臉茫然,她怎麽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我不躲,你等會兒也不能躲。”淩十寒舉起手,她手裏也有不少的水……
水車底下的小路只有她們兩個在那裏嬉戲,已經到了的二皇子站在偏廳外靜靜看着這一幕。
他早知淩十寒是個厲害的人,沒想到竟然如此沉得住氣,身陷這樣的旋渦之中,還可以這樣怡然自得地去和自己的婢女玩耍。
他識人無數,但看不明白淩十寒,倒是她身邊的那個婢女很好看破,滿心滿眼都是她們家的小姐,他想從這個婢女下手,又覺得這個婢女不會背叛淩十寒。
這可就難辦了,二皇子将折扇的扇骨往掌心中一敲,偏廳已經燃起燈,淩府的家丁走到他身邊道:“二皇子,開席了。”
“請淩四小姐過來,與我同坐。”
“是,二皇子。”
那家丁穿過曲折的小路,走到淩十寒面前,“四姑娘,二皇子請你過去同坐。”
隔着樹影,淩十寒看見了那位二皇子,長身玉立,翩翩公子,正對着她得體一笑。
淩十寒忽然想起嘉儀公主對這位二皇子的評價:笑裏藏刀,得不到就會毀掉。
如今看來,公主真是一針見血,皇家沒有誰是省油的燈。
容青萱掏出手帕,替淩十寒擦了擦臉,理了理頭發,淩十寒餘光瞥見那手帕上的繡樣。
她握住容青萱的手将手帕拿過來展開看了個仔細,她問道:“繡活?拿手?”
手帕是容青萱前些日子答應要為淩十寒繡的,畢竟淩十寒記得是小婢女親口告訴她,繡活她也很拿手。
只是這手帕一繡就遙遙無期,往日她想要什麽東西,容青萱最多兩三日就可以給她,今日淩十寒總算是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容青萱心虛道:“我繡毀了一點點,正在給你繡新的。”
淩十寒要她繡桃花,但手帕上是四不像,只能勉強看出來是花,淩十寒沉聲道:“這叫一點點?”
“是一點點啊,只是花蕊繡錯了一點而已。”容青萱指着花中間的紫色,“應該是黃色,我拿錯線了。”
她還挺驕傲,淩十寒的沉默震耳欲聾,她希望新的那個,問題最好是出在花蕊的顏色上。
“放心啦,”容青萱疊好手帕,“很快就會繡好的。”
淩十寒:親眼見過之後,她不太放心了。
因為淩十寒與容青萱耽擱了一會兒,淩十寒到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落座,只剩下主桌二皇子旁邊的位置還空着。
那是二皇子對她的誠意,以表示對她的重視,但淩十寒不會受這些虛僞的東西所迷惑。
一個位置而已,能說明什麽。
随着淩十寒的坐下,二皇子看向淩高澹,淩高澹宣布開席,婢女往來其間,将一道又一道佳肴傳上來,容青萱立在淩十寒身邊,捂住了自己的糕餅。
糕餅果然很重要。
淩府外,布莊門口。
落茴問:“花語,你說裏面開席了嗎?”
花語望一眼天色,“應該開席了,二皇子也進去一會兒了。”
“那我們吃什麽啊?”
原來落茴是為了這個啊,花語從懷裏掏出一個紙包,“桃娘做的糕餅,去為容青萱拿的時候,我順便多拿了一點。”
落茴捧着糕餅吃起來,其間分了一塊給花語,兩人便一面吃糕餅一面盯着外面的動靜。
“诶,”落茴用手肘推了推花語,“那是不是四皇子的馬車?”
花語順着落茴的目光看過去,正好看見四皇子從馬車上下來,花語和落茴頓時低了低頭。
“四皇子來幹什麽?”
在花語的預料中,怎麽都應該是公主親自來才是,她萬萬沒想到四皇子會來。
四皇子不是一直無心皇位嗎?
花語沒想到,二皇子也沒想到,于是當淩家家丁通傳四皇子到的時候,二皇子也愣了愣,反倒是淩高澹站了起來,“快請進來。”
不到一會兒,四皇子就跟着引路的家丁走了進來,他掃了一眼衆人後問道:“我來得突然,不知有沒有我的位置?”
“自然有。”
很快主桌就被踢出去一個人,就是這麽巧,被踢的是淩十寒旁邊的那個人,如此一來,便變成了淩十寒右邊是二皇子,左邊是四皇子。
公主說的沒錯,四皇子也已經入局了,并且打算跟二皇子搶人,不知道是無知者無畏,還是四皇子看似閑雲野鶴,但其實很有本事。
不過四皇子一來,這家宴的主角怎麽都輪不上她了。
淩十寒往後一退,朗聲道:“久聞二皇子、四皇子兄弟情深,自然應該坐在一起共話趣事。”
這樣針鋒相對的就變成了二皇子和四皇子,場面一度相當精彩。
表面兄弟,你來我往,字字句句都是刀劍,旁人聽着雲裏霧裏,知道其中關節的只覺得好一場大戲。
席面散了之後,淩十寒是第一個走的,淩高澹想找人留住她,但茫茫夜色之中,早已經沒了淩十寒的人影,二皇子和四皇子還在夾槍帶棒地說着話。
淩十寒拉着容青萱繞過假山,以月光照亮前路,但容青萱其實看不太清,害怕的她只好緊緊握住淩十寒的手。
為了壯膽,容青萱小聲問:“阿淩,你怎麽知道這條路?”
“婆子克扣我和母親的衣食的時候,我便會從這條路出去尋些吃的。”淩十寒不以為意,這樣的事情只是平常而已。
可容青萱聽了卻很難過,難過她的阿淩有這樣一段過往。
要是她早點遇見阿淩,一定将什麽好吃的東西通通給阿淩。
淩十寒轉過身,容青萱一時不察,徑直撞入她的懷裏,容青萱伏在淩十寒的胸前驚慌地問:“怎麽了,阿淩?”
得到的回應是淩十寒在她頭頂輕輕拍了拍,月光下,容青萱的眼睛格外的亮,她道:“你覺得我做得好?”
“不是,是拍走你的難過。”
容青萱咬了咬唇,忽然踮起腳,拍了拍淩十寒。
“我不難過。”
“是誇你做得好。”
月色下,兩人都笑起來,容青萱的肚子響了兩聲,她有些尴尬,紅了紅臉,幸好只有月光,看不太出來。
“餓了?”
“嗯。”容青萱點了點頭。
她沒吃東西,但其實淩十寒也沒怎麽吃,淩十寒牽着容青萱繼續往前走,“我們去吃點東西。”
“好。”
花語真誠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