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交握着的手一直沒放開。
秦星問楚辰:“是因為錢嗎?”
楚辰搖頭說:“不是,開學頭一天梁三高喊我去談話記得嗎?他那次要我規劃好美術培訓跟文化課學習的時間。然後他告訴我,我參加一個比賽的榮譽證書下來了,寄我家裏去了。”
楚辰苦笑:“我媽收到了證書,跟我鬧了很久。”
秦星很難理解:“榮譽證書不應該裱起來挂客廳嗎?為什麽她要跟你鬧?”
楚辰的畫出了學校圈,拿了獎,小有了一點名氣。
本地最好的畫室老師親自登門招生,也是這些年附中頭一遭。
光明巷人人都道楚辰出息了。
所以楚辰媽媽慌了。
楚辰覺得自己很難給秦星解釋自己母親的心理狀态。
他也不想秦星能夠共情母親。
楚辰盡量解釋,跟秦星說:“因為我成績太好,她可能就會覺得,我不回來了。”
楚辰的媽媽是一個沒有學會斷舍離的媽媽。
她過早失去丈夫,之後又在關系層面失去妹妹,今年又失去母親。
她在某種一個人制造的孤獨繭房之中,自顧自痛快和憂愁。
Advertisement
她唯一順理成章的牽絆是楚辰,如果楚辰不在,她會撐不住自己。
所以楚辰媽媽恐慌,外頭的世界那麽大,楚辰太優秀,就會被外頭的世界招走的。
許多母親無法放自己小孩去長大,因為那是她的造物,她憑靠小孩建立了自己的存在。
明明出生的時候就剪斷了臍帶,但很多母親會在往後餘生,舉着一條隐形的臍帶綁住自己的孩子。
大部分媽媽能适應,但楚辰媽媽不能。
她不是那種一點自由都不給孩子的人,生活細節她對楚辰甚至過于寬容。
唯有一點,楚辰不能遠走高飛。
楚辰說:“所以不是因為去北京或者杭州錢太多了我媽供不起,而是因為去外地會讓我媽疑慮,她會覺得我要脫離掉她的……坐标系了。”
這是秦星沒有想到的答案。
生活中很多的溝溝壑壑是模糊的,不是他熱血一來揮刀一斬,就能越級超脫的。
所以不是他百無禁忌,就萬事萬物能給他讓路。
楚辰笑:“這件事跟很多事一樣,不是贏了誰就勝利、殺了怪就晉級。我不能不管我媽。”
秦星難過,但他眼睛依舊亮亮的,不打算就這樣算了。
秦星說:“我知道,但是我們可以想辦法。我們幫你轉移阿姨的注意力,讓她專注自己的事業跟朋友,讓她也能好起來,行嗎?”
這是僵局,但總有人要打破僵局。
楚辰說:“我一直這麽長大,秦星,我沒這個力氣。”
秦星說:“我給你。楚老師,你得聽秦老師的,人生沒有什麽事是大力出奇跡解決不了的。”
教室裏有人來了,他們分開,坐回自己的位置。
秦星頭一次發現自己得學會面對複雜的世界跟關系,但他依舊樂觀。
他覺得沒關系,如果是楚辰的事,他願意勇敢。
秦星給海遠發消息,聽說海珍姐姐準備做服裝生意,已經在搞直播了。
海遠讓秦星直接跟海珍姐姐聯系,生意上的事他一直沒參合。
秦星給海珍姐發消息,問姐姐需不需要合作,這邊或許可能會有一個下游的供應商。
楚辰媽媽是做服裝的,要是能分些心思到新的商品形式上,把批發轉售做成自己的品牌,她會不會好一些。
如果有一個品牌是她能付諸心血的,那她或許會願意給楚辰松松綁。
事情就這麽慢慢推着,秦星讓楚辰回家先探一下媽媽的口風,趁她高興的時候慢慢給她說。
這事兒楚辰需要動些心思,他需要先摸清楚家裏生意目前是怎麽做的,然後再查注冊公司等需要什麽條件。
這些其實都不算事兒,關鍵是母親怎麽從那種“非要全世界欠我”的狀态中出來。
而且萬一品牌做不成功,母親受到打擊能不能承受。
而最晚這學期末,他就應該去集訓了。
時間很緊迫。
四端大家都被拉進來出謀劃策。
最後的口子竟然是叨叨想辦法幫開的。
叨叨在群裏說:“我家裏長輩說了哈,說近幾年大家做點跟火有關系的事保準靠譜。傳統服裝業不好搞了,得搞帶熱度的,最好品牌名字也跟火有點關系。”
楚辰就以此為說辭,跟母親說了這個想法。
本身現在家裏服裝批發基本都是廠裏拿出來轉賣,賣給網店經銷商的,利薄,楚辰媽媽也有點動心思。
楚辰說朋友說現在是個好時機,起步也不算晚,加上已經有朋友的姐姐在做了,可以先合作。
所以風險也能給壓到最小。
楚辰媽媽覺得這事兒挺靠譜,但她還是覺得踏出那一步很困難。
楚辰沒逼母親,得給她時間整理。
跟親人永遠要記得保持恰如其分,楚臣很累。
所以每次跟秦星說話,楚辰都覺得格外輕松愉快。
可以不用總擔心自己哪句話說錯了。
秦星完全是他倉皇少年生涯裏頭一個小桃源。
秦.世外桃源.星。
轉眼已經暮春,楚辰在一個周六常規訓練之後,跟美術指導老師說畫室先不定,他得再考慮。
美術指導老師知道楚辰一向主意正,答應了楚辰,自己去跟畫室那邊溝通。
老師這些年見過太多有才華的孩子,不是每個孩子都有辦法保護住自己的才華。
妥協了的、因為現實因素放棄了的,太多太多。
老師沒辦法替每個孩子保證未來,所以只能盡力支持少年的決定。
楚辰絕對是塊璞玉,需要頂尖的老師。
楚辰從教室出來接到蔣千樂的電話。
寒假那會兒他知道蔣千樂決定繼續高考之後心情一直很好,好到沒有再去逼問讓蔣千樂想要逃避的事。
楚辰聽着電話,不自覺就走到了秦星的排練室。
不當心聽了一耳朵唢吶,楚辰站遠了一些。
蔣千樂繞着圈子說了半天有的沒的,楚辰說:“有事兒直接說,從小到大你也沒學會在我這藏着什麽。”
蔣千樂無語了,說:“你厲害,你想追究的早追究了,那你查出我什麽來沒有?”
楚辰吃了一将,他确實沒查出蔣千樂的異常。
什麽富二代,什麽不學好的禍首,他一概沒查出來。
那蔣千樂先前時候那種要放棄的絕望,只能是從家裏帶來的了。
小姨長得好性子軟,蔣千樂從很小就知道護着媽媽。
是什麽讓她連媽媽都不管了。
蔣千樂對楚辰說:“別琢磨了,現在沒啥事了。我主要跟你說一下你的問題,哥,有件事你得想清楚。”
蔣千樂說:“從小到大,你從來不讓人操心,永遠都是你暗中安排所有事。但是哥,我也操心你。你……不喜歡女孩是嗎?”
楚辰心跳異常了一瞬間。
然後他坦然說:“對。”
君子坦蕩蕩。
蔣千樂聽到楚辰親口承認,嘆了口氣,說:“哥,你要先知道前提,我絕對不是歧視,對你就更不會了。”
楚辰說:“我知道。”
蔣千樂接着說:“但我不能不為你想,我知道秦星對你挺不一樣的,但你得真做好準備,才能進入這樣的關系。要不然就是一團糟,辜負所有人。”
楚辰沉默了會兒,站在樓梯角落,看着秦星排練室的大門。
楚辰說:“我知道。”
蔣千樂其實也很難過,她咬了咬唇說:“哥,再等等。等到你真的能把握所有事的時候,我第一個恭喜你。”
楚辰閉了閉眼,那得等到什麽時候。
蔣千樂的話,中了他心中一直擱在深處不想去整理的亂麻之處。
他可以不在意所有事,他确實也不覺得那些亂糟糟的事是他的責任。
但是他不能不為秦星想。
此時此刻,年少輕狂他還要不起。
楚辰說:“知道了,我沒事。”
蔣千樂感覺自己棒打了鴛鴦,心裏挺不是滋味,說:“你要是覺得秦星對你已經控制不了的話,我幫你擋一擋吧。我就說咱倆在一塊了……”
楚辰立刻打斷蔣千樂:“一個兩個能不能成熟點?鬧着玩呢?”
蔣千樂無辜:“你那會兒以為我跟人談戀愛不好好學習,不也準備這麽幹。怎麽你幹就是公理,我就是鬧着玩。”
楚辰說:“那會兒不一樣。”
蔣千樂說:“哪兒不一樣?”
楚辰說:“那會兒沒有秦星。”
那會兒附中沒有第二個人要他偏心袒護,所以他可以亂來。
現在不一樣了。
就算他不能、不得已,他也得清澈坦蕩地跟秦星交代。
蔣千樂無語說:“我退下了。加油學弟,好好考試。”
楚辰挂了電話把手機放回兜裏,從兜裏摸出什麽,不知道什麽時候放進去的。
他手插兜站在排練室門口,活像個失戀了搞得失魂落魄的小年輕。
樂團老師打開門出來上廁所,看見楚辰杵在門口,吓一跳,問:“有事兒?”
“哦,”楚辰給老師什麽,“幫我給家裏小孩帶個東西。”
老師莫名其妙,回到教室給秦星遞過去一只棒棒糖,說:“你哥給你的。”
楚辰回宿舍給秦星發了條消息,說木雕館有點事他先撤了,不能等秦星結束訓練了。
秦星一會兒回:“沒事你去忙吧,謝謝哥。”
楚辰苦笑。
他頭一次有種一無所有的匮乏感。
只有口袋裏的一顆糖,能讓少年短暫地甜一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