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車開去海遠所在的警局。

路上秦星心裏亂，把海遠的事又跟楚辰講一遍。

楚辰聽完，心裏明白此事無法善了。

海遠之前成績斷崖式下滑，被父親送去了一個非法矯正機構。

這種打着古來聖賢的名號行不正之事的矯正機構極度暗黑，海遠在裏頭受了很大的苦，還因為帶人反抗，被人差點害死。

後來海遠逃了出來，海成孝一直暗中查那個矯正機構，計劃将此毒瘤連根拔除。

今天這天機構裏的人在路上看到了海遠，新仇舊恨齊發，把海遠擄走了。

這幫人被正義的警方盯上，已經東躲西藏了許久，這次準備亡命天涯，死也要拉人墊背。

所以他們帶走海遠。

他們如果不能利用海遠為自己某一條生路，就要絕了海遠的生路。

剛從安平坐火車過來的路野追了上去，替下了海遠。

所以，海遠被路野救下，而路野被那些人帶走，不知所蹤。

秦星最好的朋友海遠，最好的男朋友路野，消失在那一年的一場大雪中。

楚辰聽完閉眼。

惡本身客觀存在，而海遠選擇與惡正面剛，就是把自己化作利刃，将一己安全置之度外。

可楚辰知道，海遠從沒有想過，是他的野哥代他受劫。

秦星在海遠家陪了海遠三天，一點消息都沒有。

此創痛如同連着自己的心脈，秦星難過得無法自已。

秦星發現人原來确實脆弱。

說不見就不見，茫茫天地全是人，他們找不到獨一個。

這件事很快上了新聞，戒網瘾機構落網、高中生失蹤……這些事引發熱議，衆說紛纭。

評論者沒有經歷，所以他們根本不知道新聞字面裏失蹤的高中生也是他人的朋友、兒子和愛人。

所以他們可以不痛不癢，指手畫腳。

海遠幾天沒睡，第四天，秦星陪着他終于睡了。

秦星等海遠睡熟回自己家安頓自己。

秦星家裏有親戚來，帶着個纨绔表弟，從小就愛搶秦星最寶貝的玩具。

這個表弟跟他們都是一個圈子的，聽說了海遠的事兒，忍不住要八卦，又是忌諱，又是忍不住竊竊的。

秦星冷眼看着表弟，聽到表弟說到“玩兒男的刺激呗”時，秦星掀起飯桌，一拳砸表弟臉上。

老秦好不容易回國過年，他頭一回見自己兒子有這麽過激的舉動。

老秦立刻吼秦星，然後罰秦星回自己屋裏反省。

秦星眼中鋒利冰冷，一腳踹開表弟掉地上的手機，上樓了。

秦星回去躺好才開始委屈，他跟四端群裏發消息，說自己跟人打架了。

四端大家忙關心他，問誰如此不長眼。

秦星想了很久，誰惹了自己呢？

表弟是個上趕着挨揍的倒黴催。

他難受的是群體給的、牢不可破的禁忌。

憑什麽喜歡同性就要這麽被說，憑什麽幹幹淨淨的真心要被如此糟踐。

憑什麽路野因為一個違法機構失蹤了，垃圾人還能在背後冷血地潑人髒水。

他就是，不服。

楚辰看到消息給秦星打電話，說：“難受就哭，我在呢。”

“我不哭，”秦星咬着牙，“我要讓他們哭，我憑什麽哭。”

楚辰說：“許森說得對，小人長戚戚，他們蠅營狗茍，別沾他們。海遠那邊還是沒消息？”

秦星難過極了，眼淚終于忍不住，說：“楚老師，怎麽辦？”

沒有消息。

楚辰說：“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給路野一點信心，他可以。”

楚辰聽秦星低聲抽泣，這些事太超過了。

楚辰只能盡力讓秦星在見到惡的時候，不傷到自己。

等秦星平靜下來，楚辰才問：“打了你弟，你爸怎麽說？”

秦星不在乎，說：“他要打斷我的腿呗。打不斷就關我禁閉啊，反正這麽多年就這招，我一點事沒有。”

楚辰知道沒事是不可能沒事的，挂了電話之後楚辰給叨叨撥過去。

楚辰記得叨叨家裏有長輩在武夷山做茶，問叨叨能不能順豐點茶給自己。

秦星被老秦跟爺爺關了三天。

老秦一拿秦星沒辦法就冷着兒子，不願意熱處理。

秦星倒是從來沒留下什麽心理陰影，他知道老秦就是怕他受傷，又怕他不受傷不長記性。

為人父母的，哪一個能輕描淡寫地把自己從孩子生命中摘開。

加上上次秦星被人買輿論黑的那事，老秦這次決定參與秦星的生命再徹底一些。

老秦準備叫人黑了秦星的社交賬號，然後再删了秦星的賬號。

什麽路不能走，非要走這種難的，他生兒子，又不是為了讓兒子吃苦的。

老秦瞞得密不透風，連馬女士都沒跟商量，但是他打電話的時候被秦星奶奶聽見了。

秦星奶奶一般不參合他們教育小孩，但是不代表奶奶不會護着孫子。

秦星從奶奶那聽見老秦跟人打電話說什麽銷號的事兒之後立刻就急了。

他馬上就要出去跟老秦吵架，轉念一想，冷靜了下來。

楚辰一直跟他說的就是不要在火上澆油。

秦星給四端群裏發了消息，問誰有良策。

楚辰第一個回消息：請我們去你家做客吧，先當沒事兒。

秦星要把這事兒當沒事可太不容易了，他覺得老秦簡直是位不尊重自己的一言堂。

他很努力克制着自己對老秦的氣，跟家人說想請室友來家裏玩。

四端同學在秦星家還是很有好感度的，家裏人都同意了。

老秦也因為那天秦星打表弟的事兒跟秦星冷着，剛好同學來了能好好說說。

四端大家陸續到了秦星家，楚辰過來的時候還帶了一盒茶。

老秦對同學們和顏悅色，對楚辰說：“來就來，還怕你叔叔沒茶喝？”

楚辰一笑：“叔叔好，頭一回認真上門拜訪，一點心意。”

老秦笑着收了，說那今天就泡楚辰帶來的岩茶喝。

四端其他人快被楚辰給酸死了。

頭一回，上門。

秦星幾天沒這麽笑了，挑眉看楚辰。

真敢啊，楚老師。

吃飯的時候秦星明顯在跟老秦鬥法，有話就讓馬女士傳遞，給馬女士都看笑了。

這對爺兒倆，一比一的幼稚。

秦星夠不着排骨，楚辰給他夾了一塊，還順手給骨頭剔掉只留着肉。

這操作過于熟稔，導致他倆顯得太親昵，在桌上顯得頗為突兀。

主席猛地咳嗽讓他倆注意檢點。

秦星不動聲色，給主席剝了一只蝦。

四端大家這個默契說來就來，叨叨見狀搶走了許森碗裏一塊牛柳。

這麽一來，就是他們幾個男孩平時就這樣，吃飯要麽讓、要麽搶，總之得有點動靜。

許森看在眼裏，帶着點笑。

他覺得同僚挺有愛的。

半大男孩保留着幼稚，老秦覺得也挺好。

秦星光明正大把一盤油爆蝦給楚辰剝了十幾只。

馬女士說：“楚辰愛吃這個啊？我叫人再做一盤。”

楚辰趕忙攔，說：“阿姨我夠了，別麻煩了。”

馬女士說：“你們這幫小孩在我家裏別客氣，要不是你，現在星寶兒還跟奶球一樣呢。”

秦星純純無語，四端大家樂得不行，聊起秦星考試這個傳送門式進步。

楚辰借着自己在集訓不清楚秦星的進步，問大家細節，請大家說說秦星都怎麽用功了。

說起這個大家話可太多了，說秦星這幾個月每天就睡四五個小時，偶爾不訓練的晚自習，寫着卷子都能睡着。

然後大家開始比誰手指尖的繭更大，簡直把這個當做英雄的勳章了。

馬女士心疼，老秦都覺得不可思議。

小懶蛋真的準備好要去長大了。

“別比了，最牛的在這呢。”秦星抓起楚辰的手給他們展示。

這是常年握畫筆握刻刀的手，修長的指尖被不少凸起改變了弧度。

四端大家對兩位藝術特長生表示敬佩，說學校同學現在給他們倆外號叫做兩位德藝雙馨小藝術家。

奶奶的眼神從兩只手上瞟過，問：“楚辰是學木雕是吧？這個可不少吃苦，多吃點飯補補。”

楚辰笑着說：“喜歡，也擅長做這個，就不覺得苦。”

吃好飯，廚房裏甜點炖好了，端上來幾個剔透的小瓷碗，每樣都不同。

楚辰把荔枝話梅端給秦星，投喂得十分精準。

奶奶眯了眯眼，笑着說：“你們一會兒去玩吧，難得過來一趟，好好玩。”

秦星說：“我們舍長說要學泡茶，媽你來教？”

馬女士說：“我晚上泡茶容易勞累，先給你們泡點招待小朋友，一會兒讓你爸教。”

大家進秦星家裏茶室，茶室連着書房，爺爺進書房看書去了，許森跟爺爺參觀書房。

其他人排排坐，坐在茶桌前看馬女士操作。

馬女士泡茶功夫很深，動作行雲流水又很優美。

秦星捧場：“優雅永不過時。”

馬女士把紅茶從茶葉罐撞進茶則，之後又投在一只白瓷蓋碗裏，拿着蓋碗搖了搖，逗他們：“好聽嗎？”

老秦裝專業，點頭：“好聽，玑珠磊落。”

馬女士噗嗤一笑，逗人：“好聽就好茶。”

叨叨哇一聲，表示有意思：“這麽神？”

秦星說：“我媽逗你呢。”

“喝茶要有點儀式感的，”馬女士把茶湯倒進公道杯，“紅茶老少鹹宜，喝一泡一會兒換楚辰帶的岩茶。”

馬女士陪他們喝完茶，處理工作上的事去了，老秦陪着幾個少年。

老秦坐在茶桌主人席，忽然有了商場殺伐決斷的氣場，說：“那現在就是男人局了，岩茶适合紫砂壺泡，因為焙火高，茶性比較猛，不好好降服不好喝。”

楚辰拿過自己的小杯子，剛才已經學會了茶桌禮儀，屈指在桌面上點了兩下表示對主人的感謝。

老秦喝了一口，說：“肉桂有辛味，這茶還不錯，不過應該是新茶還沒退火。茶性不穩，跟你們這個年紀大的孩子一樣，心性不定，想一出是一出，做什麽傻事都覺得自己能兜底。”

這話就到主題了。

幾個孩子沉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