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夜宴(一更)

夜宴(一更)

張元修素來喜潔,但這幾日着急趕路,一切便只能從簡。如今既回了府裏,便好生沐浴一番,換了身幹爽的衣袍。

待張元修出來時,屋裏靜悄悄的,只有外面隐隐傳來說話聲。

張元修走到門口,就見先前沐浴過的祁明樂,正趴在院中的石桌上,同寧寧一起玩兒推棗磨。

張元修:“……”

那明明是小孩兒才玩兒的東西,但祁明樂卻玩兒的不亦樂乎。

“好了,該我了,該我了。”祁明樂撸着袖子,半個身子趴在桌上,伸手轉了起來。

張元修無奈搖搖頭,剛掀簾出來,便有小厮跑進來道:“二公子,賀公子來了。”

幾乎是小厮話音剛落,便有一個頭戴金冠,身着紫衣的公子,搖着折扇興沖沖從外面進來:“元修兄,你忒不夠意思了啊!”

話落,那人快步走到張元修面前,擡手捶了張元修一拳,笑罵道:“你這難得回來,都不通知我,還當我是兄弟麽你?”

來人語氣雖帶着埋怨,但神色卻很高興。

寧寧小聲道:“這是二叔的好朋友賀叔叔,聽我爹爹說,賀叔叔和二叔從小就認識。”

看見昔日舊友,張元修眼底也浮現出了笑意。

他不答反問:“不是你自己說,這臨江城就算是爬過一只螞蟻,都逃不過你的眼睛麽?難不成我離開臨江一載的功夫,你便做不到了?”

“怎麽可能!本公子可是……”話說到一半,賀子銘這才注意到,旁側一大一小的兩個人。

寧寧他熟,但寧寧身邊這人他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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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賀子銘甩開扇子,擋住了自己的臉,偏頭小聲問:“這就是你剛娶的夫人?”

張元修輕輕颔首。

賀子銘頓時一改先前的吊兒郎當,立刻斯斯文文,執扇沖祁明樂行了個拱手禮:“弟妹好,我是元修的義兄。”

張元修:“???”

祁明樂:“……”

侍女過來将寧寧帶去玩兒了,張元修他們三人便在院中的石桌旁落座。見祁明樂面帶疑惑,賀子銘便同祁明樂解釋:“我之前跟元修結拜過,我比他年長數日,所以便忝居做了兄長。”

張元修與賀子銘自幼便相識,賀子銘一心想當大哥,便時常對外說,他是他義弟,張元修也懶得再拆穿他。

“去歲你們成婚,原本我也是要去上京恭賀的,但臨出發前,我因犯事被我爹賞了一頓家法,半個月都起不來身的那種,所以最後就十分的遺憾沒能去觀禮,也沒能看見我這義弟穿喜袍的模樣。嗐,真是此生最大的一件遺事啊!”

“咳咳咳咳……”正在喝茶的祁明樂瞬間被嗆的直咳嗽。

張元修一面替祁明樂擡手撫着後背,一面涼涼掃了賀子銘一眼,警告道:“賀子銘,适可而止!”

“嗐,我這不是在合理的表達我的遺憾嘛。”話是這麽說,但賀子銘到底收斂了。

想着他們倆昔日舊友重逢,應當有很多話要說,祁明樂便以去看寧寧為借口離開了,只剩下張元修與賀子銘兩個人坐在石桌旁閑聊。

“你不是留在上京做官了麽?怎麽這個時間突然回臨江了?”

張元修将煮好的茶遞給賀子銘:“回臨江來處理一樁公事,順便帶明樂來臨江看看。”

一聽這話,賀子銘的表情瞬間變得耐人尋味起來。

祁明樂是将門千金一事,賀子銘也聽說了。張元修非攀附權勢之人,可卻在高中不久,就娶了祁明樂,賀子銘本以為,張元修娶她,不過是迫于權威。可瞧他如今這樣,似乎是甘之如饴。

賀子銘搖着折扇,不由感嘆:“你對你夫人倒是挺不錯的。”

如今的女子雖不像前朝那般,只能困在深深的庭院裏。但所行之處也極為有限,像張元修這種,外出公幹還帶着夫人,卻是鳳毛麟角。

“她是我夫人,我待她好,不應該是理所當然的事麽?”張元修側眸看向賀子銘。

賀子銘一時不知道是該說張元修深情,還是該說他無情。

柳如絮心悅他多年,他卻絲毫不為所動,甚至一直在竭力避着她。而如今,他娶了夫人,便恨不得日日将夫人帶在身側。

“你如何了?”張元修問。

賀子銘回過神來,長長嘆了一口氣:“老樣子。我爹天天催我讀書,可我天生就不是讀書那塊兒料子,我爹何苦為難我,也為難他自己。”

他們兩人自幼相識,賀子銘這人十分聰明,但心思卻不在讀書上。再加上賀家生了六個姑娘之後,才生出了他這一個獨苗。是以從小到大,賀老夫人與賀夫人,都将他當寶貝一般疼着護着。等到賀通判想管教他時,卻發現這個兒子已經長歪了大半,再糾正起來就十分艱難了。

張元修沉默須臾,問:“若不走仕途,你想做什麽?”

“我想做的事可多了。”賀子銘開始掰着指頭給張元修算,“比如吃遍各地美食,見遍各地美人,再比如腰纏三萬貫,騎鶴下揚州……”

賀子銘如數家珍報了許多,基本都是與吃喝玩樂相關的。

他與張元修不同,他是家中年齡最小的,又有個通判爹,從小到大,無論做什麽,都有人兜着,除了讀書不行之外,吃喝賭玩樣樣精通。

見張元修不說話,賀子銘打住了那些吃喝玩樂,問:“是不是聽起來,挺不務正業的?”

從前他們一個是官員之子,一個是商人之子,兩人興趣相投,才成了好友。如今張元修已是京官了,而他仍舊還是老樣子,再加上兩人已有一年未見了,賀子銘不知道,如今張元修待他是不是還如從前那般。

“是。”張元修颔首。

賀子銘眼底滑過一抹失落,旋即他又強撐着笑了笑,正要說話時,就聽張元修又淡淡補了一句:“但我認識你時,你便是這個樣子,若現在你說,你有什麽宏圖大志,我反倒不信。”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你小子怎麽還用老眼光看我啊?”賀子銘面色肉眼可見的開心起來,但旋即又不服氣道。

張元修輕輕啜了口茶,撩起眼皮看向他:“那你倒是讓我刮目相看一次。”

賀子銘:“……”

他們正說着話,張伯步履蹒跚從外面進來,瞧着似是有話要說,但見賀子銘還在,便又默然退了出去。

卻被張元修叫住:“張伯,怎麽了?”

“晚膳好了,請二公子和二夫人移步去花廳。”

張元修偏頭看向賀子銘:“不如留在府中一起用飯?”

賀子銘與張元修一貫交好,從前張元修尚在臨江時,他也常常跑來張家蹭飯。但今日張元修他們剛回來,顯然今夜是頓團圓飯,他這個外人留下不合适。

“不了。”賀子銘擺手起身,“改日我做東,在臨江閣擺一桌,給你們接風洗塵。”

說完,賀子銘便要告辭,張元修本欲去送他,卻被賀子銘拒絕了:“你們府裏的府門檻都被快被我踩爛了,還送什麽送!忒矯情了啊!行了,我走了,回見。”

見賀子銘堅持,張元修只得作罷,站在院中目送着賀子銘大搖大擺離開之後,張元修才去尋祁明樂與寧寧。

等他們三人到前廳時,張家大爺一家也到了。

張家大爺膝下有三子,長子張元煦如今随張家大爺做生意,二子與三子皆在書院讀書,如今沒到旬假,是以皆不在府裏。

今夜柳如絮也來了,她換了身淺綠色的衣裙,坐在張家大夫人身側,眉眼低垂,一副溫婉娴雅之态。

“這是我們臨江獨有的江雪魚,弟妹,你嘗嘗看。”話落,一片魚肉落在了祁明樂的骨碟裏。

祁明樂轉頭,就對上了張元煦夫人那和善的笑容。

“好,謝謝大嫂。”祁明樂收回目光,專心吃起飯來。這一路上,他們忙着趕路,風餐露宿的也沒吃上幾頓熱乎飯,今夜張家的晚飯很是豐盛,但吃了幾口之後,祁明樂舉筷的動作便慢了下來。

臨江的吃食偏淡,且以海鮮居多,祁明樂十分吃不慣。

但這裏不比上京,祁明樂也不好表現出來,便強忍着不适,慢吞吞吃了起來。直到後面,不知張元煦的夫人,給她盛了一碗什麽湯,祁明樂只喝了一口,先前被壓抑的不适,悉數被勾了起來,祁明樂一個沒忍住,當即就轉頭幹嘔起來了。

原本在同張家大爺說話的張元修,立刻轉身,扶住祁明樂,迅速将自己面前的清茶遞過去。

祁明樂突然這樣,席上衆人頓時都被吓了一跳。

張大夫人忙道:“怎麽了這是?來人,快去請大夫。”

“沒,沒事。”祁明樂擺擺手,喝過茶之後,她才覺那股惡心慢慢淡了下去。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寧寧突然從凳子上下來,走到她面前,睜着天真無邪的大眼睛,糯糯道:“嬸娘,你也有寶寶啦。”

祁明樂:“???”

張元修:“……”

張家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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