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別扭
別扭
雖說祁明樂曾心儀過衛恕,但那事早就翻篇了,如今他才是祁明樂的夫君。衛恕既約他見面,他若不去反倒像是怕他一般。
是以張元修如約去了一品居。
店中的夥計将張元修引至二樓,然後道:“客官,您順着走廊一直往前走,最裏間的蘭字號雅間便是。”
張元修輕輕颔首,他按照夥計所說,走至最裏面的那間蘭字房推門進去,裏面的人卻不是衛恕。
“抱歉,我走錯地方了。”張元修只當是夥計記錯了,正欲轉身離開時,卻被雅間中的人叫住。
那人聲音嬌媚道:“張大人請留步,今日是我以景明哥哥的名義,約見張大人的。”
張元修聞言,回頭看向對方。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姚凝若。
昨日距離太遠,姚凝若并未聽清,祁明樂與衛恕說了什麽。但光憑祁明樂離開之後,衛恕站在原地,滿臉痛苦的表情時,姚凝若便知道,衛恕心裏的人是祁明樂。
當時姚凝若便起了除掉祁明樂的心思。
可回到衛家制定計劃時,姚凝若卻發現祁明樂會武功,且她父兄丈夫又是朝中重臣,直接除掉她風險太大了。
所以短暫的糾結之後,姚凝若決定先找張元修合作。
畢竟男人最無法忍受的就是妻子給他戴綠帽子了。她可以先找張元修尋求合作,若張元修管束不住祁明樂,她再親自動手。
打定主意之後,姚凝若便于今日,假借衛恕的名義約張元修來此。
見張元修如她所願停下來,姚凝若沖着張元修行了一個福禮:“凝若見過張大人。”
張元修不認識姚凝若,也沒空與她虛以為蛇,她既假借衛恕之名約自己,想必是有話要說,張元修直接開門見山道:“你找我何事?”
姚凝若說了昨日祁明樂與衛恕,在城外佛寺見面一事。
自回上京之後,張元修每日早出晚歸,祁明樂每日做了什麽,他并不清楚。還是姚凝若說祁明樂昨日在佛寺與衛恕見面時,他才知道,祁明樂昨日去了佛寺。
姚凝若說這些話時,時刻注意着張元修的神色——
從張元修的反應來看,顯然張元修并不知道,祁明樂昨日去佛寺一事,那這事就好辦多了。
姚凝若正欲再開口時,卻不想張元修冷淡道:“你這般大費周折約我來此,就為了同我說這麽無聊的事?”
姚凝若:“???”
你夫人背着你與別的男子私會,對你來說,是無聊的事?!
姚凝若咬了咬唇角,用她一貫柔弱的腔調提醒張元修:“張大人,你夫人在出嫁前,曾心儀過景明哥哥。而如今,他們又于佛寺私會……”
“請注意你的措辭!”張元修驀的打斷姚凝若的話。
先前面容冷淡的人,神色驟然變得淩厲起來,他一字一句質問:“城外的佛寺既不姓祁,也不姓衛,我姜國上至王公貴族,下至販夫走卒,皆可去寺中祭拜。我夫人不過碰巧與衛公子同一日去寺中祭拜,何以到你口中,就變成私會了?”
姚凝若被張元修的氣勢逼的後退了幾步。
一見姚凝若這般模樣,張元修便知姚凝若今日假借衛恕之名,約他來此的目的了。
“你與衛恕之間的事,我不感興趣,也不想知道。但我奉勸你一句,我夫人與衛恕早已再無瓜葛,你們之間的事,不要再牽扯到她身上。否則,我不介意幫你找找娘家人。”
張元修最後那句話,似是打在了姚凝若的七寸上,姚凝若的臉色倏忽變得慘白起來。
張元修也懶得再同她廢話,直接頭也不回的出去了。洗硯守在外面,見張元修出來之後,他忙快步跟了上去。
出了一品居,站在日光下,張元修吐納了好幾下,都沒将胸口堵着的那口濁氣吐出來,遂吩咐道:“回府。”
“可是公子,您……”
張元修冷冷道:“我說回府。”
洗硯頓時不敢再多嘴了,忙趕着馬車往張家走。
不知道月信這種東西是不是會傳染,昨日張雲葶剛來,今日祁明樂也來了。許是因為之前喝過葉蓁開的藥的緣故,這次來月信時,祁明樂除了腰有些酸之外,并沒有太大的反應。
祁明樂本想着,再去找葉蓁幫她開幾副藥時,銀穗在旁邊提醒道:“少夫人,您忘了,謝夫人前段時間,已經動身去渝州了麽?”
經銀穗這麽一提醒,祁明樂才想起這事。
五月渝州出了汛災,在賀老夫人壽辰的第二日,葉蓁便與赈災的官員一同遠赴渝州,去救治渝州的百姓去了。
祁明樂讨厭夏天,再加上她今日來了月信,所以整個人就格外煩躁。銀穗知道這一點,便勸道:“少夫人要不您歇個午覺?”
或許睡醒之後,他們夫人的心情能好點。
祁明樂耷拉着眉眼,躺在榻上,正閉眸醞釀睡意時,外面突然傳來刺耳的蟬鳴聲,祁明樂剛蹙眉,還沒來得及說話,銀穗已立刻道:“少夫人您躺着,我這就去把那些蟬捉下來。”
說完,銀穗快步出去了。
祁明樂躺在榻上,擡手摁了摁鬓角:從前在栎棠關的時候,她什麽苦沒吃過,怎麽到上京之後,反倒矯情起來了呢!
不知是不是快要下雨的緣故,屋裏格外的悶熱。左右心煩意亂的睡不着,祁明樂索性起身,拿了把扇子去院中溜達了。
結果她前腳剛到院子裏,後腳就看見張元修從院門口進來時,祁明樂還愣了愣:“這大中午的,你怎麽回來了?”
最近這段時間,張元修每天都忙得腳不沾地。除了夜裏回府睡覺之外,其他時候,祁明樂幾乎都見不到他。所以今日張元修大中午就回來了時,祁明樂很是驚訝。
祁明樂搖着團扇,走到張元修面前:“臨江官員貪污行賄案解決了?”
“還沒有。”
“沒有你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早?”說完之後,祁明樂發現張元修的臉色不太對,不禁問,“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沒有。”張元修不想将自己的情緒帶給祁明樂,所以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才問,“明樂,你昨天去佛寺了?”
“是啊!”祁明樂不疑有他,直接便答,“去歲佛寺坍塌的時候,我被埋在下面,是佛祖的金身護住了我。娘便說,讓我今年這一日,去寺中為佛祖磕頭上香,也算是謝了佛祖去歲的相護之恩。”
說到這裏時,祁明樂頓了頓,奇怪看着張元修:“你每天忙的早出晚歸的,還有空關心我去佛寺?”
這句話,祁明樂純粹是調侃說的。可卻不想,她說完之後,張元修接着便問:“你在佛寺遇見衛恕了?”
原本神色帶笑的祁明樂,在聽到這話時,臉上的笑瞬間淡了幾分,但她還是如實的嗯了聲。
“衛恕同你說什麽了?”今日姚凝若在說到昨日祁明樂與衛恕在佛寺見面時,神色明顯帶了幾分癫狂。
這一刻,祁明樂終于知道,這大中午的,張元修怎麽突然回來了?合着是來找她興師問罪的。
祁明樂的臉色,一瞬間冷了下來:“張元修,這裏不是都察院,我也不是你的犯人!”
一聽這話,張元修便知自己的語氣重了,遂立刻解釋:“明樂,我……”
祁明樂朝後退了一步,冷笑道:“你既然能查到我昨日在佛寺遇見他了,那想知道我們昨日說了什麽,對你張大人來說,不是易如反掌的事。畢竟抓人查案這事,不是你最擅長的嗎?”
說完之後,祁明樂一把将手中的團扇擲在地上,直接大步朝外走。
洗硯沒想到,他們兩人在院裏就直接吵上了,眼下祁明樂直接走了,洗硯急的抓耳撓腮,試探問:“公子,可要屬下去将少夫人追回來?”
“不必。”張元修擡手摁了摁眉心,雖然他極力克制,不讓自己受姚凝若那番話影響,但他發現他還是做不到。
眼下他若追上去,只怕他們之間還是難以溝通,張元修決定,讓自己先冷靜一下。
采荷聽到動靜,忙跑出來。昨日祁明樂與衛恕說話時,她一直寸步不離跟着祁明樂。所以在知道他們倆是因昨日之事鬧別扭時,采荷當即便想解釋:“公子,昨日……”
“下去!”張元修現在什麽都不想聽。
采荷猶豫了一下,只得退下。洗硯見狀,正要跟着退下去時,就聽張元修道:“去查查姚凝若。”
洗硯愣了愣,現在當務不急不是該哄好他們夫人麽?怎麽突然又要查姚凝若了?
但張元修做事,向來有他的道理,洗硯不再多嘴,應了聲便下去照辦了。
張元修是張家的一家之主,雖然他和祁明樂争執幾句的事,無人敢告訴蘇沁蘭他們。但不巧的是,祁明樂怒氣沖沖出府時,正好被張元昱看見了。
張元昱去看張雲葶的時候,順嘴便同蘇沁蘭母女倆說了這事。
自祁明樂嫁進來之後,平日裏都是笑吟吟的模樣,聽說她今日怒氣沖沖出府時,蘇沁蘭頓時覺得十分反常,她再一細問,便知道張元修回來沒一會兒,祁明樂就怒氣沖沖出府去了。
“大哥一向愛重大嫂,不至于同大嫂鬧脾氣吧?”張雲葶有些不确定問。
蘇沁蘭也這麽覺得,但如今祁明樂驟然怒氣沖沖離府,她心裏還是有些不放心,遂讓人去将張元修叫過來,詢問他們之間怎麽了。
“沒怎麽,她是覺得院子裏有些悶,想出去走走而已。”張元修并未同蘇沁蘭說他們之間的事。
“當真?”蘇沁蘭有些不信。
張元修一臉平靜:“當真。”
蘇沁蘭一時拿捏不準張元修有沒有騙她,只柔聲道:“夫妻倆過日子,磕磕絆絆是常态,但明樂既嫁給你了,你也該多讓她些。那丫頭不比別家的姑娘,她母親去的早,父兄又不在上京,若跟你鬧了別扭,連個娘家都沒法回。”
張元修颔首:“我知道了,你們不必擔心,我這便去接她回來。”
蘇沁蘭知道,這個兒子一貫懂事,便也沒再多說什麽了,只道:“瞧這天要下雨,那你快些去。”
張元修從蘇沁蘭院中離開之後,便直奔府門口。洗硯亦步亦趨跟着,可出了府門口,張元修卻突然停了下來。
洗硯一臉不解看着張元修:不是說要去接少夫人麽?他們公子怎麽不走了?!
張元修并非是不走了,而是站在府門口這一刻,他突然明白蘇沁蘭剛才那句話,若祁明樂跟他鬧了別扭,她連娘家都回不了的意思。
這一刻,張元修心裏突然像是被人割了一刀,驀的傳來鈍鈍的疼意。
短暫的茫然過後,張元修直奔賀家而去。祁明樂的父兄不在上京,所以祁明樂不會回祁家。而葉蓁此時也不在上京,祁明樂最有可能去找的人是賀潇了。
可賀潇那裏張元修也撲了個空,祁明樂并未去找賀潇。
“怎麽?你們倆吵架了啊?”賀潇八卦問。
張元修答非所問:“那你可知道,明樂平日會去哪裏?”
賀潇報了祁明樂可能會去的地方,張元修道:“那些地方我都找過了,都沒有。”
“若那些地方都沒有,那我也不知道了。”賀潇一臉愛莫能助的表情,但眼底仍閃着八卦的小火苗,他十分好奇,他們兩個究竟怎麽了,能讓張元修這般冒雨四處找祁明樂。
張元修眼底滑過一抹失落,同賀潇道過謝之後,便轉身重新走進了雨幕裏。
而此刻,張元修四處尋找的祁明樂,正在祁家她昔日的閨房中待着。
今日從張家出來之後,祁明樂帶着銀穗在街上漫無目的的閑逛。銀穗當時在後面捉知了,聽到動靜趕過來時,只看見祁明樂離開的背影,她當即二話不說就追祁明樂,所以她并不知道,祁明樂和張元修之間因什麽起的争執。
出來之後,銀穗也曾想問祁明樂,但見祁明樂臉色不好,她便乖乖把嘴閉上了。
祁明樂每次不高興的時候,要麽去跑馬,要麽就喝酒。可現在她來着月信,這兩樣都做不了,祁明樂的心情更不好了。
她帶着銀穗走在繁華的街上,驀的生出了一種自己無處可去的感覺。
天上雷聲轟鳴,眼看着大雨将至。祁明樂正想着帶銀穗随便找個地方躲雨時,有人不确定叫了聲:“明樂?”
祁明樂下意識轉頭,就見不遠處停着一輛馬車,祁家二夫人正單手撩着簾子望着她。
“二嬸。”祁明樂走過去,同祁家二夫人打招呼。
祁家二夫人輕輕颔首:“這天快下雨了,你怎麽還在街上?”
“這就回了。”祁明樂勉強笑了笑,“二嬸,您也早些回去吧。”
說完,祁明樂朝後退了兩步,打算讓祁二夫人的馬車先行。祁二夫人也是做人媳婦兒的,雖然祁明樂極力隐藏,但她還是察覺到了祁明樂今日的情緒不對勁兒。
平日裏明媚耀眼的小姑娘,今日眉眼都耷拉下來了。
祁二夫人看了一眼天色,同祁明樂道:“你等會兒可還有事?若沒事的話,不如同我回家吧。你這孩子,自出嫁之後便鮮少回來了,你祖母前幾日還在念叨你呢!”
祁明樂同祁老夫人的祖孫之情很是單薄,太陽打西邊出來,祁老夫人都不可能會想她。祁明樂知道,祁二夫人之所以這麽說,是想帶她回祁家。
左右現在她也無處可去,祁明樂便應了。
只是祁明樂沒想到,她前腳剛回祁家,後腳祁明嬌也回來了。
自祁明嬌成婚之後,她們姐妹倆只在葉蓁的喜宴上匆匆見過一回,回來祁明樂和張元修去了臨江,之後回來之後,她們姐妹倆也沒有機會見面。
如今既見到了,祁明樂很是開心,拉着祁明嬌的手問她最近好不好。
早在祁明嬌來見祁明樂之前,祁二夫人便同祁明嬌說,祁明樂似乎和張元修鬧矛盾了,讓祁明嬌同祁明樂說話時,注意些分寸。
是以祁明嬌在祁明樂面前,完全是報喜不報憂。
而祁明樂心裏壓着事,因祁明嬌刻意隐藏,她只隐隐覺得,祁明嬌比上次她見她時清瘦了不少,遂問:“我怎麽瞧着,你好像瘦了?””
“我有些苦夏,再加上我婆母最近身子不利索,所以就瘦了些。”
是這樣麽?祁明樂隐隐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可還沒等她細問,便有侍女進來道:“二姑奶奶,三姑奶奶,二姑爺來了。”
“張元修?他怎麽來了?”祁明樂下意識想說,讓他走,但話湧至唇畔了,又想到祁明嬌還在,只得将話又咽了回去。
祁明嬌看出來了,遂同侍女道:“快請姐夫進來。”
很快,張元修便從外面進來了。平日最注重儀容儀表的人,今日衣袍上卻染了水漬,袍角處還帶着泥漬。
祁明樂愣了愣,張元修這是下雨天去水裏打滾了麽?
但轉瞬,想到先前的事,祁明樂立刻冷哼一聲,轉頭道:“你來做什麽?”
“我來接你回家。”看見祁明樂好好坐在榻上時,張元修懸了大半日的心,終于落了地。先前他在城中找了許久,都沒找到祁明樂時,洗硯嘟囔了一句,“少夫人不會直接去栎棠關找祁将軍了吧?”
雖說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在想到這種可能時,張元修還是瞬間緊張了起來。
直到他去城門口,詢問守城的士兵得知,并未見到祁明樂出城之後,張元修這才放心。之後他又冒雨在城裏找了許久,才得知祁明樂上了祁二夫人的馬車,他當即便趕來了祁家。
祁明樂一點都不想回家。但祁二夫人他們并不比祁老爹,祁明樂不想讓他們擔心,只得跟着張元修走了。
出了祁家的大門之後,祁明樂看向祁明嬌:“要不我們送你一程?”
祁明嬌拒絕了,說她坐她的馬車回去就好了。祁明樂與他們告別之後,便與張元修一道上了馬車。
祁明樂還因先前的事在生氣,是以甫一上馬車,便直接将頭扭向窗外,一副不想搭理張元修的模樣。
張元修見狀,率先開口:“明樂,我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所以我從未懷疑過,你與衛恕之間有什麽。”
“哼!你嘴上說得好聽,那今天中午,誰像審犯人一樣審我來着?”祁明樂并不買賬。
“這件事是我的錯,最近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審問各種人,所以可能說話的時候,下意識就帶出了那種語氣,我為這件事向你道歉。”
祁明樂不說話,她才沒那麽被哄好呢!
張元修知道他們之間問題的所在,遂起身坐到祁明樂身側,輕聲道:“夫人,先前的事,是我不對,還請夫人原諒我的嫉妒吃醋。”
說完,張元修還沖祁明樂行了個致歉的拱手禮,原本還兀自生氣的祁明樂,倏忽轉頭,一臉自己聽岔了的表情看向張元修。
張元修不躲不避,望着祁明樂的眼睛:“明樂,你是我的妻子,我了解你的為人,所以從始至終,我都沒懷疑過,你與衛恕之間有什麽。中午我的情緒有些失控,其實是因為嫉妒吃醋。”
“嫉妒吃醋?!”祁明樂不是太能理解,“我之前就跟你說,我從前确實喜歡過衛恕,但在嫁給你之前,我便已經放下他了。這我們都成婚大半年了,你現在擱這兒跟我說,你嫉妒吃醋?張元修,你要找借口,能不能找個好點的借口?”
說完,祁明樂正欲轉過身時,卻被張元修握住了手腕:“明樂,我嫉妒他曾經得到過你的喜歡。”
明晚見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