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但若是情書的話,不至于用大盒子來裝吧?

暗自瞎琢磨的容錦紅着臉打開一看,登時傻了眼,但見盒內裝着一個幾近透明的玻璃瓶子,瓶內皆是流螢,一閃一閃如星光,在這昏暗的帳中瞧着格外明亮。

盒中還有一封信,看罷信後,她才明白,原來德勒克知道她是真的受了傷,擔心她不能出去走動,待在屋裏很寂寥,便逮了這些螢火蟲送給她。

微弱的光不僅照亮了黑夜,也觸及她心底最柔軟的角落。

話少的人居然也會有如此細心浪漫的一面,容錦心下感動,她突然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她對他好,而他也時刻惦念着她,即使見不着面,卻也覺得他就在身邊一般。

這種互相重視彼此的感覺,溫馨又美好!

六月初二這日,乾隆奉皇太後等人起駕去往熱河,饒是皇太後不在宮中,容錦也不敢太過放肆,照舊與德勒克書信往來。

偶爾她也會請頌淩幫忙,借着頌淩的由頭,兩姐妹一起去慈寧宮花園轉悠,提前得了信兒的德勒克便會在花園裏等着她,假裝與她偶遇,雖說兩人在一起待不了太久,但能見一面,說幾句話也是好的,雅嬷嬷也不好說什麽,睜只眼閉只眼,沒管太嚴。

不知不覺間,萬壽節将至,一衆皇子們皆得去熱河給皇帝賀壽,德勒克也在其列,容錦亦随行。

德勒克到京城已有半年,這半年他一直待在宮內,偌大而規整的皇宮像一座牢籠,他總覺得身處其中像是被掐斷了雙翅,不得自由的囚鳥。

待到承德,下得馬車,但見這山莊依山傍水,景致怡人,身臨其間,他才覺呼吸順暢,自在惬意。

容錦最懂他的心思,笑提醒道:“八月十三是萬壽節,十五是中秋,等過了中秋,十六一早,皇阿瑪便會起駕去往木蘭圍場,那裏有大片的草原,你肯定會更喜歡。”

木蘭秋彌?那可是滿蒙漢三族的盛宴,到時他阿布也會受邀前往,那他便可與親人們團聚了!

一想到這事兒,德勒克便心情大好,容錦也十分開懷,只因她已有幾個月沒見和敬,此次和敬亦來祝壽,她們兩姐妹正好可以小聚一段時日。

打過照面之後,衆人便各自到住處安置,宮人們皆在收拾屋子,和敬則與容錦到院前的長廊中賞花,說着體己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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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月未見,我感覺德勒克像是變了個人一般。”

“哦?是嗎?我覺着他還是原來那樣啊!”一樣的話少,見誰都是淡淡的,一樣的清瘦俊野,和容錦初見他時的感覺差不離。

“你日日瞧着,自是感覺不到他的變化,他明顯比以往白了許多,漢文說得十分流暢,連京腔兒都學會了呢!最重要的是他看你的眼神,格外的溫柔。你們倆人之間,似乎有什麽吆!”

和敬心明眼亮,一眼就能看出端倪來,容錦頰染飛霞,羞赧否認,“才沒有呢!皇姐你多想了,我們就是好朋友而已。”

輕搖首,和敬不予認同,“男女之間何來純粹的友誼?我敢打賭,德勒克他肯定對你有意,卻不知妹妹你是怎麽想的。”

慢悠悠的向前走着,容錦順手掐了朵鵝黃桂花,拈在指間輕輕轉悠着,遲疑半晌才道:

“我?我敢有什麽想法?一切都得遵從皇命。”

皇室子女,本就如此,和敬最清楚不過,女人這一生啊!但看運氣,“可不是嘛!咱們沒得選擇,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如願以償。”

可容錦的願望是什麽呢?似乎連她自個兒也說不清,她不敢去細想,不敢抱希望,生怕落空。總想着走一步是一步,但看天意吧!

八月十三,乃是乾隆帝三十七歲的壽辰,百官皆來恭賀,場面十分宏大,明瑞身為侍衛,一直忙得不可開交,連見容錦的機會都沒有,好不容易在壽宴這日偶遇一回,他本想與她打個招呼,她卻冷冷的轉過身去,大約還在記仇,根本不往他這邊走,轉頭去跟德勒克說話,笑容甜美又溫柔。

那一刻,明瑞忽然意識到,她對德勒克終究是不一樣的,即便他們礙于裕貴太妃之命,不能時常來往,她的心也是向着德勒克的,而他,是多餘的那一個。

可是他不甘心啊!嫉妒的火焰在他心底的洶洶的燃燒着,燒得明瑞難以自持,他總覺得自個兒若是不做些什麽,便要徹底失去容錦了……

萬壽節挨着中秋節,近幾日的避暑山莊格外的熱鬧,然而再熱鬧也是他們的,德勒克的眼中似乎只有容錦。

那些應酬寒暄他都心不在焉,他習慣在人群中尋找她的身影,唯有找到她,他方能安心,而容錦也會隔着人海,回之以笑,那種嘈雜之中惟餘兩人靜寂的美好,只有他們能感受到。

中秋剛過,八月十六這日,乾隆帝一行人起駕去往木蘭圍場,狩獵可是德勒克的強項,他對此行滿是期待。

到得圍場,德勒克終于見到闊別半年的父親,巴林郡王問起兒子過得如何,在京城是否住得慣,可有結實好友,德勒克一一答話,說是認識了很多朋友。

期間他提的最多的便是容錦,得知那是個姑娘家,且還是清廷的公主,巴林郡王當即會意,捋着胡須朗笑道:

“看來我兒這是有了心上人啊!你若喜歡和婉公主,為父大可向皇上替你求親。”

被看穿的德勒克面露窘色,倉惶否認,“沒有,阿布您別多想。”

巴林郡王最是了解自己的兒子,一眼便看出他有所隐瞞,“怎的?跟為父也不說實話?”

山林間的風涼爽沁心,德勒克卻心熱面燙,思緒翻湧,抿着唇默了半晌才道:“我還沒跟她提過,不确定她的想法。”

兩人竟然還沒把話說開?這可不像是他的作風啊!“咱們蒙古男子喜歡哪個姑娘便該勇敢表達,你不表明,難不成還等着姑娘家主動?”

其他的事,德勒克有勇氣,唯獨此事,他深思熟慮,始終沒敢冒險,“萬一她拒絕了我,豈不是連朋友都做不成?”

巴林郡王搖頭笑嘆,這情窦初開的少年啊!竟變得如此謹慎,然而很多時候,太過謹慎,只會令人錯失良機,

“你扪心自問,真的甘心只跟她做朋友?”

父親的這句話如暮鼓晨鐘,直擊他心靈深處,不停的在他耳邊回蕩,頓悟的德勒克再不猶豫,終于下了決斷!

當天夜裏有篝火晚會,滿蒙漢三族人圍在一起載歌載舞,草原間的片片篝火映亮了每個人的笑臉。

這還是容錦頭一次看到德勒克哼着曲子跳着蒙古舞,她一直認為跳舞的男子會有些娘裏娘氣,直至目睹德勒克跳舞的英姿,她才驚覺,原來舞蹈也可以充滿張力和野性!

明滅不定的篝火中,窄腰長腿,身形修挺的德勒克十分放松的随着衆人一起在夜幕辰光下邁着舞步,此刻的他自信且張揚,神采奕奕,仿似夜空最亮的星,照耀容錦的雙眸。

一曲終了,衆人各自散開,其中一個圍觀的小姑娘主動跑上前去,為德勒克獻上潔白的哈達,還笑語盈盈的跟他說着話。

周圍有人哄笑,德勒克頓感不自在,下意識擡眸望向容錦,卻見她已轉過身往旁處走去,她的腳步十分匆急,看樣子似乎不大高興,不會是瞧見這一幕,生氣了吧?

德勒克暗嘆不妙,跟周圍人寒暄了幾句便追上前去,等他趕至湖邊,卻沒瞧見她的身影,周遭一片漆黑,只有遠處的樹枝上挂着幾頂燈籠,卻不知她去了何處,

“容錦?容錦!”

擔心她出事,德勒克正待往北邊去找,忽聞後側方傳來腳步聲,“我聽見了,你喚那麽大聲作甚?”

德勒克聞聲回首,瞄見她那熟悉的身影,心才安了一刻又緊張起來,問她怎的突然走了。

抄着小手的容錦轉了轉眸眼,勉笑道:“沒什麽,那邊太吵了,我來湖邊清淨一下。”

是嗎?可她的眼神明顯在閃爍,似乎并未說實話,德勒克難免憂慮,“你……可是在生我的氣?”

“啊?”容錦一臉懵然的望向他,“我為何要生氣?”

“方才有姑娘獻哈達,跟着你就走了,我以為你不高興,”擔心她有所誤會,德勒克當即澄清道:

“我可以跟你保證,我跟她并不熟,我們之間沒什麽。”

實則容錦是在席間喝了些果酒,想去登東,又不想錯過他跳舞的精彩場面,這才忍了會子,待他跳罷,她才離開。但這點兒私事兒她不好意思說出口,才沒明言,随口扯了個謊,未料他竟誤以為她在與他置氣?

容錦心下微甜,強忍着笑意低眉清咳了一聲,行至一顆大樹邊坐下,故作無謂地道:“有人喜歡你是好事啊!我替你高興都來不及,又怎會生氣呢?”

她的語氣極為輕松,似乎根本沒放在心上,德勒克忽覺自己想太多,在她身邊坐下,悶了好一會兒才道:“你……不在乎?”

“我為何要在乎這個?”

若是喜歡一個人,看到那樣的情形多少都會有些吃味吧?然而容錦的反應很平常,大抵對他并無那份心思。

思及此,他那窩了滿腹的心裏話就此埂在喉間,竟不知該不該說出口。

思緒飄飛的他渾未注意到容錦在跟他說話,直至她喊了兩聲,他才回過神來,“嗯?你說什麽?”

今晚的他似乎有些不對勁,輕撥着鬓邊被風吹亂的碎發,容錦奇道:“你這是怎麽了,可是有什麽心事?怎的心不在焉?”

實則德勒克一直在琢磨着他父親的話,一旦說出來,很可能兩人再也回不到過去,可若不說,他又會日日惦念着,不得安心。

掙紮了半晌,他才試探着道了句,“我在想,假如喜歡一個人,該怎麽跟她說。”

他有喜歡的人了嗎?容錦聞言,笑容頓僵,一絲澀意莫名自心底湧出,緩了會子,她才佯裝不在意地道:“那就直說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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