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飛機落地在成都，這裏是他們旅行的第一站。

這次出游原本是溥玉琢為自己準備的高中畢業旅行，計劃從成都出發，走318國道川藏線自駕一路到拉薩，來一場淨化心靈的朝聖之旅。誰知臨着臨着，他的兩個爸爸突然決定離婚。

溥玉琢在知道這個消息的當天晚上，坐在電腦前看着自己花兩個月時間做出的自駕游攻略，深思熟慮一整夜後，把攻略交給了他的兩個爸爸。

而自己，則轉道去大西北找朋友。

攻略卓羽舒看過，溥玉琢做得非常用心，幾乎什麽事情都考慮進去了，一路上衣食住行都安排妥帖，住宿也早在月前就預定好，整個旅行按照他的安排走，幾乎沒有什麽別的事需要操心。

作為孩子爸爸，看到這樣一份旅行計劃，卓羽舒第一反應是感到驕傲，養大的孩子不負所望，成長為了一個如此優秀的模樣，哪怕自己以後不在他身邊，通過這份詳盡的攻略，也足以讓他相信對方能夠照顧好自己。

再多看兩眼，卓羽舒又有些茫然。

确實如兒子所說，結婚十年來，他和溥舟兩個人獨處的時間屈指可數，更別說一起出去玩，他真的要和溥舟一起單獨出游一個月嗎？

這一個月又真的會有任何改變嗎。

機場接機口，一個身着西裝的年輕男性正舉着小牌子等待，卓羽舒剛出來就看到牌子，順着人流走到他身邊。

“夫人。”那人撤下牌子，看向卓羽舒身後的溥舟，“溥總，我來提吧。”

卓羽舒聽到這個稱謂，臉色都沒變一下，順手就把箱子遞給對方：“謝謝。”

“應該的。”那人微微鞠躬，再接過溥舟手上的箱子，“我是李總安排的随行助理小唐，兩位飛行辛苦，車已經安排好了，我們現在是先去公司還是公寓呢？”

溥舟說：“公司。”

卓羽舒沒說話，他并不意外溥舟的答案。

他們家在成都有分公司，這次起點定在這邊，溥舟肯定會先到公司去視察一番——哪怕按照最開始的計劃，他們落地成都後就會回家放行李，再出門到成都市區裏轉轉。

出了機場大廳，司機正等在門口，卓羽舒和溥舟一前一後進後座，小唐則在把行李交給司機後，坐上副駕。

卓羽舒頭微微斜靠向車窗邊，視線不由自主落到窗外一對夫妻身上，那夫妻一人拉着個行李箱，互相幫持着把行李箱放進出租車尾部，再歡歡喜喜地牽手上出租。

很常見的恩愛。

出租車發動，那對夫妻的身影消失在視野內。

卓羽舒閉閉眼，不再往外看。

路上有些堵，小唐在前面熱情地和他們說話，介紹成都的風土人情，卓羽舒很有禮貌地回應對方，心裏卻在想，這個人肯定是第一次接溥舟的機，不知道溥舟在公務車上只談公事，拒絕閑聊。

果然，卓羽舒從後視鏡看到溥舟神情明顯不耐煩，眉頭皺出個他們即将要去到的雅魯藏布大峽谷。

這算不算提前看藏區風景？

卓羽舒一邊胡思亂想，一邊不失禮節地和小唐說話，他有心想攔着小唐少說兩句，但小唐确實是個年輕熱血小青年，按不住。卓羽舒在心裏為小唐默哀，龜毛如溥舟，以後應該不會再讓這位話痨小年輕來接機，至少不會再有機會接溥舟。

一路堵到了公司樓下，溥舟和小唐各自下車，卓羽舒卻窩着沒動。

直到溥舟回頭看他，他才按下車窗對對方說：“你去忙，我回公寓休整一下。”

溥舟動作頓了頓，沒有應卓羽舒這句話，而是看向司機：“路上開慢點。”

司機畢恭畢敬：“明白溥總，我一定送卓總安全到家。”

之後司機就載着卓羽舒離開了。

前頭司機看了眼卓羽舒，斟酌着開口道：“卓總，小唐剛來公司不清楚，也怪我沒提前告訴他，他不是故意叫您‘夫人’的。”司機說。

“叫夫人也沒錯。”卓羽舒臉上笑容不變。

“溥總交代過，我們公司上下見到你都要喊你卓總，不能叫夫人，溥總很愛護您的，說那個詞不夠尊重。”司機說。

“夫人還不夠尊重嗎？”卓羽舒嘴上這樣提，心裏卻承溥舟這份情，“叫什麽都可以，不過是個稱呼。”

卓羽舒剛剛和溥舟結婚那幾年，周圍朋友和業內各方合作夥伴，包括老宅裏的親戚、下屬在內的所有人，都喊他夫人或者溥夫人。現在想想，卓羽舒也忘記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溥舟突然要求周圍的人不許叫他夫人，大家便開始叫他卓總，家裏人也跟着改口喊先生。

卓羽舒不知道理由，有點好奇，但也不好意思特意拿這種小事去問對方，更是不知道該怎麽問，後來錯過時機，再也沒機會問。

但，溥舟的這份好意是好意，落到卓羽舒頭上，除了好奇理由外，卻并沒有太多感覺。對卓羽舒來說，叫夫人也好，叫卓總也好，真真切切差別不大。

都是在叫他，也都不算在叫他。

卓羽舒來成都次數不多，基本上都是溥舟自己一個人過來視察工作，為了工作，自然公寓也買得近，開出去不到五分鐘車就停下來。

司機想送卓羽舒上樓，卓羽舒給拒了，反正都是走電梯，沒什麽好送的。卓羽舒一手拉一個箱子，他們倆東西帶得都不多，并不沉。

公寓平時沒人住，就每個周請阿姨過來打掃下，這次知道他們要來住兩天，特意提前打掃過，還在冰箱裏買了些新鮮水果蔬菜。

進屋沒人，卓羽舒把行李箱随手放衣帽間，東西沒拿出來，屋裏什麽需要的都有，這個行李箱到時候直接帶上去西藏就行。

公寓平時就溥舟來成都時一個人住，三室兩廳，不過其中兩間卧室被改成了書房和衣帽間，整個房子只有一張床能睡人。

卓羽舒并不介意和溥舟睡一起，事實上雖然他們已經提交了離婚申請，但到現在為止他們倆還沒有正式分床睡。

這件事仿佛被默契地按下，沒有人提。

在房間裏休息了陣，卓羽舒給兒子發消息，告訴對方他和他爸已經安全到達成都。

溥小豬豬：小爸，我把你們今晚的晚餐都訂好了，你們在家裏休息會兒，等下直接去吃就好=3=！

卓羽舒：恩，好。

溥小豬豬：等等！小爸，爸不會跑去公司了吧！

卓羽舒回了個黃豆可愛笑臉。

溥小豬豬：呔！果然是，我就知道這個老男人不靠譜，說好出來玩不工作的。

溥小豬豬：[火冒三丈.jpg]

卓羽舒：他就是這種性格，到這邊不可能不去公司轉一圈。

溥小豬豬：小爸你就寵他吧，都給他寵壞了！

溥小豬豬：等會兒別忙得讓您一個人去吃晚飯。

卓羽舒又回了一個黃豆可愛笑臉。

怎麽說呢，到底一起生活了那麽多年，卓羽舒和溥玉琢算得上是世界上最了解溥舟的人，所以晚上卓羽舒得到溥舟不回來吃晚飯的消息，并沒有感到任何意外。

不回來就不回來，反正不管一個人吃，還是和他一起吃都差別不大，自己一個人還自在些。

溥玉琢給他們倆訂的是家比較出名的火鍋，據說生意非常火爆，很難約上，卓羽舒到地方才知道兒子連菜都已經點好了，等他們一到就能直接吃。

看見桌上一道道自己喜歡的菜，卓羽舒心情比之前好許多。

其實卓羽舒從嫁給溥舟之後，就很少吃這種重辣的東西了，上次吃火鍋也不記得是多久之前。溥家口味清淡，加上當時溥玉琢還小，一大家子人都盯着溥玉琢的飲食營養，生怕吃得不健康，卓羽舒也只能跟着兒子一起吃得淡。

如今對着這口大紅鍋，卓羽舒嘴巴不習慣，心靈卻格外放松。

吃得滿頭大汗。

等從火鍋店出來，已經快八點過。

天剛擦黑，卓羽舒吃得肚子撐，打開地圖看了眼這兒到公寓的距離，決定走回去。

散步消消食，還可以在路上買瓶酸奶。

一邊走，一邊思考第二天溥舟會不會繼續去公司。

按照兒子給他們倆訂的行程，會在成都這邊玩幾個景點後，再正式出發走川藏線。兒子的意思是，他來成都來得少，而溥舟每次來這邊都是為了工作，兩個人都沒在這邊玩過，不如趁此機會好好逛逛。

但依溥舟的性格與作風……

卓羽舒搖搖頭，心想如果明天他還去公司的話，那些行程就自己獨自去。

到家差不多九點整，卓羽舒早早洗漱好，把客廳燈打開後，進書房随手拿了本溥舟的專業書回卧室。

看了兩眼，開始犯困，不愧是磚頭書，就是好催眠。

關書，睡覺。

時鐘跳到十二點過，溥舟才回到公寓，發現客廳裏留着燈，他冷硬的表情稍微回暖些許，輕手輕腳地進卧室，發現卓羽舒已經睡熟，枕側的床頭櫃上還擺着一本他的書。

不想把卓羽舒吵醒，溥舟去浴室快速洗了個澡，動作更加輕柔地返回房間，躺到卓羽舒身邊。

他在黑暗中靜靜看着卓羽舒的臉。

這張臉他看了很多年，從陌生到熟悉，以前他從來沒想過他們倆會結婚，後來也沒想過對方會提出離婚，人生中很多次突如其來的“變故”似乎都與這個人有關。

溥舟往前夠了夠，讓自己離卓羽舒更近些。

這句話他從來沒有告訴過卓羽舒，也沒有和其他任何人提過。

其實他不想和卓羽舒離婚。

很不想，很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