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半夜，溥舟聽見身側傳來幾聲幾不可聞的呻.吟。
他睜開眼，隐隐約約覺得那聲音夾着痛苦，反手把夜燈打開，才看到卓羽舒弓着身體滿頭大汗，手臂死死捂住肚子。
“卓羽舒，你怎麽了？”溥舟拍拍卓羽舒肩膀，想确定對方是否還有意識。
卓羽舒勉強地睜開眼兩秒，就似是力竭地再次閉上。
溥舟沒有太慌亂，他立馬打電話給生活助理，讓對方安排司機到樓下，剛開口說兩句，卻被卓羽舒攔住：“不用去醫院，我帶了藥。”
“确定？”溥舟問。
卓羽舒點頭，他再次睜開眼，咬着牙發出一點氣聲：“胃……”
“胃痛？”溥舟說，“晚上吃的什麽，藥在哪裏？”
卓羽舒迷迷糊糊間聽着溥舟在他耳邊叽裏呱啦一大堆，胃實在是太痛，他聽得頭暈眼花，根本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麽。
他只好直接開口告訴溥舟胃藥放在行李箱的哪個位置，耳邊聲音消失一陣，幾分鐘後溥舟把卓羽舒扶起來喂下藥片。
吃完藥，卓羽舒躺在床上煎熬半天才感覺好些，他昏昏沉沉再次陷入沉睡，等清醒過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晨。
窗簾拉得很緊，沒有任何陽光透進來，卓羽舒摸摸肚子，那裏已經不疼了。太久沒吃辣的東西，昨晚突然吃重辣火鍋，會胃疼也是活該。
就是麻煩溥舟大晚上爬起來照顧他。
卓羽舒喪了兩秒鐘，從被窩裏爬起來。
這個點，溥舟應該已經去公司了，卓羽舒想。
推開卧室門，外面飄着一陣淡淡的肉粥香味，讓胃痛了一夜的卓羽舒難得有些胃口，估計是溥舟離開前讓阿姨來做了早餐。
卓羽舒往飯廳走，轉眼卻在竈臺前看到個讓他意想不到的身影。
“……溥舟？”卓羽舒遲疑開口。
“粥在桌上。”廚房裏的溥舟并沒有回頭，“感覺好些沒？”
卓羽舒嗯了聲：“沒事了，你沒去公司嗎？”
“沒。”溥舟說。
卓羽舒張張嘴，有點想問對方是不是因為自己才沒去公司，但又問不出口，最後沉默坐下。
落座後，卓羽舒突然後知後覺，眼前這碗粥并不是阿姨熬的。
卓羽舒知道溥舟會做飯，但是家裏一般都是他或者阿姨下廚，所以他沒什麽機會見對方親自動手。
算下來，這應該是溥舟第一次專門給他，或者說給他們倆做早餐。
這份早餐實在太過難得，但出現在離婚冷靜期裏，卻顯得有些滑稽。
卓羽舒吃了幾口，味道不差，但也算不上特別好，是溥家一貫清淡又營養的早餐系列。
溥舟坐過來：“飯後休息會兒再吃次藥。”
卓羽舒點點頭，一碗溫熱的肉糜粥下肚，胃舒服許多。
他站起身想把碗收起來洗幹淨，溥舟卻攔下動作：“我來。”
卓羽舒還沒反應過來，手裏的碗就被拿走，他看向廚房裏已經在洗碗的背影，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問道：“你今天不去公司？”
“不去。”
卓羽舒沉默。
溥舟把碗擦幹放進消毒櫃，回頭道：“不是說好去旅行。”
是，是說好了要去旅行。
但卓羽舒還是很驚訝，這和他想象中不同，工作狂竟然舍得提前收手。
“工作昨天已經收尾，之後不用再去公司。”溥舟又說。
原來是這樣。
卓羽舒點點頭：“好。”
既然他們倆一個不去公司，另個身體恢複健康，那就沒理由不按照兒子制訂的路線旅行。簡單收拾下衣着，溥舟開車載卓羽舒出發前往第一站，熊貓基地。
如果讓溥舟或者卓羽舒規劃旅游路線，熊貓基地肯定不會在他們的選擇列表裏，并不是他倆不喜歡熊貓，而是根本就沒考慮過要專門花時間去看。
基地他們是第一次來，溥玉琢在攻略上寫，讓他們進去後第一時間買觀光車票，之後坐車去任一熊貓産房看幼年熊貓。
兩個新手熊貓游客非常聽話，在大門附近的觀光車站點默默等待二十多分鐘，才買到票坐上車。
今天溥舟沒再穿正裝，一身穿搭較休閑，還拿了頂鴨舌帽——兒子攻略上寫的，據說露天場景多，太陽大會很曬，建議戴好帽子。
兩人在路上沒聊天，等車的二十分鐘也沒交流，一直到觀光車到達其中一個熊貓産房時，溥舟才開口問：“這裏下？”
卓羽舒無所謂地點頭，兩人順着人潮往下走。
熊貓基地人很多，卓羽舒有些驚訝人類對熊貓的熱情，不過想想偶爾在網上看到的視頻，大家對國寶的這份喜愛也算有理有據。
一直到卓羽舒直面那黑白毛團子時，他才終于徹徹底底、清清楚楚地明白，有的可愛是會被鏡頭壓縮百萬倍的。
果然很多東西不管是看過多少視頻圖片，還是聽過多少傳聞，都不及親眼目睹、親身經歷那麽一二秒。
卓羽舒沒忍住拿手機出來拍了兩張照片。
溥舟站在他身後，看他面對熊貓時不自覺露出的熟悉笑容，緊繃的心情終是放松些許。
自從昨天和溥玉琢分開後，卓羽舒就沒有再笑過。
或者說，自從卓羽舒提出離婚，他就變得不一樣了。講嚴重一些，在溥舟眼裏，卓羽舒甚至像變了一個人。
明明記憶中的卓羽舒溫柔親和，臉上總是帶着笑容。
溥舟知道卓羽舒并不想和他一起旅行，可是和溥玉琢一樣，他也不想什麽努力都不做就接受現實，所以這趟旅行他才會決定參與。
同意離婚是尊重卓羽舒的選擇，冷靜期的旅行則是為自己十年婚姻的最後努力。
思考幾秒，溥舟往前一步站到卓羽舒身側，問：“我們合個影？”
卓羽舒有些驚訝，想也沒想便拒絕道：“不用了吧。”
溥舟薄唇抿緊，随後問：“不完成家庭作業了嗎？”
卓羽舒沉默。
家庭作業。
溥玉琢給他們倆家長布置的家庭作業，從出去旅行那天起，每到一個景點，就要合一次影發到他們三人的家庭小群裏。
“那拍吧。”卓羽舒只能妥協。
溥舟在擡出家庭作業四個字時，就知道對方一定會答應，早把手機拿到手上。
他轉身背對熊貓，說：“把熊貓一起拍進去。”
既然要拍，卓羽舒也沒扭捏，跟着溥舟的動作轉身，但他順勢往另一邊跨了半步，兩人中間間隔半米，正好塞下一只遠處正挂在樹上的“熊貓果子”。
溥舟想往卓羽舒那邊走一步，靠近些，但還沒來得及動作，卓羽舒就先開口說：“拍吧。”
所有心思止于這兩個字。
溥舟拇指輕點，将畫面定格，之後随手上傳到三人小群。
溥玉琢仿佛時時刻刻守着手機般，立馬回複了三個巨大的問號。
溥小豬豬：這是誰？？
溥舟：？
溥小豬豬：爸，你為什麽拍倆陌生人發群裏？
溥舟：……
溥小豬豬：隔得那麽遠，還不如陌生人呢，拍照要貼貼才好看，貼貼！
溥舟表情一言難盡，不理解自己兒子為什麽說話那麽嗲，總愛發疊詞。
卓羽舒則是看到溥舟表情很奇怪，沒忍住問了句：“怎麽？”
溥舟沒說話，直接把手機遞給卓羽舒。
卓羽舒在聊天界面上快速掃過，有些無奈道：“再拍一張吧。”
說完，又補充道：“離近點再拍。”
溥舟求之不得，重新用右手舉起手機，另只手則在靠近卓羽舒的瞬間，輕輕放到對方肩頭。卓羽舒後脖頸瞬間發毛，身體僵硬，還沒來得及有任何反應，溥舟就迅速拍下合照，松開卓羽舒。
卓羽舒頓在原地沒動，他脖子麻得不像話，放在褲縫邊的手指來回輕攆，有些別扭地垂下眼睑。
就是一個小小的肢體接觸罷了，別太上綱上線，不要做出一副被沒見過世面的模樣，冷靜點。
卓羽舒在心裏對自己重複兩遍。
這次的照片讓兒子勉強接受，之後又交代幾句玩得開心，并提醒他們去打卡熊貓冰淇淋後，就不再回複。
“走吧。”溥舟收起手機，“溥玉琢叫我們去買冰糕。”
“恩。”卓羽舒低垂着頭跟在他身後。
恰巧時間差不多到中午，兩人幹脆先去解決午餐。這裏能選擇的食物不多，兩人找了間客流量沒那麽多的川菜館進去，随意點了幾樣。
“我去買冰糕。”卓羽舒經過剛才的事情，不是很想和溥舟單獨坐在沒人的角落，總覺得很不對勁，所以剛坐下點完餐，便立馬找借口逃離。
買冰糕的店不遠，就在他們找的那家川菜館旁邊，卓羽舒站定排隊，走兩步卻發現隔壁是一家文創店，店門口立着郵筒，一個小朋友正踮起腳尖往裏面塞明信片。
卓羽舒看着不免笑起來，想到溥玉琢小時候的模樣。
既然走到這邊，幹脆給兒子也寄張明信片。
卓羽舒在店裏仔細挑選，裏面的明信片基本上都是熊貓，大多憨态可掬。指尖在一排排明信片上劃過，最後卓羽舒選擇了一張正在吃火鍋的Q版熊貓明信片，看就非常四川。
挑選好，卓羽舒準備去收銀臺結賬，剛站直身體，視線卻落到角落另一張明信片上。那張明信片畫風不同，上面有只看起來蠢萌的矮胖熊貓，正趴在另一只高高壯壯的大熊貓身上。
好像在背着它那般。
卓羽舒伸手将明信片拿起，神情懷念，思考幾秒後，一并帶到收銀臺結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