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大約一小時後,溥舟才獨自回來,又坐着歇會兒後,溥舟帶着卓羽舒告辭,準備正式出發,踏上自駕游之旅。

他們這趟旅行從成都為起點,跨過金沙江到西藏,再一路行到拉薩,途徑多個城鎮并在當地停留玩耍,預計全程會走一個月。

車輛是兒子溥玉琢準備的,車輛後座與後備箱裏裝了許多可能會使用到的裝備,還有卓羽舒和溥舟各自的行李。

等一切東西都确認妥當,卓羽舒打開導航設定好目的地,點擊開始。

“準備出發,全程136公裏,大約需要一小時39分鐘,前方路口直行……”車載音響播報路程,卓羽舒身體倒向座椅靠背,溥舟啓動車輛。

他們的自駕游正式開始,前往旅途第一站——雅安。

行車途中,溥舟和卓羽舒仿佛是因為默契,又像在尴尬着那般維持沉默。

卓羽舒側頭看向窗外,腦子裏回想着之前寧白告訴他的話。

當時的情況并不如寧白他們想得那麽簡單,那天他們舉辦慈善晚宴來了很多人,中途兒子溥玉琢卻突發高燒,那時候的溥玉琢情況特殊,離不得他們倆,卓羽舒和溥舟都很擔心,但是那麽多客人還在家裏,晚宴流程也沒走完,他們不可能丢下客人不管。

卓羽舒當機立斷,表示自己上樓照顧兒子,而溥舟則在上樓短暫看望過溥玉琢後,又下樓待客。

管家找溥舟也不是有別的事,而是卓羽舒在溥玉琢稍微好些後,拜托管家下去告訴溥舟兒子的情況,讓他安心。

不過之後發生的事情,确實讓卓羽舒很驚訝。

他沒想到溥舟會為自己發那麽大的火,但細細想來,溥舟又确實是這樣的人。他是他合法丈夫,會這樣站出來維護自己,完全合乎溥舟為人處世的行為邏輯,對人禮貌、尊重,會格外護着家裏人。

他承溥舟這份情,但說到底,卓羽舒也知道,溥舟會這樣做并不是因為他,而僅僅因為這個被不尊重的人是溥舟的聯姻對象,這個對象是不是卓羽舒不重要。

只可惜這個行為對卓羽舒而言,沒有太多實質幫助,他知道自己是什麽樣的人,也知道在別人眼裏自己什麽樣。這樣的形象不是溥舟兩三句話,和不要大家叫他‘夫人’,就能真正換來尊重的。

這樣的他,得不到任何人的尊重。

車輛很快上高速,等卓羽舒從剛剛的沉思裏回過神來時,忽然意識到他們倆已經在車廂裏安靜很久了。

對他們倆真正開始單獨旅行這件事,也瞬間有了實感。

之前在成都隔一會兒就會見個朋友,單獨相處時總會被岔開,所以那時候卓羽舒還沒有那麽強烈的感覺。

現在真的只剩下他們倆了,而且他們倆還會單獨相處整整一個月。

說來好笑,這樣的相處,在他們長達十年的婚姻裏,竟是第一次。

從成都到雅安要不了多久,走高速一個半點。在大概還有三十分鐘到雅安時,溥舟首先打破沉默:“中午去哪裏吃?”

卓羽舒用平板打開溥玉琢做的攻略。

雅安這座城市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不過他們并不會久留,只準備中午在這邊吃頓飯,因為他們下午要趕去泸定,今晚他們會在泸定住宿。

“阿琢說雅安特色美食是撻撻面。”卓羽舒說着,翻看攻略上推薦的幾家店,據說當地人常去,但兒子在右下角小小的标注了一句——網絡上的“本地人推薦”,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本地人常去,有幾率踩雷哦!

溥舟疑惑:“撻撻面?”

“好像是手工面,我猜是會把面條摔出‘撻撻撻’的聲音,所以叫撻撻面。”卓羽舒說,“等會兒吃的時候可以問一下。”

“光吃面下午會不會餓?”溥舟說。

“也可以吃魚,雅安雅魚也很出名。”卓羽舒說,“砂鍋雅魚。”

“辣嗎?”溥舟問。

“應該有不辣的吧。”卓羽舒歪頭,“不過也不能信四川人的不辣。”

溥舟輕笑了聲:“我們家裏你最能吃辣。”

卓羽舒抿抿嘴,沒有接話。

“吃面吧。”溥舟拍板,“臨走之前可以買幾樣當地特産小吃,如果中途餓了再拿來充饑。”

“那就去這家吧……”卓羽舒在車載導航上定好位置,他剛剛在手機上搜了搜,這家評價不錯,阿琢攻略上也更推薦這家。

弄完,卓羽舒就直直坐在位置上,目視前方,不說話也不動。

溥舟飛快瞟了他一眼,說:“你不睡會兒?”

卓羽舒搖頭,搖完又想起溥舟看不見他搖頭,開口道:“不睡。”

“休息會兒吧,你昨晚沒睡好。”溥舟說。

卓羽舒抿抿嘴,他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兩個人的自駕游和其他旅行方式都不同,兩個人的自駕游意味着,為了行車安全,只要駕駛員說話,另一個人如果想要回應就必須也開口回答,不能再依靠點頭搖頭或沉默來逃避。

而同樣為了行車安全,也不能像之前在飛機上那樣,坐下就戴眼罩睡覺,因為副駕駛的人如果睡得太香,會讓駕駛員也跟着犯困,對長途旅行來說很危險。作為副駕駛最好一同觀察路況,偶爾說話提神,随時注意對方的狀态,如果發現對方開始打瞌睡,也好及時交替開車。

這不是一個他最初想象中那樣,可以逃避開溥舟的旅行,這是一個必須和對方深入合作才能完成的旅行。

“不了。”卓羽舒說,“我現在挺精神。”

确實挺精神,被自己剛剛才想明白的這件事吓精神了。

在來之前他沒想那麽多,因為以往和溥舟旅行都是家庭旅行,有兒子和父母在場,旅行過程中并不需要和溥舟有太多交流,他更多的是安排好家人的衣食住行,陪兒子玩鬧,照顧好父母,哪怕兩個人單獨在一起,也不會過多交談。

此時此刻他才徹底反應過來,兩個人的旅行和之前完全不同,他必須随時直面這個他本在逃避的男人。

很快他們就到達雅安,卓羽舒選擇的這家面館是個老店子,附近不太好停車,溥舟只能把車停在百米外的路邊,兩人再一起走過去。

剛下車走兩步,忽然降雨。

雨水不大,落到皮膚上沒有什麽感覺,像是這個城市給卓羽舒的第一印象那般溫柔。卓羽舒回車裏拿傘,雨滴墜到傘面,甚至都沒發出聲響。

一路上幾乎沒人打傘,卓羽舒想,或許他們已經習慣了與這細雨和平相處。

很快就走到店面,卓羽舒仔細研究了下菜單,問:“你吃哪個?”

“牛肉的吧。”溥舟說。

卓羽舒點點頭,找服務員點單,溥舟一碗牛肉,他一碗三鮮,都是湯面。

店裏師傅正好在摔面,卓羽舒有些好奇地往那邊看,果然如他所想,這面摔在案板上,會發出“撻撻”聲。

“你猜對了。”溥舟也在往那邊看。

卓羽舒笑笑:“看起來面條會很勁道。”

店裏人很多,卓羽舒本來以為他們會等很久,但這裏上面條的速度卻很快。

他們倆坐在門口的位置,上邊有個雨棚,這時雨比之前大了些,砸在雨棚上發出啪啪啪的聲音,應和着店裏摔面條的“撻撻”聲,和周圍食客吸面條的“呼呼”聲,像是一曲民間交響樂。

“味道不錯,确實是本地人常來的店。”溥舟評價。

“忘記拍照了。”卓羽舒說,“該拍一張給阿琢的。”

“現在拍也不晚。”溥舟舉起手機對着卓羽舒,“笑一個。”

卓羽舒驚慌道:“這就拍?”

“當然,笑笑,三、二、一。”

溥舟話趕話上來,卓羽舒連嘴都沒來得及擦,就假笑着比出一個“耶”。

“很好看。”溥舟說。

卓羽舒松了口氣,溥舟的鏡頭來得太突然,讓他猝不及防:“我看看?”

溥舟把手機遞給卓羽舒,鏡頭裏的他看起來很不自然,至少在卓羽舒眼裏,這是一張非常不合格的照片。

他皺起了眉。

“很可愛。”對面的溥舟冷不丁地說道,卓羽舒擡起頭來,看見溥舟正夠着腦袋看照片,在發現卓羽舒擡頭看他後,溥舟再次重複了遍,“很可愛。”

語氣認真,仿佛在說着什麽實話。

卓羽舒忽然有些慌亂,他把手機胡亂地塞回溥舟手裏,不敢再和溥舟對上視線,慌裏慌張道:“你要拍嗎?”

溥舟搖頭:“我們合影吧,借這場雨做家庭作業,等會兒就要離開雅安了。”

卓羽舒心裏亂糟糟的,不敢對剛才那張照片發表意見,也沒來得及想清要不要拒絕合影,就迷迷糊糊點頭同意。

溥舟起身走到服務員身邊,把自己手機拿給對方,拜托對方為他和卓羽舒拍照。

這是他們行程的第二張合影,兩個用盡的面碗,四散交談的食客,色彩鮮豔奪目的雨棚,和遠處幾乎看不見的柔和細雨,與那細雨在棚下串成的簾。

他們坐在這樣的美麗中,彼此貼近。

再看照片時,卓羽舒發現,溥舟的臉上竟是帶着笑的。

溫和朦胧,就像收起雨傘走進雅安這場細雨中,雨滴飄飄灑灑,落到他的唇瓣,飄進他的心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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