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第二天一早，在樓下找了家面館吃面，兩人就收拾好行李繼續上路，從城區前往泸定磨西鎮。
下一站是個能夠貼近美麗大自然的地方——海螺溝。
在海螺溝可以看到雪山、冰川、冰瀑，那裏還有原始森林和地熱溫泉，這次溥玉琢給他們定的酒店是溫泉酒店，光看照片就知道那裏風景很好，他們決定在這裏玩三天再離開。
到古鎮他們沒有停留，直接去酒店辦理入住，管家帶他們去訂好的別墅。
一路上看到許多溫泉池，只有零星幾個人在裏面泡着，管家介紹道：“我們這兒白天可以泡溫泉看雪山，不過這幾天雨霧大，可能看不清雪山，但雲霧缭繞也別有風味。晚上這片夜燈打開，景色非常美，需要拍照服務可以聯系我，我們可以配合打燈攝影。這邊還有藥池、牛奶池等等，可以在別墅裏泡私人池，也可以在外面泡公池，雖說是公池，但是這幾天人比較少，在外面也很私密。”
卓羽舒點點頭，這邊的溫泉池看起來都很不錯，等會兒一定要來試試。
管家把他們帶到別墅門口，又指了另個方向說：“那邊是吃飯的地方，早中晚餐時間都寫好挂在牆上的，進去就能看到，除開這三個時段外，平時去也可以單點小炒，如果不想在這裏吃，就需要開車到古鎮上，古鎮有很多我們這邊的特色美食，推薦去試一試。”
他們到這邊時間還早，兩人都精神奕奕，在別墅裏簡單整理好行李後，就換上一身輕便的衣服出門坐觀光車到草海子，開始徒步原始森林。
他們來的這天，人流量很低，這段路除了他們倆外沒有其他人。來時路上下起濛濛細雨，森林裏雲霧皚皚，反倒像是人間仙境，走在其中都不敢大聲說話，只能聽見森林的聲音和他們倆輕淺的腳步聲，像是生怕驚擾了雨打樹葉的這份美麗。
這裏有許多珍稀植物，可惜卓羽舒都不認識，反倒是溥舟能叫出大部分植物的名字。
“小時候我爺爺愛養花草，常帶我去植物園，給我買很多關于植物的科普書籍。”溥舟說，“所以稍微了解多些。”
“以前沒聽你說過。”卓羽舒說。
溥舟沉默幾息，踏上石子路，“是的，也是沒有這樣的機會能夠和你說。”
之後很長一段路，他們都沒有再說話，緩慢地在森林裏漫步，像是兩個素不相識，只是碰巧在森林相遇，共同前行的陌生人。
卓羽舒偶爾停下腳步，拍攝兩種不知名植物的照片，拍完就收起來，沒有分享給任何人。
“怎麽不發給兒子看？”等他們走上一個小型觀景臺時，溥舟才終于再次開口。
卓羽舒勾勾嘴角，沒有回答。
“這裏空氣确實很不錯，如果晚上走在這裏，應該會更舒服。”溥舟說。
“晚上或許會看到很多星星。”卓羽舒仰起頭，卻沒能看到天空，這一片植被茂密，天空都被樹葉遮蓋住了。
“之後要不要找一天晚上在山上看星星，看日出？”溥舟問。
溥玉琢給他們安排的行程裏沒有這個計劃，但如果他們想，可以随時更改。
卓羽舒沒有馬上拒絕，可也沒同意：“到時候再看吧。”
他們繼續往前走，卓羽舒腳步輕盈，看起來整個人都比平時放松許多，溥舟走在他身後，忽然說道：“你心情很好。”
卓羽舒頓了頓。
溥舟又說：“我最開始還以為，你和我出來旅游，最少一個星期不會願意和我像以前那樣交流。”
卓羽舒回過頭：“什麽？”
溥舟說：“自從提離婚之後，你就不怎麽和我說話了，我還以為這次旅行，都會像我們來那天，你在飛機上那樣，走到哪兒都仿佛戴上了眼罩耳塞，對周圍的一切——不，應該說是對身邊的我保持不聞不問的态度。”
卓羽舒抿抿嘴，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開口。
溥舟繼續道：“說實話，我很驚訝你會提出離婚。這幾年，我以為我們關系還不錯，兒子也很好，至少在我印象裏，我們一家其樂融融，每一天見到你，你的臉上都帶着笑。”
卓羽舒更加沉默。
溥舟停下腳步，站到卓羽舒面前。
他比卓羽舒高，每次想要看對方的臉，只能微微垂下頭，有時卓羽舒不肯擡頭，他還需要彎下腰。
就好比現在，卓羽舒埋頭看腳尖，長長的睫毛低垂着，将眼睛裏的情緒掩蓋，溥舟只能看見他眼角那顆淚痣。
仿佛在哭一般。
“我以為。”溥舟視線膠着在那顆淚痣上，“我以為這些年，你過得還算快樂。”
卓羽舒還是沒有動彈，好似被定在原地。
溥舟柔聲問：“是我想錯了嗎？”
溥舟站得離卓羽舒很近，這讓卓羽舒哪怕不擡頭，也能感受到對方身上傳來的壓迫感。
他在等他的回答。
可是……
卓羽舒神情落寞，他張張嘴，再擡頭時，臉上卻帶着往常那樣的柔和笑意，他拍拍溥舟肩膀，打趣般說：“怎麽突然那麽嚴肅，吓我一跳。你當然沒想錯啊，這些年我怎麽可能不開心呢。你說得對，我們家庭和睦，大家都對我很好，更別說還有個那麽優秀的兒子，我怎麽可能不開心。”
“你就是想太多。”這句話說完，卓羽舒往後退了兩步，再擡腿往樓梯上走，“之前對你态度不好，是我的錯，離婚畢竟是大事，一想到這件事要告訴爸媽我就很頭大，所以難免對你冷淡了些，這兩天我已經調整過來了。之前寧白還告訴我，你為這次旅行熬夜工作，你都為我們的旅行那麽努力了，我怎麽可能繼續那麽不解風情，豈不是會辜負你，辜負這片美麗風景嗎。”
他最後說道：“好好享受這段旅程吧，溥舟。”
溥舟站在原地，他看着卓羽舒蹦蹦跶跶跳上臺階，紮成小馬尾的卷長發在腦後上下躍動，心情卻并不放松。
他知道，卓羽舒再一次顧左右而言其他，沒有說出實話。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在卓羽舒提出離婚那天，溥舟就問過對方為什麽要離婚，但一直到今天為止，他都沒能搞懂卓羽舒在想什麽。或者說，直到卓羽舒提出離婚這一刻，他才反應過來，自己這十年從沒搞懂過卓羽舒。
繼續往前走，他們到達了冰川雨林，這裏的景觀和之前不同，卓羽舒真如他剛剛所說那樣，在享受着旅程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們在一條小溪邊停下，卓羽舒蹲在溪水邊，手指探進水裏：“哇！好冰啊。”
“冰川水。”溥舟也在他身側蹲下，手指觸碰水面，溫度比想象中還低。
“但是很清澈。”卓羽舒手掌在裏面攪動，點點光線灑在水面的波瀾上，像是一片璀璨星光。
溥舟側頭去看卓羽舒，卓羽舒眼睛很圓，那片星光落在裏面，美得不行。
卓羽舒很漂亮，加上他性子溫柔，說話輕聲細語，還有那頭細軟的卷發，不怪很多人會把卓羽舒看成女孩。
溥舟忽然輕聲笑了笑。
卓羽舒疑惑地看他：“你笑什麽？”
溥舟搖搖頭：“只是忽然想到，當初阿琢第一次見你時的樣子。他那時候誰都不要，不管是我還是他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得不到好臉色。偏偏你過去找他，他完全不抗拒，大家都覺得很神奇。”
卓羽舒也想到那時候，笑着懷念：“可能這就是緣分吧，人與人之間的情感真是很難說，有的人見一面就能感受到不同。”
“你這樣說也沒錯。”溥舟說。
卓羽舒笑：“怎麽，你有其他想法？”
溥舟說：“恩，當時他會願意接受你，出乎我們所有人意料之外，但仔細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怎麽說？”卓羽舒問。
“你的長相和氣質很容易讓人覺得親近。”溥舟指指卓羽舒嘴角揚起的那抹笑，沒有人不會在看到卓羽舒的第一眼，就對他産生好感。卓羽舒的長相與氣質讓他天生帶有親和力，包括那頭軟軟的長發，整個人就像是只無害的、軟綿綿的小貓咪，在被他靠近時絲毫不會反感，只會內心欣喜。
卓羽舒卻在聽到這句話後，收起臉上的笑意。
“原來是這樣。”卓羽舒手掌完全浸入冰水中，“原來你是這樣想的啊。”
溥舟皺皺眉，握住卓羽舒的手腕，把他的手拉起來：“水太涼了，很容易感冒。”
“恩，你說得對。”卓羽舒站起身，甩掉手上水珠，“逛累了，我們走快點到營地坐車回去吧。”
從營地坐觀光車回酒店，時間差不多是酒店的午餐時間，兩人進餐廳，發現裏面人不多。這裏面提供自助餐也提供點菜服務，卓羽舒和溥舟逛了圈，覺得自助餐看起來也不錯，就拿起盤子按照自己的喜好随意夾了些菜。
“下午睡會兒再去泡溫泉？”溥舟問。
卓羽舒點頭，在森林裏走一上午，心靈得到淨化的同時，身體也免不了會疲憊，急需泡泡溫泉緩解。
“說起來也有段時間沒泡溫泉了，上一次是什麽時候來着？”溥舟問。
“兩年前的春節。”卓羽舒咽下土豆，“在歐洲。”
“是了，之後兩年都去的熱帶地區，沒機會泡溫泉。”溥舟說。
卓羽舒沒接話。
他們家出去旅游的次數不多，溥舟很忙，幾乎每天都在工作，連周末空出一天休息都很稀奇，更別說花幾天時間去旅行。但是哪怕溥舟再忙，每年的春節都會帶全家一起，到某個人少的地方安安心心玩半個月。
那半個月內，溥舟不會處理工作，而是每天陪伴自己的父母跟他和兒子。
那算是他們家一年一度最輕松快樂的日子，每個人都能得到徹底的放松。
但溥舟并不知道，對卓羽舒來說，每年的那半個月，他都身處地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