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卓羽舒睡眠質量一直都不太好，但或許是今天在森林裏走半天太疲憊，吹完午餐後，他竟然沾上枕頭就睡着了。
夢裏是一片雪色，他獨自走在白茫茫的天地間，四周什麽都沒有。
再醒來時，已經快三點半。
溥舟正坐在窗邊喝茶，手裏拿着本書，看起來悠閑寧靜。
和過年時一樣。
那瞬間，卓羽舒身體有一秒鐘的僵硬。
但很快卓羽舒就反應過來，現在不是春節，而是他們的離婚旅行。
“醒了？”溥舟聽見響動，回頭來看。
卓羽舒坐起身，點點頭。
溥舟見他還沒醒神，不再說話，繼續低頭看書。
卓羽舒茫茫然地看看他，又看向他身後窗外的風景，灰白色的雲霧掩蓋住山林，似乎馬上就要下雨。
水壺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卓羽舒視線循聲轉到溥舟手邊的茶杯，隔着這麽遠他都能聞見淡淡的茶香，讓他身體更加軟綿綿，不想起床。
溥舟看完這個章節，用書簽別好，合上書頁，起身回到卓羽舒身邊：“怎麽，睡迷糊了？”
卓羽舒搖頭，慢慢說道：“我還以為醒過來會看見你在工作。”
溥舟愣了愣，說：“出來玩，不工作。”
卓羽舒說：“我記得你現在的項目正在重要階段。”
溥舟沒有否認：“是的，很重要。”
卓羽舒仰着頭，他難得沒有回避溥舟的視線，反而直直看向對方：“你為什麽答應來？”
溥舟沒有馬上就回答，他伸手把床單拉平，坐到卓羽舒身側，才說道：“你想知道答案？”
卓羽舒點頭。
溥舟說：“我也有一個問題想問你，如果我告訴你我的答案，你也告訴我你的，可以嗎？”
卓羽舒有些遲疑：“什麽問題？”
溥舟看着卓羽舒的眼睛問：“你為什麽想離婚？”
卓羽舒睜大的眼睛又微微合起，嘴巴緊緊閉合。
溥舟等了幾分鐘，沒有等到任何回音。
這樣僵持下去沒有意義，溥舟也沒想過那麽簡單就得到對方的答案，起身道：“算了。”
卓羽舒卻突然拉住他手腕：“我的理由很簡單，我覺得我們的任務已經結束，所以可以離婚了。”
這下沉默的人輪到溥舟。
但他很快恢複過來：“所以你一直覺得，我們結婚都是為了溥玉琢，是嗎？”
卓羽舒沒有說話，他只是看着溥舟，用那雙最溫柔不過的眼睛，沉默的、篤定的。
卻讓溥舟感到了從沒有過的心寒。
良久，卓羽舒才開口：“我說完了，你呢。”
溥舟背過身，不再看卓羽舒：“我的答案已經不重要了。”
卓羽舒微微皺眉：“耍賴？”
溥舟似乎真的打算耍賴，俯身拿起旁邊的浴袍：“走吧，去泡溫泉。”
卓羽舒只能跟上，但他剛起床還沒來得及換泳褲，便先去衛生間換泳褲浴袍，等換好出來，發現溥舟不在房間裏。
卓羽舒走到落地窗邊往外望，看見浦舟已經開始泡溫泉了。
他竟然自己先走了。
卓羽舒站在空蕩蕩的客廳，愣怔道：“他這是生氣了嗎？”
随後又開始茫然：“為什麽會生氣……”
卓羽舒是真的不明白。
他們結婚原本就是為了溥玉琢，不，準确來說溥舟和他結婚是為了溥玉琢，而他和溥舟結婚是為了錢。
溥玉琢是他們結婚後收養的小孩沒錯，但溥玉琢被收養的直接原因，是因為他是溥舟大哥溥帆的兒子。
當年溥舟大哥大嫂在國外意外去世，給年僅8歲的溥玉琢造成嚴重心理創傷，把自己天天悶在房間裏，除了溥舟外，不接受任何人近身，和其他人完全無法交流。可偏偏溥舟的大哥大嫂在國外留下一堆攤子，必須溥舟出國花時間解決，溥玉琢的狀态又支撐不了他出國，兩人陷入死循環。
醫生表示這種情況，溥玉琢最好留在國內，要麽讓溥舟貼身照顧他，要麽另找個能讓他接受的人照顧他，帶他走出困境。
總而言之，在各種各樣的情況交織下，溥家才最終決定找人聯姻，專門為溥玉琢組建一個有“爸爸媽媽”的新家庭來照顧溥玉琢。當時并不止卓羽舒去“面試”，比卓羽舒條件好的大有人在，但也算是緣分，那麽多人裏溥玉琢偏偏看中了他，看中了最需要一筆錢讓家裏度過難關的他。
現在溥玉琢已經高中畢業，成長為了個優秀的成年男子漢，心智成熟，能夠坦然接受親生父母的意外，而他家也因為溥舟給的錢和各方面資助，順利走過難關，家庭事業蒸蒸日上，他們兩家的目的都已經達成，大家都滿意。
所以這段從一開始就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也根本沒有再繼續維系的必要。
難道不是嗎？現在又在生什麽氣？
卓羽舒不懂。
這難道不是溥舟想要的嗎？
想不明白，卓羽舒也不想繼續糾結。反正再有二十多天，他們就徹底從法律意義上斷開關系，溥舟生氣和他又有什麽關系。
卓羽舒出神地想，是啊，和他又有什麽關系。不管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後，都沒有關系。
系緊浴袍，卓羽舒離開別墅。
外面溫泉池很多，卓羽舒看了眼浦舟的位置，只能看見溥舟的後腦勺，這顆後腦勺在卓羽舒眼裏寫滿了抗拒，看起來并不想任何人打擾。
于是他轉身走向另一邊，反正池子多，人又少，去哪兒都好。
而且，卓羽舒想，溥舟應該也不想自己現在過去他身邊。
分開冷靜冷靜挺好的。
這邊池子多，不同溫泉池有不同的溫度，卓羽舒一個個試過去，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溫度，脫掉浴袍泡進去。
疲乏瞬間消解，微微燙的池水包裹住身體，卓羽舒緩緩嘆出一口氣。
這裏真的很不錯。
山野間有清風拂過，卓羽舒看向對面連連綠意，可惜霧太大，看不到雪山，不過這很正常。明天他們會去海螺溝上面看冰川，運氣好能在觀景臺看到貢嘎雪山，運氣不好就只能等以後。
看這樣的自然風光就像人與人之間那樣，都需要一點點緣分。
卓羽舒從桌案上拿起手機，拍了照帶着霧氣和水汽的照片私發給溥玉琢，告訴他自己在泡溫泉。
溥小豬豬：看起來好舒服！貢嘎神湯名不虛傳！
卓羽舒：我們在溫泉酒店泡的，這裏環境确實不錯，上午和你爸去原始森林散步，那裏非常美。
溥小豬豬：你喜歡就好，這次的旅程裏安排了很多爬山運動，我知道你最喜歡爬山了[小豬親親.jpg]
溥小豬豬：你知道嗎，我經常和我朋友說，我爸就是個爬山狂魔，只要不下雨，幾乎天天都爬山哈哈哈。
卓羽舒笑得溫和，被熱湯泡粉的手指在屏幕上輕輕觸動。
卓羽舒：知道你最貼心，爸爸很感動。
溥小豬豬：[小豬心花怒放.jpg]
卓羽舒：你最近怎麽樣？
溥小豬豬：出去玩的東西已經都準備好了，現在只等出成績填志願，然後我出發大西北！
卓羽舒：就是很可惜沒辦法和你一起查成績。
溥小豬豬：到時候我們連視頻，一樣一樣的！
卓羽舒眉眼帶笑，整個人看起來格外溫柔，他趴在岸邊，溫熱的透明池水一陣陣蕩漾在他細瘦的腰肢與後背，像是層層透明柔絲，在撫揉着上好白玉。
溥舟走過來時，就看到這樣一幅景色。
卓羽舒後腰有一顆紅痣，在白淨的膚色上顯得格外豔麗，他并不知道這顆痣的存在，也不知道有一個人，十年來，曾有意無意将視線落在上面。
卓羽舒趴那兒聊得開心，完全沒注意到溥舟已經悄悄走到他身後，還站在原地看了會兒。
“在和兒子聊天？”溥舟突然開口。
卓羽舒吓了跳，回頭看他：“啊……對。”
溥舟望着卓羽舒泡得紅撲撲的臉蛋，說：“下面有個恒溫泳池，要不要去游會兒？”
卓羽舒确實沒想到溥舟竟然那麽快就來找他，但這個舉動明顯是在求和。他們倆之間本來也沒什麽大事，卓羽舒便順着臺階道：“好，走吧。”
酒店池子再往外走段路，可以看到一些單獨隔出來的溫泉池，大多都帶有功能性，比如牛奶池、藥池還有小魚池等等，走到最裏面就是恒溫泳池和健身房。
看到健身器材，卓羽舒視線在溥舟身上落了下。
卓羽舒經常想，溥舟真的很像言情小說裏的那種霸道總裁，不管工作有多忙，也能顧好家庭朋友，發展自己的興趣愛好，更能做好身材管理，幾乎天天都有時間去健身房。
偏偏做到這些的他，完全覺不出累，每天看起來游刃有餘，甚至很享受，還能有充足的時間好好休息。
想到這兒，卓羽舒忽然發現，自己提出離婚，似乎是溥舟這麽多年來的第一個“墨點”。如果外人知道他想和溥舟離婚，他們會不會覺得是溥舟沒顧好家庭，才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
卓羽舒很快又推翻這個想法，根據那些人對他的評價來看，不難猜想，被罵得肯定不會是溥舟，而是他。
罵他不識好歹，罵他明明擁有那麽好的男人卻還不知足，罵他作、沒事找事……
不過，溥舟是個道德感很強的人，他會願意來這趟旅行，或許就是因為覺得自己沒有顧好家，才讓他有了離婚的念頭。卓羽舒之前并沒有想到這一點，而是自顧自的以為他們任務完成，溥舟肯定早就迫不及待想離婚，他只是順勢而為。
原來是他沒有和溥舟說清楚。
是他的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