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在康定的第二天，他們去了康定情歌風景區。
卓羽舒自帶了半個背包的食物和水，那邊海拔會升高，以免到地方需要補充能量。
車開到風景區門口，就不能繼續往裏了。
在售票處買好觀光車票，他們登上大巴，大約四十多分鐘就到達第一個景點——木格措。
——你們見過天上的湖水嗎？
這是溥玉琢在攻略上介紹木格措的第一句話。
木格措漢語名為“野人海”，是海拔3700米的高山湖泊，湖面廣大，裏面的水來自雪山融化的積雪水，走過去看幾乎清澈見底。
卓羽舒還沒靠近，就已經被美到窒息。
“太好看了吧。”卓羽舒小聲喘氣。
“帽子戴好。”溥舟追在他後面，把他頭頂的帽子扶正，這上面風大，卓羽舒不能頂着這樣的風吹，肯定會頭疼。
卓羽舒有點不好意思，把帽子往下拉，遮住額頭。
“這裏真的很美。”卓羽舒眼睛亮亮的，看起來确實很喜歡這裏，神情和平時完全不同，溥舟免不了也被他這種情緒所感染，心情放松地欣賞起美景。
往前一點是金色沙灘，被叫做愛情灘，卓羽舒走在上面，內心有些許莫名的焦灼，明明不是熱帶地區，卻覺得這地方走着“燙腳”。
“海枯石爛。”溥舟念道，這是木格措景點石頭上刻的四個大字。
“看來這裏很适合情侶。”卓羽舒說。
溥舟眉頭微挑：“怎麽，不适合我們嗎？”
卓羽舒聞言有點無語：“好好說話。”
溥舟也是随口打趣，沒想更多，他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我小時候還挺喜歡海枯石爛這個詞，覺得這個詞承載的情感很重，仿佛不管發生什麽，有的感情永遠不會改變，當初是什麽樣，以後就一直會是什麽樣。”
卓羽舒沒想到溥舟還有這樣感性的一面：“那現在呢？”
“我依舊相信海枯石爛，但是對這個詞有了些想法上的差異。”溥舟說。
卓羽舒找了塊高大的石頭，靠在上面，在高原上走路還是有些累，忍不住想歇腳，他問道：“什麽差異？”
“現在我覺得感情的濃淡會改變，但感情存在的本身不會變。”溥舟說，“人與人之間一定會存在海枯石爛。”
卓羽舒點頭：“你說得對。”
溥舟問：“你呢，你相信永遠不消散的愛嗎？”
卓羽舒很快速地回答道：“我當然相信。”
溥舟有些驚訝：“你這個語氣，說得好像你擁有這樣的愛一樣。”
卓羽舒說：“我當然擁有。”
這下溥舟更驚訝了，驚訝的同時，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緒在胸腔打轉：“我怎麽不知道你有這樣的感情，和誰啊……”
卓羽舒聽出來他語氣不對，知道他想歪了：“當然是我媽媽啊，對，現在還要加個咱們兒子。”
溥舟像是松了口氣又像是很無奈：“什麽啊，你在說親情啊，我還以為你剛剛在聊愛情。”
“我哪兒來的愛情，和你嗎？哈哈。”卓羽舒聳聳肩，幹笑兩聲。
溥舟也莫名其妙地跟着卓羽舒尬笑起來。
“其實我們現在離婚挺好的。”卓羽舒望向木格措，湖水清澈見底，下面許多形狀各異的石頭，“我們離婚之後，你才好去找你的海枯石爛。”
溥舟扭頭看他。
“溥舟，你是個很好的人，是個很好的丈夫，結婚這些年來，你已經做得夠好了。”破開雲層的陽光灑在湖面上，一陣風吹來，湖水被揚起刺目的金光，卓羽舒眯起眼睛，卻不肯移開視線，他的聲音小而堅定，“以後你不用再被‘我的丈夫’這個身份束縛住，遇到喜歡的人，就努力去和他海枯石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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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木格措四周逛了逛，他們準備坐船游湖。
今天天氣很好，是這幾天都沒能見到的藍天白雲、豔陽微風。
小船晃晃悠悠，卓羽舒趴在邊上用手機記錄湖上美景，之後發到他們三人的家庭群。
溥玉琢看見視頻鬧得不行，直說該和他們一起來，當個欣賞風景的電燈泡。
卓羽舒表示，以後有機會，一定會帶他再來逛逛。
這裏的美景值得。
溥舟沒在群裏說話，事實上，自從卓羽舒和他說過那段話後，他就一直不怎麽說話。
卓羽舒知道，溥舟肯定生氣了。
卓羽舒其實很害怕溥舟生氣，不僅僅是溥舟，他害怕身邊任何一個人生氣，特別還是因為自己而生氣。
必須要哄好對方才行。
“人生第一次在這麽高的地方游湖。”卓羽舒幹巴巴道，“感覺好神奇。”
“恩。”溥舟随意應聲。
卓羽舒稍微往後坐了點，拉開和溥舟之間的距離：“你幫我拍兩張照片呗。”
溥舟沒答話，但手上卻很聽話，舉起手機對準卓羽舒。
卓羽舒雙手放在膝蓋上，乖乖坐好，他沒有看鏡頭，而是對着溥舟笑得腼腆：“這樣可以嗎？”
溥舟還能說什麽呢。
他是有些生氣的，卓羽舒那段話否定了太多一些很多溥舟還沒想清楚、理明白的東西。可是他又不知道自己生氣的立場在哪裏，生氣的理由是什麽，意識到這些，讓他更加郁悶。
他并不是氣卓羽舒，而是在氣自己。
更無奈的是，卓羽舒總是這樣，總能如此輕而易舉的就讓他心情恢複，明明他也沒做什麽，只是拜托自己拍張照，對着自己笑了笑。
可他笑起來真的很好看。
鏡頭捕捉下這個瞬間，溥舟垂眸看手機屏幕：“你可以轉頭去看湖面，現在陽光很好，你轉過——”
轉過去的話，那縷陽光正好可以落到你的臉上。
溥舟想這樣說，但還沒來得及說，陽光就吻上了對面人的側顏。
那一刻的美麗，讓溥舟連呼吸都靜止了。
“是這樣嗎？”偏生美麗本身沒覺出自己做了什麽，正慌張地看着湖面，又茫然地望回自己。
溥舟回過神來：“嗯對，就剛剛這個姿勢，非常好。”
卓羽舒并不是個愛拍照的人，他也不會擺姿勢，面對鏡頭時肢體僵硬，表情緊張，仿佛鏡頭于他而言是洪水猛獸。
可哪怕這樣，他也是被畫面寵愛的孩子。
“很好看。”溥舟說。
天上水間的皎皎明珠，當如是了。
之後他們去了紅石灘。
這裏也有紅石灘，和海螺溝那邊稍有不同，但差別不大。
據說這些石頭上的藻類離開這裏後就會死去，它們獨屬于這片天地，是一直熾烈的浪漫，卓羽舒走在旁邊，看得很仔細。
“你看，那邊有很多花。”溥舟指向右前方，卓羽舒順着望過去，發出一聲驚嘆。
“好美啊！”
那是片大草坪，青翠的嫩草葉鋪滿土地，上面綴着無數黃色和白色的小花，偶爾還有幾朵粉色或紫色的。
草地上有十多頭牦牛在吃草，卓羽舒沒敢過去，也不想過去。
這樣美麗的場景，不該有人去打破。
他們倆站在原地拍了兩張大遠景就接着往前，本以為這樣的景色只能有緣面見一次，結果順着觀光路線走了十多分鐘後，他們竟然直接走進了一片鋪滿鮮花的草原。
卓羽舒腳步很輕，他小心翼翼地踩在土地上，生怕自己的沉重傷害到這些柔軟的生命。
“這些是什麽花？”卓羽舒問。
“高山雛菊。”溥舟說，“這裏花品種挺多，它們生長在海拔三千多米的高山上，很不容易。”
“很好看。”卓羽舒點頭，看向地面一塊凸起，“這是……”
溥舟說：“牛糞，小心點別踩到。”
“我居然連牛糞都沒認出來。”卓羽舒說。
“你又不經常接觸這些，遇到認不出來很正常。”溥舟說，“我也是恰好見過，不然我也不一定認得出來。”
卓羽舒笑，溥舟在這種時候總是很會說話。
“牦牛糞是好東西，作用很多。”溥舟說，“牦牛身上哪兒都是寶，這裏牛羊花草，漫山遍野都是財富。”
“怎麽，考慮在這兒賺一筆嗎？”卓羽舒笑道。
“倒不是賺錢的問題。”溥舟說，“這裏很美好，就是很多地方沒有信號。”
“我有時候覺得，發達的信息技術就是雙刃劍，它會帶來很多東西，也會帶走很多東西。這裏和我們生活的城市很不一樣，這裏太美好了。”卓羽舒說，“所以你說這裏沒有信號，我第一反應其實是，必須要有信號嗎？”
溥舟輕笑了聲，正想說句什麽，卓羽舒又接着道：“但是我明白你想給這裏帶來的都是好的、正面的影響，你比誰都希望‘便利惠及萬家’。”
便利惠及萬家——這句話是溥舟下屬信息通訊工程公司的口號，這家公司曾經并不屬于他，而是由他大哥大嫂一手創立，是他大哥大嫂留給他的遺物，也是繼承給他的遺志。
這家公司并不是溥舟手下唯一一所公司，但卻是最具有特殊意義的公司。
“雖然我從來沒有管過你工作上的事，但偶爾也會從兒子嘴裏聽到一些消息。”這幾年每年寒暑假，溥舟都會帶溥玉琢去自己家旗下的各家公司實習，“我知道你們最近在研發遠程醫療設備，這是惠及千萬家的好事好東西，但是這些東西離不開通訊技術。”
“是的。”溥舟說，“發展肯定會帶來各方面的好與壞、利與弊，我個人覺得，我們不能因噎廢食，而且我們也不能剝奪他們享有便利的權利。”
卓羽舒點頭。
“這件事現在讨論也沒有意義。”溥舟說，“高原上做基礎建設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具體如何更不是我們一兩句話就能決定，牽扯到方方面面的事情太多了。”
卓羽舒繼續點頭。
“不過我很開心。”溥舟說，“你從來不過問我們家公司的情況，我還以為你不感興趣。你剛剛那些話，我很感動，能得到家人的支持比什麽都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