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卓羽舒,你是沒有心嗎?”溥舟把車停下,這裏堵成一片,沒有半分松懈的可能,就如同此刻的他們。
卓羽舒抿緊嘴。
“是,我們确實是因為這些原因結婚的。”溥舟情緒第一次有些激動,“但是卓羽舒,十年啊,我們在一起生活了十年,這十年時間相處下來,就算不是愛人,我們也該像家人一樣了吧?十年,鐵杵都可以磨成針了,你的心是被我們的婚姻封閉了十年嗎?”
卓羽舒震驚地看向溥舟,他從不知道溥舟心裏竟然是這樣想的。
“以前我不覺得、沒發現,這幾天我們朝夕相處,我才發覺,原來我們倆之間一直隔了層玻璃,你每一天都在用力把玻璃擦幹淨,我看過去,以為我們親密無間,走過去才發現,玻璃永遠是玻璃,再幹淨再無暇,我都沒有辦法觸碰到你。”溥舟說着,慢慢将車啓動,順着車流繼續往前。
“卓羽舒,你能不能對我稍微公平一點。”溥舟深吸一口氣,平複了剛才激動的情緒,“你能對阿琢溫情十年,可不可以不要因為商業聯姻這件事,就忘了我也是個人?”
我也是個人。
我也是個人啊。
卓羽舒聽着這聲質問,指尖死死掐進手掌,他沒有辦法辯解,也沒有立場為自己說話。
他确實如溥舟說的這樣,用商業聯姻這四個字,将溥家所有人,包括溥玉琢在內的所有人,都隔開了一層膜。
他沉默着,面無表情地聽着,沒做任何反應。
溥舟等了幾分鐘,卓羽舒都沒有開口回答,他忍不住催促般問道:“卓羽舒,你就不說點什麽嗎?”
“說點什麽?”卓羽舒像被猛地驚醒,快速反應道,“對,抱歉,我是該說點什麽。對不起,對不起。”
說完,他又閉上嘴,側頭看窗外。
溥舟皺起眉頭:“我不是想聽你道歉。”
卓羽舒像接收到命令的AI般,沒有太多情感地接着說:“對不起,我不該不和你溝通,不該嘴硬,我沒有不把你當人,我不是故意的,是我錯了,以後不會了。”
溥舟很失望。
他不想聽這些,這些也不是卓羽舒的真心話。
他問不出來。
他沒辦法得到答案。
卓羽舒忽然扭頭看他:“你生氣了嗎,你別生氣。”
溥舟說:“你為什麽不願意說呢?”
卓羽舒語氣很平靜:“你想聽我說什麽呢?”
“我想聽你的真心話。”溥舟打轉方向,前面終于開始通行,“卓羽舒,我來這趟旅行不是為了玩,你曾經問過我為什麽要來,我現在告訴你,因為我想知道你為什麽要離婚,是不是我哪裏做得不夠好。我花這一個月時間,不是來放松的,我只是想要知道,我們之間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卓羽舒早有預感,溥舟這一路的表現,都在說明他正在尋找婚姻失敗的原因。
可是他們的婚姻确實提不上失敗二字,更沒有別的原因。
“你沒有任何不好的地方。”卓羽舒說,“我們之間也不存在任何問題。”
溥舟說:“不可能,我們如果沒有問題,就走不到離婚這步。”
“是,但那些都是我自己的問題。”卓羽舒說,“沒有別的原因,我就只是覺得我們倆的任務結束,應該分開了,就那麽簡單。”
溥舟無言以對。
“本來我們就不是因為感情在一起的,當初的需求達成後,分開不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嗎,你不要糾結,你沒有做錯任何事。”卓羽舒勸道,“開開心心享受最後的旅行吧,當然,如果你覺得這樣是浪費時間,我們也可以就此結束,我可以現在就訂票,回上海,還來得及陪兒子一起看高考成績。”
溥舟嘆氣,他知道卓羽舒沒有在開玩笑:“別訂票,繼續吧。”
卓羽舒放下手機,兩人不再說話,一路沉默到新都橋。
他們在新都橋訂的酒店是個莊園酒店,房間裏可以看到貢嘎雪山,但是他們沒有在酒店多停留,而是拿走酒店提前幫他們采買的露營裝備和食物後,就開車上魚子西星空營地。
他們到達新都橋的時間比預計晚一些,想去看日落就沒辦法在酒店吃飯,好在他們路上吃了點東西填肚子,不至于餓。
馬不停蹄,這次由卓羽舒開車。
這邊的路更加難走,颠簸着上山,這時天色已經開始泛黃。
“幸好沒下雨。”卓羽舒說,“希望我們上去能看到最完美的夕陽。”
“應該沒問題,時間還很充裕,我們說不定還可以一邊吃晚飯一邊看日落。”溥舟在車上看了下攻略,他們倆又恢複平時的氣氛,仿佛之前那些尴尬的争論從沒存在過一般。
但兩人心裏又都清楚,有什麽東西到底不一樣了。
上山的路不長,就是路難走,沒多久他們就到達魚子西營地,上去後發現,今天除了他們這對游客,似乎沒有其他人。
他們倆這次出門玩沒有刻意花錢包場,本身就只有兩個人,想着怎麽樣最簡單輕松就怎麽來,而且說不定會遇到有意思的人,沒想到今天竟然那麽冷清。
上山後果然還沒到落日點,他們跟着工作人員到帳篷裏收拾好東西,随後開始露營。
這上邊做吃的不方便,他們帶的自熱火鍋和自熱米飯來吃。
東西準備好,天色也開始泛黃,他們把自熱鍋留在帳篷外,跟着工作人員往最佳觀景點走去。
落日是什麽樣的呢?
當整片天際被那輪圓日染上橙光,最遠處那終年潔白的雪山也披上金芒,整個世界都靜默了。
風、雲、山、石,自然界裏的所有成員,都在安靜地與最後那抹天光告別。
明明寂靜無聲,卻又震耳欲聾。
卓羽舒在那瞬間,心髒找不到落點。
就好像有什麽他依靠本能緊緊拽住的東西,如拳頭裏的細沙,在逐漸消散。
他忽然發現,哪怕看到這樣的景色,他也無法快樂。
這個世界最炫麗的顏色,都在叫嚣着,這不是你所能擁有的美麗。
他不配看到這些東西。
卓羽舒緊緊閉上眼睛,明明眼前是他期待已久的日照金山,明明眼前有着世界上最美的奇觀,他卻閉上了眼睛,什麽都不願再看。
他恍然明白了什麽。
原來這個世界上,越是美好的東西,越能提醒自己,他有多麽的醜惡。
“你怎麽了?”耳邊突然傳來溥舟的聲音。
卓羽舒睜開眼,他茫然地問:“我怎麽了?”
溥舟皺着眉,手掌在卓羽舒眼前晃了晃。
卓羽舒視線追着他的手指移動,嘴裏卻在問:“你為什麽要皺眉?”
“你眼睛不舒服嗎,為什麽閉眼?”溥舟沒有回答,而是問道。
卓羽舒說:“我閉眼了嗎?”
溥舟眉頭皺得更緊:“卓羽舒,你到底怎麽了?”
卓羽舒回頭看向天際,他的頭頂竟然有一朵雲彩被落日照成了粉色,他驚喜道:“你看,粉色的雲,好美啊。”
溥舟擡頭看去,被卓羽舒岔開話題:“恩,你想拍照嗎?”
卓羽舒點頭:“好。”
趁着太陽還沒落山,他們在這裏拍了很多照片,一直到最後那縷光芒消失,才慢慢走回營地。
卓羽舒把自熱火鍋打開,坐在小馬紮上整理食材,溥舟坐在一旁看他操作。
“為什麽你連煮自熱鍋都看起來很專業的樣子?”溥舟問。
卓羽舒失笑:“這有什麽專業不專業的。”
“我做這些肯定沒有你做得好。”溥舟說,“手忙腳亂。”
“那是因為你不經常做,只要你學,肯定會做的比我好。”卓羽舒說。
卓羽舒和溥舟開了盞小燈,兩人很快開始在夜色下吃火鍋。
“沒你做的火鍋好吃。”溥舟吃了口自熱鍋,有點嫌棄。
“食材都不一樣嘛。”卓羽舒笑笑,“想吃的話,等後面找機會給你弄。”
傍晚山頂的風開始變烈,卓羽舒裹緊外套,還是因為正在吃飯,才勉強保證身體暖和。溥舟開始擔心晚上睡覺時,卓羽舒會着涼。
“山頂太冷了,要不然回酒店住吧?”溥舟說。
卓羽舒舔舔唇,他擡頭看向天空,這個時間還看不到星星。
“想看星空?”溥舟問。
卓羽舒點頭:“阿琢說這裏是最接近銀河的地方。”
溥舟有些為難,進帳篷把帽子拿出來給卓羽舒戴好,站在他身邊說:“你先坐着玩,我去問下他們這裏能不能灌熱水袋。”
卓羽舒知道他在關心自己,有些感動:“謝謝。”
“這有什麽好說謝的,我們倆最好誰都別感冒,互相照顧罷了。”溥舟說完就去找營地工作人員。
熱水袋最後沒拿回來,溥舟倒是提了壺酥油茶,身邊還跟了只小土狗。
“哪兒來的狗?”那狗一湊近卓羽舒,就趴到卓羽舒膝蓋上搖尾巴,暖洋洋的肚皮緊緊貼近他的小腿。
“那邊工作人員養的。”溥舟說,“非要跟着我走。”
“好可愛啊。”卓羽舒揉揉小狗腦袋,柔軟的觸感讓他不由眯起眼睛,“你知道它叫什麽嗎?”
溥舟搖頭:“叫他狗不就行了。”
卓羽舒失笑:“哪兒能那麽随意。”
卓羽舒挺喜歡這些小動物,溫柔地撫摸小狗:“太乖了,你好乖呀,你叫什麽呀?”
小狗當然不會回答問題,只會更加熱情地撲進懷裏,對着卓羽舒瘋狂搖尾巴。
“怎麽,你喜歡狗?”溥舟問,倒了杯酥油茶給卓羽舒。
卓羽舒點頭:“很可愛。”
“怎麽從來不說,不然家裏可以養一只。”溥舟說。
卓羽舒笑笑,搖頭道:“還是不了,養了狗會有感情,分開會難過。”
溥舟動作頓住,他忽然很想問,養了狗會有感情,那麽他們十年婚姻就沒有感情嗎?和狗分開會難過,和他分開就會很幸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