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其實當初我們也考慮過要不要給阿琢養只狗。”溥舟說,“當時咨詢了一些人,他們說依靠撫慰犬帶阿琢走出來,也是條路,但狗畢竟無法照顧阿琢的衣食起居,你知道的,當時他太封閉了。”

卓羽舒哈哈笑了兩聲:“看來我還是比狗有用點哈。”

溥舟:“……”

溥舟:“我不是這個意思。”

卓羽舒擺擺手:“我知道,我開玩笑呢。”

溥舟現在看這只趴在卓羽舒懷裏撒嬌的土狗,怎麽看怎麽不順眼,索性仰躺在椅子上,擡頭看天空。

這個點依舊看不見星星。

卓羽舒冷不丁開口:“我忽然有種世界只剩下我們倆的錯覺。”

溥舟低頭看他。

“所有的東西都離我們那麽遠,不管是城市、雪山、天空,還是人煙。”卓羽舒說。

“那你喜歡這種感覺嗎?”溥舟問。

“我覺得人一定要有獨處的時間。”卓羽舒對溥舟說,“所以如果是這樣能夠遠離一切的機會,或許獨自一人會更好。”

“一個人在這裏,那麽黑,你不害怕嗎?”溥舟不喜歡卓羽舒的回答。

“當然會害怕。”卓羽舒沖着溥舟笑,“所以我很感謝溥先生現在願意陪在我身邊。”

溥舟又高興了。

人的喜怒就是那麽無常。

晚上風又變大,卓羽舒的自然卷仿佛都要被吹直,溥舟不要他繼續在外面待着,怕感冒:“等星星出來再到外面看,現在先去裏面暖和下。”

卓羽舒當然不會不同意,他确實覺得很冷,哪怕進了帳篷也有些冷。

“确定不回酒店?”溥舟問。

卓羽舒搖搖頭,這樣的機會難得,他不想錯過。

“不過你現在沒高反,倒是好事。”溥舟說。

“對啊,剛才在折多山還有點頭暈,沒想到來這邊一點反應都沒有。”卓羽舒說。

“可能身體适應了。”溥舟說。

“你才是,出來這麽多天精神一直都很好。”卓羽舒有些羨慕。

溥舟笑起來,又問:“時間還早,休息會兒吧?”

“我也想睡會兒,但是又怕等會兒起不來。”卓羽舒有點糾結。

“睡吧,再晚可能溫度會更低,到時候不一定睡得着。”溥舟說。

他們在帳篷裏展睡袋。

卓羽舒爬進去。

“怎麽樣,暖和嗎?”溥舟問。

“目前還行,先睡來看吧。”卓羽舒答,其實并沒有他想象中溫暖,山上風實在太大了,溫度很低。

溥舟也跟着進自己的睡袋,兩人并肩躺在帳篷裏,溥舟卻突然有些不習慣。

平時他都是和卓羽舒睡一張床,蓋一床被子,這突然兩個人各用各的睡袋,有種分開蓋被子的錯覺。

好奇怪,不怎麽喜歡。

這睡袋不是他們倆買的,來之前他們拜托酒店工作人員采買露營裝備,當時沒說清楚要單人睡袋還是雙人睡袋,結果對方直接買了兩個單人睡袋。

沒辦法,現在只能勉強接受“分床”。

“如果冷就告訴我。”溥舟扭頭看卓羽舒,發現卓羽舒已經閉上眼睛了。

溥舟見狀,莫名其妙心裏悶悶的。

說是睡覺,其實兩個人都沒睡好。

溥舟不習慣睡袋,也覺得沒蓋一條被子很別扭,卓羽舒則是冷,他本身就很怕冷,在山頂更冷。

這樣根本睡不着,沒多久兩人就一起從睡袋裏鑽出來。

“看電視吧。”卓羽舒說着,把平板拿出來。

卓羽舒和溥舟平時都很少看電視,平板上的視頻全是溥玉琢幫他們下載的,兩人甚至不知道裏面有什麽內容,此時打開視頻庫才發現,溥玉琢下了一堆愛情電影。

“看嗎,好像都是愛情電影。”卓羽舒問。

“看呗,很多年沒看過電影了,難得在這麽美麗的地方看電影。”

卓羽舒有點排斥看愛情電影,他往下翻了翻,想找出沒有講愛情的片子。

結果還真讓他翻到一個——《忠犬八公》

“看這個吧。”卓羽舒說。

溥舟順着他的指尖看過去,點頭贊同。

這個電影很催淚,卓羽舒沒看過,但是聽說過這部電影的威力。

不過……當劇情裏所有的傷痕都顯露出來,悲傷如同實質般砸到他們面前時,卓羽舒卻還是面無表情地看着,仿佛毫無觸動。

直到他聽見一陣微弱的吸鼻子聲。

卓羽舒震驚地扭頭看向溥舟,發現溥舟竟然看哭了。

“你……”卓羽舒手忙腳亂地拿出一張紙,遞給溥舟,“喏,給你紙。”

溥舟搖頭不語,接過紙巾,明顯被劇情觸動。

卓羽舒沒再說什麽,拍拍溥舟肩膀,繼續和他一起往下看。

電影結束。

溥舟眼眶泛紅,還在為故事難過。

“還好嗎?”卓羽舒給溥舟倒了杯熱水,“緩緩。”

溥舟深吸一口氣:“抱歉,我失态了。”

卓羽舒搖頭:“這個電影确實很好哭。”

“這種情感太真摯,讓人沒辦法不動容。”溥舟點頭,看向卓羽舒,陡然發現卓羽舒看起來竟毫無反應,似乎對剛剛的電影沒什麽感覺,“你,你覺得呢?”

卓羽舒說:“很感人,特別好哭。”

溥舟笑了下:“和你比起來,我好像有點太容易哭了。”

卓羽舒聳聳肩:“哭是很正常的情感表達,哭沒什麽不好,至于我……我可能淚腺不太發達,在我的記憶中,好像小學之後就再也沒哭過了。”

溥舟很驚訝:“小學之後就再也沒哭過?怎麽可能?”

卓羽舒說:“真的,我很難流眼淚。”

溥舟還是有些不敢信:“确實,我好像從來沒看到你哭過。”

卓羽舒說:“對大家來說很容易的事情,對我來說有點困難,我有時候都奇怪,明明看這種電影心裏挺難過的,怎麽就是哭不出來。”

“不對。”溥舟突然說,“我曾經看過你哭。”

卓羽舒愣住:“有嗎,什麽時候?”

溥舟有點遲疑,似乎在糾結要不要說,但最後還是開口道:“在我們結婚那年的春節,那天晚上,你哭了。”

卓羽舒臉突然爆紅。

“啊、啊,那次啊。”卓羽舒眼神飄忽,都不知道該往哪兒看,“咳,那次不一樣,恩,不一樣。”

溥舟也被卓羽舒的反應搞得有些不好意思,沒再揪着這個話題多說。

卓羽舒松了口氣。

他怎麽也沒想到溥舟會突然提那天的事情。

溥舟平時不出去旅行,但是每年春節必定會帶着一家人出去旅游,結婚那年的春節,他們去了溥舟買的一個私人島嶼。

在那裏,他們有了第一次負距離接觸。

那個夜晚,他哭是真的哭了,生理反應加上情緒激動,眼淚止都止不住。第二天回憶起來卓羽舒自己都很吃驚。

畢竟他确确實實很多年沒有流過眼淚。

可現在提起這些,着實太令人害羞,也令人……

卓羽舒用力閉了下眼睛,掩藏住那份不願意讓溥舟看見的情緒,随後笑着對溥舟說:“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出去看星星吧。”

說動就動,卓羽舒和溥舟裹上厚厚的外套,離開帳篷,靠坐在躺椅上看星空。

其實比起日升日落這種壯麗的景象,卓羽舒更喜歡安安靜靜地坐在黑暗中,仰望星空。

星星不必如現在這樣,那麽多那麽密,哪怕只有零星幾顆也足夠卓羽舒欣賞。

只要是星星,怎麽樣都很好。

卓羽舒抿了口酥油茶,覺得這個夜晚已經足夠圓滿。

溥舟冷不丁開口:“大哥大嫂剛走那年,我在非洲幾乎每晚都會自己在院子裏看星星。因為很小的時候,爸媽告訴我,離世的親人會變成星星,在天空看着我們。當時我每天都在想,他們會不會真的在天上和我對視。”

卓羽舒側過頭看溥舟。

大哥大嫂是在非洲出意外去世的。

在溥舟讀大學時,大哥大嫂響應國家號召,遠赴非洲做援非項目,這個項目就是留給溥舟的那家信息通訊工程公司的前身。

這個項目是大哥大嫂的夢想,如果順利完成,會給他們對口那幾個非洲國家的教育、醫療、金融業等等提供很大幫助。

但沒有人想到,他們乘坐的飛機會突然失事。

就在一瞬間,溥舟溥然失去了哥哥和嫂子,溥玉琢失去了親生父母。

溥家陷入崩潰之中,溥舟父母雙雙進醫院,阿琢封閉自我,好在小然還堅強着和溥舟一起料理大哥大嫂的後事。

可那時候大哥大嫂的項目剛進行到一半,如果不繼續下去,上千人會失去工作,前期投入資金也會全部打水漂,最重要的是,大哥大嫂生前的最後心血将付諸東流。

溥舟不能任由這樣的事情發生,在溥玉琢找到卓羽舒照顧後,剛剛大學本科畢業的他,就遠赴非洲,在國外呆了三年,每年只有春節會回家,花時間陪伴家人。

溥舟和他大哥大嫂感情很深,卓羽舒能夠明白突然失去親人的心情,也很能明白那個時期的溥舟有多難。

他身上所有屬于自己的人生理想全被抹去,變成必須支撐起這個家的頂梁柱。而遠在非洲的溥舟,心裏對親人離去的痛苦、對侄兒抑郁的擔憂、對自己人生的迷茫,沒有任何人可以傾訴,只能每夜望向星空,自己慢慢消解。

“這些年忙起來,也沒時間再像當初那樣看星星了。”溥舟說。

“今天可以再重溫一下。”卓羽舒說,“大哥大嫂知道你現在的成就,一定會非常驕傲,還有小然和阿琢,他們都有好好長大,優秀耀眼。”

溥舟說:“是的,他們一定會很驕傲。”

星星在天際忽明忽閃,溥舟望着那些小亮點,問道:“你說,他們真的會在上面嗎?”

卓羽舒沒想到溥舟會問出那麽“孩子氣”的問題,認認真真回答道:“只要你希望他們在,他們就在。”

溥舟想了想,拿起桌上卓羽舒那杯盛滿酥油茶的杯子,對着天空舉起:“哥,嫂子,阿琢平平安安長大了,今年高考剛結束,我和小舒,還有妹妹妹夫過得也很好,爸媽身體健康,咱們一切都好,不管你們現在在什麽地方,咱們都要好好的。好好的,就什麽都好。”

說完,把茶水猛地往嘴裏灌去。

“诶?!等——”溥舟動作太快,卓羽舒根本來不及攔,只能眼睜睜看着他滿臉菜色地将酥油茶咽下去。

“哈哈哈!”卓羽舒被戳中笑點,“你拿錯杯子了!”

溥舟尴尬搖頭:“看來在高原不喝酒也會醉。”

卓羽舒問:“醉什麽,醉氧嗎?”

溥舟指指頭頂:“高原醉星星,快,給我來杯熱水。”

卓羽舒笑得不行,倒了杯白開水給溥舟,打趣道:“說不定等我們這趟旅程結束,你就會愛上酥油茶。”

溥舟擺手不語。

心道挑食大王絕不打臉。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