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白日裏襄王妃還在跟人商議兒子的婚事,晚間他竟說有心上人,還要娶之為妻,襄王妃怎肯同意?原本側躺在榻上,由人按捏着漸生困意的她在聽到兒子的請求後登時睜眼,目光肅嚴的掃視于他,難以相信這話竟是出自承瑾口中。
大丫鬟秋盈深得襄王妃信任,無需避忌,只默默退至一旁,并未出屋。心下惱火的襄王妃緩緩坐起身來,攏了攏身上的黑狐袍,将手揣在手捂子裏,說話間新月眉微蹙,
“現下危機四伏,情勢不容樂觀,當務之急是與左相打好關系,惟有迎娶他女兒為妻,才能博取他的信任,好讓他一心支持你,緊要關頭你怎可生出旁的心思?”
朝中那些大臣們的品性如何,是否可結交,承瑾皆已心中有數,“左相此人狼子野心,他并不是真心想幫皇上選繼承人,而是打算選一個能為他所控制之人,待皇上退位之後便将新帝作為傀儡,借機把持朝政!如此大逆不道之徒,孩兒怎可與之為伍?”
那老狐貍的想法襄王妃亦清楚,但并不顧忌,互相利用未嘗不可,“管他是何打算,你只将他作為登高之梯即可,只要能讓皇上選你做皇太子就好,待他日你登基之後,再慢慢收回政權,左相也就不足為懼!”
偏偏他只是宗親,皇帝無子才會從宗親之中擇選儲君,本就名不正言不順,往後即便登基,那路也不會順暢,定有諸多大臣不是誠心歸順,一旦左相聯合他們給他使絆子,就有他頭疼的了!是以承瑾必須慮其深遠,得找一個能與左相制衡之人以備日後之患,
“朝中又不止他這一個能臣,陳将軍手握兵權,才是孩兒應該拉攏之人。”
此人襄王妃亦有考量,但又有所顧忌,“你可別忘了,他的大女兒與英王府的世子有婚約,英王世子展棠亦是皇上中意之人,那可是你的勁敵,陳将軍一旦和英王府結為姻親,難保他不會為其效力,此人不可靠,你還是另做打算吧!”
這一點承瑾自不會忽視,“孩兒與陳将軍已然暢談交心,了解他的為人,也相信他的品行,他與英王也曾是至交,後來漸行漸遠,對英王的為人并不認可,姻親不過是為了履行他亡妻的承諾,若不是為這個他早該解除婚約,是以母妃不必擔憂。”
她說一句他就頂一句,惹得襄王妃大為不快,“我看你就是不想依仗左相,不想娶寧悅才會諸多推辭!今兒個娘就把話撂這兒,是寧悅最好,即便不是她,我的兒媳婦也絕不會是那個叫玉溪的丫頭!”
“母妃,您尚未見過她,怎就拒絕得那般幹脆?這樣對她太不公平!”
偏偏襄王妃懶得聽那些廢話,“你無非就是想說她溫柔善良善解人意,這些是每個姑娘都該具備的,她有的,寧悅也有,但寧悅所擁有的家世,她卻沒有,那我當然會選寧悅做兒媳!”
所謂父母之命,承瑾并不會一味聽從,“您喜歡寧悅,孩兒卻對她無感,我對玉溪早有承諾,不會娶旁人為妻。”
心知兒子脾氣犟,襄王妃盡量平複情緒,好言商議,“你不願欠誰人情,為娘懂得,你想報答她搭救之恩也不是不可以,哪怕贈她白銀千兩,我也絕不攔阻,但若要她進門做你的妻子那是萬萬不能的,此事我絕不會妥協,你最好死了這條心!”
一旦他今日表現出一絲退讓之意,這事兒就再無可能,是以承瑾選擇堅持到底,哪怕會因此而得罪母親,他也認了,“孩兒也不會妥協,除了玉溪我誰都不娶,母妃還是不要白費心思,不必再張羅孩兒的婚事,免得到時候無人拜堂鬧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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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氣極的襄王妃還想再說,承瑾已不願再繼續争執,借口還有要事當需處理,就此告辭。
眼看兒子的态度如此堅決,襄王妃不悅眯眼,憤憤然将懷中的紅狐手捂子扔至一旁的榻上,恨怪道:“這還沒進門就惑我兒心智,真進門那還得了?”
秋盈勸慰道:“人都有執着的時候,世子這會子一心使在那姑娘身上,怕是誰勸都無用的,主子您還是稍稍放寬一些,省得母子不合,影響大業。”
她也不想母子失和,但此事非同小可,襄王妃可不敢冒險,“我若是寬待此事,只怕他真敢将人娶進門來,那我之前辛苦鋪墊的一切就等于白費心機!必須要讓他知道我的态度有多堅決,如此一來他做事也得有所掂量!”
可秋盈看世子這架勢,怕是不會輕易放棄,硬碰硬的話,總有一個要認輸,卻不知最後會是誰退讓呢?秋盈也不敢斷定,只能說好話安慰主子,消消她的火氣。
今日承瑾跟他母親說這些,也沒想着她會同意,只不過按照規矩知會她一聲而已,反正他已打過招呼,她同意最好,不同意他還有旁的法子,他已然長大成人,不可能再按照她安排的路去走,前方若是無路就開一條出來,總之不能辜負玉溪。
守良是他的心腹,出了王妃的院子便忍不住問了一句,“恕奴才鬥膽,主子失蹤半月,也就是說,您和玉溪姑娘的相處也就半個月的光景,為何定要娶她呢?僅僅只是為了一個定情信物,一個承諾嗎?”
想起兩人相遇時的場景,玉溪說她缺一個夫君,這話着實驚到了他,“起初只是為了承諾,不過後來嘛……”
擡頭看了看碧遠長空,承瑾只覺肩上的膽子很重,但一想到她,心裏的某個角落就暖了起來。接下來的話,承瑾并未細說,守良也無需再問,只這一個情不自禁的笑容,就讓他明白了主子的心意,能讓嚴肅之人綻放出笑容的姑娘,大約真有她的獨特所在,主子見慣了爾虞我詐,自然想将自己的心安放在一片淨土之上,如此算來,那一劫,果真是禍福相依。
他在念着她的同時,玉溪又何嘗沒念他呢?去而複返,雲鷺那邊就必須給一個解釋,最後一個知情的雲鷺還怪她有所隐瞞,玉溪也不曉得該怎麽解釋,便借口說自己不希望她擔心才沒說實話,這會子事情已然平息,她才敢說出來。
雲鷺不由感慨,“看來年初咱們去抽簽算命時,那位老伯伯給你算得還挺準,說你流年大吉會遇上貴人呢!沒想到還真的撞了大運,所救之人居然是襄王府的世子,往後你過上了好日子可別忘了妹妹我啊!”
那種話玉溪并未當真,生怕出什麽岔子,她才不敢幻想得太美好,即便這次選擇留下,她也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八字還沒一撇呢!話不能說得太早,畢竟我和他身份懸殊太大,很難走在一起,且看緣分吧!”
拍着她的肩膀,雲鷺寬慰道:“怕什麽,你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呢!有玉佩為證,他怎敢抵賴?即便做不了正妻,做個妾室也是好的。”
玉溪心雖大,可也懂得禮義廉恥,從來都不想借此要挾什麽,“感情這種事當需你情我願,我總不能逼着他,我也曉得自己身份卑微,若然不成,只能證明我與他緣分淺薄,那我還會回臨水村,不會委曲求全的做妾。”
這是她的尊嚴,無論何時都得保全。而雲鷺完全不能理解她的心态,直嗤她傻,“人家可是世子哎!将來是要承襲王位的,那他就是下一個襄王,做襄王的妾室很榮光的,你竟然不願,若換成是我我肯定做夢都笑醒!”
可在玉溪看來,妾室始終不光彩,“王爺的侍妾又如何?還不是個妾室,終歸矮人一截,死後連祖墳都入不得,我可不想這般委屈,寧願找個普通人嫁作妻,也不願給人當妾。”
這人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聽她這麽說雲鷺又忍不住想用現實的水潑醒她,“說得好像你嫁人很容易一樣,莫忘了你怕火的毛病,普通人家的媳婦兒可是得生火做飯的,你根本做不到,誰敢娶你呀!虧得你運氣好才遇見承瑾,跟了他往後天天被人伺候,豈不美哉?”
她所認為的美好日子并不是玉溪所期待的,“我還是覺得有感情的日子要過得自在些,真沒人娶我就當老姑娘呗!反正我是不願意做他的妾室,那樣我會難受的。”
她希望承瑾是她一個人的,難以想象他若還有旁的女人,那日子該有多難熬。
天真的姑娘只會追求虛空的感情,雲鷺才不在乎那些,“需知感情并不是一成不變,也許他現在是喜歡你,但你能保證他以後不變心嗎?即便真的如你所願,他排除萬難娶了你,也許不久之後還會納小妾呢?到時候你又待如何?”
這些都是後話,她沒仔細想過,畢竟兩人能否成親還是兩說,想成親之後的事似乎有些為時過早,且雲鷺得知此事沒有一句安慰,總在打擊反駁她,使得玉溪越來越不願與她談心,有種話不投機半句多的感覺,雲鷺的話總讓她覺得不自在,那就幹脆結束這無謂的讨論,免做争執,
“到時候再說吧!“
世事難料,那就任其發展,甭想那麽多,珍惜當下,會快樂很多。
關心玉溪和承瑾之事的可不止雲鷺,身在英王府的容棠亦對他二人十分上心。護衛來報時眼中并無神采,似乎很心虛,容棠見狀便知情況不妙,“怎的?人沒請來?”
護衛當即垂眸,拱手請罪,“主子恕罪,卑職辦事不利,被人截了道兒!”
還好這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可是襄王府的人?”
“正是,襄王世子親自去接,屬下不敢貿然露面,這才有負主子所托。”
聞聽此言,容棠并未發火,反倒心情大好的自榻上坐直了身子,了然哼笑,“他承瑾忍得可真辛苦啊!還說什麽只是普通朋友,轉眼就去水月樓找人,而後又去城門追人,如此重視這個小姑娘,卻還在我面前假裝不在意,真當我眼拙瞧不出來?”
擺了擺手,容棠示意他退下,并未追究他的責任,“罷了!由他去吧!反正小爺有的是閑工夫,大可陪他好好玩兒!”
待護衛走後,容棠又意味深長的吩咐長随照豐,“襄王之母,純太妃壽誕将至,依承瑾的性子,必然有所安排,咱們備好賀禮,到時候入宮看戲!”
說來容棠也算了解承瑾,母親不同意這樁婚事,他便打算從祖母那兒下手,到時候趁着壽宴帶着玉溪入宮一趟,祖母最是疼他,只要能讓祖母點頭,料想母親也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