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承瑾不禁暗嘆他母妃來得可真是時候,祖母尚未表态她就過來,是想趁機打斷吧!

尚未見過他母親的玉溪一聽說襄王妃駕到,心中緊張如鼓錘,默默退至一側,恭敬而立,承瑾知她心裏沒底,便也近前兩步來到她身側,望向她的眼底盡是柔光,示意她莫怕。

有他在,她稍稍安心些,但仍舊忍不住輕抖,只因下一瞬便瞧見一位身着茜色繡牡丹長袍的女人施然而入,紅豔的唇脂趁得妝容越發精致,目視前方緩緩而行的神态優雅而傲然,無視殿中兩側之人的她徑直行至太妃跟前才福身行禮賀壽。

禮畢,擡首的她目光落在承瑾身上,又滑至他身側的姑娘面上,微緊的眸光裏盡是輕蔑與嫌棄。

僅僅只是一瞬的掃視,已令玉溪打了個冷顫,心道這襄王妃怕是難相與啊!還是齊嬸親切些,這裏的貴族婦人一個個皆是眼高于頂的,她很難融入,更難被接受,突然覺得前路難行啊!不止是承瑾,她怕是也不會好過的。

即便襄王妃沒見過她,但看她那膽怯而無辜的目光便知她就是那所謂的山裏來的姑娘。

在承瑾看來這是姑娘家的真性情,因為他了解玉溪,她的确謹慎而膽小,畢竟是頭一回入宮,會害怕實屬人之常情,但在旁人看來便成了矯情,故作柔弱。

看在襄王妃眼中越發不順眼,直言不諱的向純太妃請示道:“瑾兒年紀小,人又重情義,說是人家姑娘救了他,曾為他包紮過腰間的傷口,村裏的鄰居便說這樣影響姑娘家的聲譽,定要他負責,他念着恩情,不得已才應下婚事。”

此話一出,衆人又是一陣議論,都覺得這姑娘是趁機訛人,玉溪聽來也覺沒臉,沒想到承瑾居然會這麽跟他母親說她兩人之間的事,好似真的是被迫一般!

當她那失望的眼神投向他時,承瑾冤枉至極,小聲反問,“你覺得我會跟母妃說那樣的話嗎?”

她一直以為承瑾是真心喜歡才讓她留下,可襄王妃的話也不可忽視,“不然她怎會知道得那般詳盡。”

事出突然,他還真說不好,但也能大概猜到,“許是母妃找了尚書府的人詢問細節,有人大意洩露,她才會知情。”

此事的真相需過後細查,當務之急他得先表明自己的态度,遂又向太妃澄清道:“母妃之言只是她的猜測并不屬實,孫兒決定娶玉溪并不是被人逼迫,而是與她情投意合,自願結為連理,還望祖母成全。”

這母子倆又是唱的哪一出?純太妃只覺此事有些棘手,畢竟前幾日這兒媳才來與她商議承瑾的婚事,是以純太妃曉得她屬意的是左相家的千金,而承瑾鐘意這外來的姑娘,這可如何是好?

“既已贈人定情信物,也不好反悔,否則便是不講信用,被人诟病……”

Advertisement

聽婆婆這話音,似乎是打算妥協,襄王妃就猜她老人家耳根子軟,渾不顧大局,當下表态,

“只是贈人信物,終抵不過媒妁之言,兒媳早已在張羅瑾兒的婚事,本打算向左相之女提親,可瑾兒突然失蹤,這才延後,兩家已然商議妥當,若再反悔才是真的失信于人,這位姑娘雖救瑾兒有功,但插足他人的婚約可就過分了吧!”

“我……我不曉得承瑾有婚約……”驟然聞此訊,玉溪慌亂無措,她是真的不知情,也從未聽他提過,若然真有,那她又算什麽,多餘的存在?

幸得承瑾否認得幹脆,“那只是母妃一廂情願的想法,孫兒并未答應,還請祖母明鑒!”

眼尖的英王妃一看純太妃扶額似是頭疼,忙上前打岔,“此乃家事,你們容後再私下讨論究竟該如何解決,今日可是太妃娘娘的壽誕,甭提這些瑣事讓她為難,時辰也差不多了,咱們還是去太華殿吧!總不能讓皇上和太後等着。”

襄王妃本也不想将家醜外揚,被人看笑話,可她得知承瑾居然要帶這姑娘入宮,便知他有何打算,這才冒險一試,想着衆人在場,他顧念大局便會默認,哪料他為了這個丫頭居然毫不顧忌,連自己的母親也敢當衆反駁,混不給她一絲顏面!

失算的襄王妃心頭窩火,礙于婆婆壽宴不好朝兒子發火,只得暫時忍下,回頭再跟他算賬!

衆人恭請太妃先行,随後再尾随而出,轉身的瞬間,襄王妃那凜冽的眼鋒掃向玉溪,害她生出愧疚之感,總覺得自個兒破壞了旁人的姻緣,自責垂眸,不敢與王妃直視。

承瑾一直陪在她身旁,勸她莫多想,“我母妃不是善與之輩,她最擅攻心,攪亂人的心神,切記,除了我,旁人的話你都過耳不入心,萬不可被她亂了陣腳。”

她的确是心慌意亂難自處,原本這樣的場合就已經讓她無所适從,還好太妃說話溫和,她才稍稍放松,襄王妃一到場便将她說得如此不堪,不曉得內情之人肯定都認為她是靠着所謂的恩情威脅承瑾娶她,那她便成了那種不知廉恥的女子啊!

感覺到她的步伐越來越慢,眼神似有些飄忽,承瑾也放慢了腳步,陪她走在後方,看她情緒紊亂便知她已被方才之事影響,“才剛來的路上我跟你說過的話你都忘了?”

委屈的玉溪已六神無主,才不願去仔細回想,“你說了那麽多,誰曉得指的哪一句。”

“不要被不相幹的人影響。”

他灑脫不在乎,偏她無法真正釋然,“可誰又能真正做到毫不在意旁人的看法?總得顧忌個禮義廉恥吧?你已有婚約,我實不該再摻和。”

暗恨母妃心思深沉的承瑾只覺心累,但還得跟玉溪解釋清楚,“這才是我母妃的目的,成功把你唬住,你若是真這麽想就中了她的圈套!

沒有婚約,自始至終都是她一個人在張羅,我從未答應此事,也未向旁的姑娘提親,除你之外不曾對其他姑娘有過任何承諾,玉溪,我承瑾所言句句屬實,實沒有必要騙你,倘若連你也不信我,只信我母妃的挑撥,那我真的無話可說!”

看他嚴肅的眉眼間似乎夾雜着一絲不耐,玉溪感覺到他生氣了,可又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吸了吸鼻子哽咽道:

“我只是不希望你們母子為我而起争執,今日你在殿中接二連三的反駁你母親,她定然很傷心也很生氣,想着養你那麽大,你居然為了其他的女人去忤逆她,她怎能不難過?”

“她只是為了利益才要我娶那個姑娘,完全不考慮我的感受,養育之恩自該感激,但若強迫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那我不會再留情面,”這是實話,他不想騙她,“玉溪,即便沒有你,我也不可能娶左相的女兒,這事兒不怪你,你完全不必自責。開心點兒好嗎?你若憂傷我也不會好過。”

來時還懷揣着對未來的美好希望,可一見他母妃,她便覺這美夢似要碎了,被失望充斥的她開始想逃避,

“要不……還是放棄吧!我與你身份懸殊太大,你母親又反對得如此激烈,感覺我們很難在一起……”說出這話時,她的聲音都在顫抖,內心早已翻江倒海,亂了方寸,自尊心極強的她不願将來被人嫌棄,也不希望承瑾和他母親鬧得那麽僵,放棄似乎是她唯一的選擇,而承瑾聽到她這麽說,震驚之餘心下頓涼,

“我不怕旁人攔阻,卻怕你突然說放手!玉溪,你可能不會懂得我如今身處怎樣的風雨飄搖之中,我可能擁有一切,也可能失去一切,但我無所畏懼,既然賭了,想着贏的同時也得能承受輸的後果,我正踏着荊棘前行,即使艱難,至少身後有你為我打氣,再苦我也甘願,但若連你都退縮,那我的堅持還有什麽意義?”

她只是一個小姑娘,從沒想過那麽深遠的東西,還以為承瑾身處富貴窩中,并不曉得他的處境如此艱難,也不明白自己對他而言意味着什麽,她在意這份感情,但總覺得他不缺姑娘,也就認為他應該是無所謂的,

“咱們認識也沒多久,你對我的感情到什麽程度我也不清楚,為我得罪那麽多人,真的值得嗎?”

偏偏承瑾也有極強的自尊心,不允許旁人質疑他的真心,本就壓力甚大的他在聽到玉溪的疑問後更覺壓抑,

“那天我已經向你表明過自己的态度,今日帶你入宮也正是想請祖母賜婚,如此堅定你還感受不到嗎?還問我是否值得?若然你奉出去的真心被人質疑,你會是什麽感受?”

悲憤道罷,承瑾沒再解釋,悶聲向前走着,酸澀的玉溪也覺得自己有些多疑,不該問出這樣的話,本想跟他解釋,可三公主已然走過去跟他說話,她也不好再湊近,只得放慢腳步,越走越緩,冷風迎面而來,鼻翼越發酸澀,捂了好一會兒才漸漸緩過來,周圍的人三三兩兩的說說笑笑,唯有她獨自一人,除他之外誰也不認識,那一刻,她只覺格外孤寂。

突然有些後悔今日為何要答應入宮,純粹是給他找麻煩,也給自己找不痛快,當初選擇留下時根本沒想到這事兒會如此棘手,現在不想讓他為難,他又認為她在質疑他的感情,說到底還是她心虛,認為自己并沒有多優秀,值得他如此付出,當兩人的地位不對等時,自卑感就會輕易壓垮一個人。

見她一個人落了單,英王妃也放慢了腳步,與她搭起了話,玉溪并不認得她,但看她的裝扮應該也是宗室命婦,生怕說錯話,遂客氣相詢,“民女初來宮中,不識貴人,敢問這位夫人是……?”

英王妃也未瞞她,道出自己的身份,玉溪仔細一回想,英王?好生熟悉啊!想起一人,玉溪恍然大悟,“難道您就是容棠的母妃?”

“正是,”這丫頭居然還能喚出容棠的名字,英王妃甚感驚奇,“你認識我家容棠?”

玉溪心道豈止是認識,還被他狠狠的坑了一回呢!一想到承瑾說過英王府和他不對付,她就留了個心眼兒,與英王妃說話也格外小心,“那不是承瑾的堂弟嘛!聽他提過,略有些印象。”

自圓其說的話語很含糊,英王妃也不好追問,便閑扯些旁的,問她是否一直住在臨水村,以往可有來過都城,母親是哪裏人氏。

旁人問這些她會覺得只是閑聊,但若是英王府的人這般詢問,玉溪總覺得是別有目的,卻不知英王妃打聽她母親是何意圖。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