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憐憫的眼神看起來真像一個慈悲為懷之人,玉溪不希望任何人憐憫她,不想成為一個可悲的弱者,倔強揚首盯着他,目露疑色,
“那也只是我跟他之間的事,跟你有什麽關系,你為何如此關注?我不信你沒有任何目的!你這麽說無非就是想讓我離開承瑾,不要嫁給他,我與他的婚事不成對你有什麽好處?”
緊盯着他一眼不眨的玉溪果然發現容棠面色微怔,似有些心虛,很快又恢複如常,用嘆息來掩飾,“不要把人心想得那麽險惡,我若真像你說得那麽壞,當初也不可能救你,只是覺得你我也算有緣,才不願眼睜睜的看你被哄騙。”
不管他是出于怎樣的心思來勸她,她縱使聽罷會難過,也不可能就此放棄,遠離承瑾,
“即便你是他的堂兄弟,你也不了解他,只會诋毀他,雖然我與他相處的時日不長,不敢自诩很了解他,但我至少有心,能辨善惡,會感知真情或假意,他對我如何我自己會判斷,不需要旁人來指點議論,若然能在一起,我感激上蒼,若然不能,我也不會怨天尤人,至少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努力争取過便不會後悔!”
容棠還想着如她這般膽小的姑娘家,聽完這番話應是會自卑的選擇放棄才對,未料她竟絲毫不為所動,仍舊堅持她的想法,這一絲倔強和堅韌着實出乎他的預料,原先他還不明白承瑾怎麽會看上這樣一個山村小丫頭,還想着她也就是清秀靈動些,終究沒見過什麽世面,與承瑾不大般配,而今親眼見識過這小丫頭的堅毅之後,他才對其另眼相待,暗嘆自己失策。
正待開口,忽聞警告聲自身後響起,“容棠,收起你的詭心,離玉溪遠一些,若再有下次,就用拳頭教你做人!”
只顧和容棠表明自己的态度,玉溪并未察覺有人過來,聽到熟悉的聲音這才回頭,頓感驚詫,“承瑾?你怎麽來了?”
“我讓三妹陪着你,沒想到她卻把你弄丢了,擔心你不識路,這才來找你,沒想到還真有狂蜂浪蝶擋你去路。”
側首和玉溪說話時,承瑾已然斂去戾氣,溫聲以待。容棠心道我浪也不會對着她啊!畢竟他喜歡妩媚妖豔的女人,甚感冤枉的他輕笑搖頭,“只不過跟她聊兩句而已,瞧你緊張的,占有欲未免太強了些,難不成還不準她跟別的男人說話?”
懶得與這種人講道理,承瑾直接警告,“這是你嫂子,你只需施禮以示尊重即可,無需多言。”
嫂子兩個字倒讓玉溪突然紅了臉,沒想到承瑾會這樣跟旁人介紹她,聽來倒挺受用,就是不曉得能否成真。
而容棠與他擦肩而過時,微側首,輕聲耳語,“興許是你弟妹也說不定呢?”
話音剛落就收到承瑾一記警示的目光,想必對他的防備又加深了吧?心滿意足的容棠朗笑而去,徒留玉溪一臉詫異,不知他又說了什麽壞話,惹承瑾如此不快,只見回過神來望向她的承瑾目光瞬柔,朝她走來的同時凝視着她,卻一直默不作聲,盯得她心裏沒譜兒,怯怯問了句,
“我……說錯什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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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等到回答,下一瞬她整個人就落入溫暖柔軟的懷抱之中,只驚了一瞬,她便安定下來,欣慰一笑,略帶羞澀,“這可是在宮中,太過親密不太好吧?萬一被人瞧見……”
“瞧見就瞧見了,我何曾将你藏掖着怕人知道?”
一句話暖進了她心底,她再也不去做那無謂的擔憂,張開雙臂緊摟着他,感受冬日暖陽下這難得相聚的溫馨,想起方才的擔憂,頓感可笑,
“那會子你我話不投機,我還以為你生我的氣不願理我了呢!沒想到你還會過來找我。”
他倒真想晾一晾她,奈何終究狠不下心,“我若不管你,三妹又怎會這般親切的找你說話還照看你?”
得他确認,玉溪笑得更開心,“我就猜三公主是你安排過來替我解圍的。”
什麽都能被她料到,毫無驚喜可言,承瑾頓感挫敗,“怎麽有種被你吃得死死的感覺,你好像一點兒都不擔心難過,還跟三妹說說笑笑,真沒良心!”
調皮一笑,玉溪撒嬌似的将小腦袋在他懷中蹭來蹭去,貪戀他懷抱的溫暖,“說明我信任你呀!旁人再怎麽費盡心機的挑撥到我這兒都不管用,我是沒見過什麽世面,可我又不是傻子,我相信自己的感覺,才不會被那個壞心糖給誤導,你不應該為這樣機靈的我感到自豪嗎?”
實則承瑾遠遠看到容棠在她身邊便有種不祥的預感,料想容棠定又在挑撥離間,而他才和玉溪有些不愉快,還以為她會被人挑撥,急急趕過來才驚訝的發現她居然如此堅定的信任着他,這份執着令他無比動容,也很後悔方才說話的語氣太重,沒能顧及她的感受,
“你說想放棄的時候我真的很失望很難過,只想着自己背負着壓力,卻忘了你比我承受着更多的流言蜚語,你之所以退縮,不是因為不喜歡我,而是為我的處境擔憂對不對?”
被戳中心思的玉溪再也笑不出來,想起方才被人奚落諷刺,心裏越發委屈,躲在他懷中哽咽啜泣,“她們都說我沒家世配不上你,可家境又不是我能選擇的,我也曉得自己沒什麽優點,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一顆喜歡你的心,說要放棄其實哪裏舍得,你對我那麽好,我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你了,這可怎麽辦?”
她總是能出乎承瑾的意料,時而羞澀時而大膽,一句喜歡,便似那歡快的小鹿撞進他心底,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甜到了骨子裏,暖到心窩裏,那股暖流在周身緩緩流淌着,欣慰的他輕笑哄道:
“那就嫁給我,可以喜歡我一輩子。”
“說得倒是容易……”被那位姑娘找麻煩,她原本覺得很委屈,想和他說說,又怕他再去找人算賬,興許會惹出更大的是非,幹脆也就沒提,只化作一聲嘆息。
聽在他心裏,越發覺得自責,若不是他将她牽連進這是非之中,也許此刻的她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呢!但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再設想這些毫無用處,他應該做的是護她周全才對,
“玉溪,前面的路也許不好走,但我會一直牽着你的手,你也別放開,別讓我有後顧之憂,旁人越是不看好我們,我們越要堅定信念,待我們成了親,她們自然也就會閉嘴。”
“可是……”一想起容棠的話她就有所顧忌,“你不是要争奪皇位的嗎?我跟你在一起,會拖你後腿的吧?”
他尚未與她提過皇位之事,而她會知情,大約是容棠透露的,“這話是他跟你說的吧?”
松開懷抱,他牽起了她的手,向一旁的假山邊走去,路邊的樹上偶有落葉飄懸,正好飄在他衣袖之上,玉溪替他拿掉,卻沒扔,擱在手裏轉着圈,和他慢悠悠的踩着石磚向前走着,聽他那低沉的聲音為她講述着不為人知的心事,
“這些勾心鬥角我本不想跟你說,只希望你過着簡單快樂的日子,不願看你為此而惆悵,既然容棠跟你提過,你肯定會憂慮,那我索性跟你講個明白。”
原來皇帝為了考驗他們,給他們皆委派了任務,承瑾本是要到清河縣調查貪墨修堤公款一案,這一查不得了,貪污的可不止縣令,牽連到朝中幾位大臣,當中就有左相!
“我本就對此人看不慣,得知此事更是痛恨,打算回都城後将此事禀于皇上,徹查相關人等,許是那邊得到了消息,打算置我于死地,而我的對手正好借機除掉我,他就少了一個競争者。
坐船回城的路上,與我同行的還有一位侯府世子,他慣愛花天酒地,帶了女人上船助興,當中就被安插了奸細,一位舞姬身上藏着軟劍借機行刺,還在我酒中下藥,走投無路我只得跳河……”
後來的事她都已知曉,他也就沒再複述,玉溪這才恍然大悟,“也就是我遇見你昏迷的那天?”
點了點頭,經此一事的承瑾感慨頗深,“實則這皇位我本沒興趣,因為皇上其實不願選宗親,奈何年過四十仍舊後繼無人,迫于朝臣的壓力不得已才答應擇選。
我總覺得自己不是皇上的親兒子,這皇位有些名不正言不順,不屬于自己的不想去搶,去清河縣辦差也只是礙于皇命,可那些狼子野心之人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為了鏟除異己竟然想置我于死地!
他們的狠厲與殘忍着實出乎我的意料,自這件事之後,我便徹底想通透了,樹欲靜而風不止,已然成為備選人,那我就不可能全身而退,縱使我無心去争,也會有人來謀害我,與其被動,倒不如做好準備應戰,
既然有機會,那麽這個皇位我就會争到底,唯有得到至高無上的權利,才能大刀闊斧的整治這幫刮着民脂民膏卻不為百姓辦實事的黑心蛀蟲!”
她一個小姑娘,對這些也不懂,但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看着他鬥志昂揚的堅定模樣,玉溪越發欣賞,也願意支持他的決定,“我相信你若是奪得皇位必然會為百姓謀福祉,只是有些擔心,你若不聽你母妃的話,不娶左相的女兒,會有損前程。”
看透一切的承瑾從未為此可惜過,“左相便是最大的貪官,一旦我娶了他的女兒,還如何去大義滅親?這樣的人留着是禍害,實該鏟除,我才不願叫他一聲岳父!
你且放心,朝中不止他一個重臣,我還會找到其他的支持者,所以此事對我毫無影響。”
如此一澄清,她也就沒了顧慮,總算寬慰許多,輕松一笑,乖巧的點了點頭,“好,我聽你的,再也不說那種放棄的傻話,除非你将我推開,否則我絕不松開你的手,這輩子跟定你了!”
捏了捏她的小鼻梁,承瑾笑得寵溺,随後又帶她過去跟三公主打了聲招呼,就此告辭。
臨別之際三公主還依依不舍,囑咐承瑾要時常帶她入宮,她很喜歡聽她講那些家鄉趣事。
承瑾應得幹脆,心裏想的是他家玉溪可真會讨人歡心,這才見了一面就能讓三妹喜歡,若然祖母也喜歡她,那這事情就好辦得多了。
送她回尚書府下馬車之時,玉溪竟有些舍不得和他分開,總覺得兩人在一起的時光太短暫,可又不好意思跟他說,便緊抿薄唇沒說話。
承瑾見狀還以為她有什麽心事,“怎的一回來你就不高興?難不成這裏有人欺負你?”
搖了搖頭,玉溪只道沒有,小聲且含糊的解釋道:“一想到又得好些天見不着你我就難受嘛!”道罷她自己都覺得難為情,捂臉羞道:“哎呀不用管我啦!我就是随便想想而已。”
原是為這個,聞言的承瑾情不自禁的彎了唇角,“也不一定就得很多天,你若是想我的話,我得空便常來瞧你。”
偏她故意挑刺兒,“非得是我想你啊!你就不能想我?”
“想啊!在家的時候經常會想你,有時候晚上還會夢見你。”
聽他這麽說,玉溪頓生好奇,“夢見我什麽啊?”
這個嘛!可就不好說了,承瑾幹咳一聲,意有所指,“說出來估計你會打我。”
好吧!肯定不是什麽好夢,會意的玉溪面色微紅,再不追問,轉身進了尚書府,跨進府門口時還回身瞧了他一眼,她那嬌俏的笑容盡落在他眼底,看得他暫忘煩惱,只覺有她的人生才是美好。
此時的承瑾一心在設想着兩人成婚後的場景,卻不知正有變故悄然而生。
那英王妃今日在宮中見過玉溪之後便心神難安,回府後即刻命人将兒子請來,向他打聽玉溪一事,“你可認識那位姑娘?”
點了點頭,容棠甚覺好奇,“母妃怎會關注于她?”
只因英王妃覺得她那張臉長得太像一位故人啊!“時隔多年未見,我也不确定,但今日太妃瞧見這丫頭後神情亦有變化,那就證明我的感覺沒有錯,所以我才想探究她的父母,若然真如我所猜測的那般,對你也有極大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