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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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姨帶着調侃的催促聲再次傳來，窗外，離家不遠的睢海公園附近的燈塔驟然亮起。

五光十色的光束變換着角度來回切換，襯着浩瀚無垠的星空悄然灑落下了爛漫。

張也姿态慵懶地低着眼，染着笑的漆黑瞳孔裏映着時格從懵然到備受打擊已然絕望的神情。

她剛剛還抑制不住往上翹的嘴角這會兒已經有了逐級往下耷的跡象，真實情感昭然若揭，結果，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繼續前面的打腫臉充胖子，她居然擰着眉眼咬牙切齒地應了他的話，最終痛心疾首地把這出名為“應該的”的戲給強撐下去了。

“呵，財迷心竅還不承認，虛僞！”

心底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晃神的張也驚了下，他倏地收回了手，低咳着清了清嗓子，以此掩飾剛才猝不及防的失态及此時始料未及的局促。

時格沮喪地垂下了腦袋，小聲嘆氣，并沒有注意到張也那一閃而過的不自然。

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下來，張也擡起手揉了揉額角。

他懶得去和憤世嫉俗對時格存有偏見的那道聲音計較。

它再鬧騰再嗷嗷叫只要他精神夠集中它也掌控不了他的思想。

思及此，張也怔忪了幾秒，他并沒有覺得這樣的時格是和“虛僞”有挂鈎的，相反的，他還從中體會到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樂趣。

他彎了彎唇，沒什麽正行地倚在窗前，須臾，察覺到身旁人離開的動靜，他才懶懶地掀起眼。

“時格。”他開口叫住了她，也定定的看向她。

時格停下腳步，倏地回眸，澄澈的眼眸裏藏着點疑惑。

視線相撞，張也稍稍站直些，半晌，散漫地伸出手指，朝時格勾了勾。

時格鎖着眉，面露警惕，但幾秒後，她還是慢吞吞地走向了張也。

張也垂眸，順手摘下金絲眼鏡，眼鏡遞到時格跟前，他才低聲哂笑，“逗你呢。”

“不跟你分。”

節目組安排的拍攝時間對他來說有點趕，但也沒有辦法，誰叫他們是最後臨時确定要參加的呢。

前半段時間的拍攝，因為工作行程問題，他居家的鏡頭大概率會特別少，比起他，恐怕時格才是他們部分裏的主人公。

“所以，都是你該拿的。”

時格仰着小臉看着張也，認真地聽着張也看似“走心”的“解釋”。

有理有據，也冠冕堂皇。

朦胧的月光降落在落地窗前，她望着張也俊俏的面容。

“哦。”她按捺住內心深處的歡喜，面無表情雲淡風輕地應他。

她順着他給過來的階梯蹭蹭蹭地往雲頂瀾山爬，言笑晏晏。

“四哥，你真是個好人。”末了，踮起腳尖哥倆好地拍拍張也的肩。

張也：“……”

兩日後，《做家務的我們》即将開錄的消息在微博走漏了風聲。

随着一組接一組的嘉賓被曝出來，各家粉絲傾巢出動，在節目官博在新浪娛樂在各個營銷號下面控評吶喊。

【期待楊穗妹妹，這個夏天和妹妹一起陪家人做家務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這個陣容我可以啊啊啊啊。】

【風随心動，我随你動，期待打暑假工的大學生岑嘉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所以嘉禾的家務是帶妹妹嗎？】

【還是等官宣吧，抱走妹妹。】

【啊這，感覺不會很好看欸。】

說曹操曹操就到，和以往其他綜藝的等節目定檔才官宣嘉賓陣容的形式不同，《做家務的我們》跳出了固有的模式，來了把提前公布答案的新花招。

童星楊穗妹妹和她的姐姐，老戲骨夫妻，國內超熱門的男團成員岑嘉禾及他的父母。

最後，突然來了組沒有海報的，節目組官博淡定地@了張也和時格，最後似乎覺得這樣有點高冷，又加了句“歡迎加入噢”。

瞬間，滿屏的“？”和“卧槽”席卷了該條微博。

也不是時格和張也不願拍海報，是曾钰想搞點噱頭。

他就是看到了最近張也的那些流言蜚語，就想着用“盲盒”的模式趁機再給自家節目增添點看點。

曾钰對張也而言畢竟也是有過知遇之恩的，當時他提出這樣的建議後，張也沒深究，想着這樣也不會有多大的問題後，更是直接随他安排了。

然而，張也哪裏能想到，網友們發散性思維下的腦洞撞到一起時，是有沖破天際的風險的。

雖然不是成心的，但節目組也确實是擺了張也一道。

在其他嘉賓絕美的海報挂在官博時，張也和時格那光禿禿的@就顯得凄涼慘淡了許多。

雖然有很多張也的歌迷提前出來狂歡了，但更多的，是質疑。

此前還不太願意相信爆料者爆料的網友紛紛開始動搖。

他們忍不住猜測，張也沒有拍攝海報，是不是真的因為長得不好看？

都選擇參加綜藝露臉了，怎麽到這時候還要保留神秘感？

難道真如那人所說，前面的所有，都是為了今時今日的卷土重來回娛樂圈圈錢？

當質疑聲越來越大時，各種各樣的罵聲也緊随其後。

罵的毫無理由，但卻義憤填膺。

事情發展到今天這一步，時格真的是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

當時張也跟她說不用拍宣傳照時她就隐約有點不好的預感了，沒想到，還真就如她所料的那般，故作玄虛在外人眼裏就是心虛。

現在出現的網暴情況甚至比她想象的還要嚴重。

果然沉默只會滋生越來越多的惡意。

悶熱的盛夏尖銳的蟬鳴聲響徹雲霄，躁意和煩悶悄然盤旋在心間。

烈日釋放着層層疊疊的光暈，即便如此，也還是有陽光照不進的地方散着陰冷和潮濕，豢養出惡臭的咬人血骨的蟲鼠。

微博昵稱是“看不慣虛僞的正義”的用戶在這短短十天的時間裏，漲粉無數。

今兒個張也要參加綜藝節目的消息剛出來，來他微博看熱鬧的人就更多了。

先前瘋狂罵他蹭熱度的聲音漸漸偃旗息鼓，好多網友開始為他說話。

甚至站到了他這邊，跟他一起聲讨起了“渣男”張也。

沒想到随便編點故事就有了營銷號們望塵莫及的業績。

他很高興。

他刷着自己的微博號，看着自己的評論私信點贊數的不斷增加，心裏湧現出了說不上來的滿足感。

他想，再過段時間，他就可以利用最近積攢起來的粉絲賺錢了。

流量時代嘛，多的是走這種歪門邪道的博主，比起那些故意招人罵的，他已經幸運了很多。

靠造謠走捷徑嘗到的甜頭讓他逐漸膨脹了起來，膨脹讓他忘卻了由此可能帶來的後果。

他翻着私信，挑了幾個網友回答了他們的問題。

忽的。

他瞳孔微縮，新跳進私信框的內容瞬時淹沒了他鹬蚌相争漁人得利中間商賺差價的狂喜。

給他發私信聯系他的是位在官司上常勝不敗的知名律師。

“看不慣虛僞的正義”吓得直接退出了微博，與此同時，時格就事論事地在輿論風暴中甩出了勢必就此事對造謠者追究到底的律師函。

張也的鐵粉還有喜歡看她視頻的網友順勢站出來替他們說話。

撥開遮擋住明媚陽光的雲霧，陰霾漸漸散開。

當然，不願意相信時格夫妻倆的人也還有。

他們覺得時格的對號入座就是惱羞成怒後的狗急跳牆。

“呵呵，果然是要複出了吧？所以要堵住別人的嘴。”

時格掐着腰，在浴室門口高聲朗讀這些網友們的評論。

浴室裏嘩嘩的水流聲驟然停止，張也望着依附在磨砂玻璃前的水霧，擰了擰眉。

他未做應答，時格也不惱，她昂首挺胸，繼續高談論闊着。

“你別再跟我說什麽管他們幹什麽的話了，我跟你說，我要是不告那造謠生事的人，他們會更過分。”

這時，裏面倒是響起了低沉的“嗯”聲了。

時格莞爾。

時格順眉垂眸，她想的很簡單，事情是因她而起的，她當然就得對此負責。

再則，張也都把拍綜藝的酬勞都給她了，她總不能真就拿的那麽心安理得。

她是個知恩圖報的人，當然，她還是個冠冕堂皇的人。

她趴在門口，給自己戴高帽，“也就我，看不得別人那樣說你。”

她碎碎念着，多少是有點入戲了。

就在這時，門從裏面打開。

時格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沒有察覺到這突如其來的變動，她趔趄了下，朝前傾倒了下去，撲到了張也的身前。

張也撥弄濕發的手微頓，他垂眸，看向了扒拉着他睡袍的時格。

時格仰着眼，“啊這。”

她想替自己辯解幾句，幾度想開口，忽然覺得自己好似什麽也解釋不了。

畢竟趴浴室門口聽別人洗澡的行為實在是太猥瑣了。

但她這次真的是無心的！

她就是說事說完了累了想找個地方靠一靠而已。

氣氛有些微妙。

時格倏地彈開往後退，耷拉着眼視線不敢亂放，她怕亂放了真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幽幽地嘆氣，少頃，她決定主動出擊轉移話題。

“有件事兒我得跟你确認下，你那個抛棄相識在微時的女朋友的事是真的嗎？”

她問的“卑微”，實則早就高高豎起了八卦的小耳朵。

沉默蔓延。

過了一會兒，張也輕笑着回她，“你覺得呢？”

溫和的聲線裏藏着“你在開玩笑嗎”的嘲諷，時格颔首，觸碰到張也涼嗖嗖的目光，頓悟。

好的，是她想岔了。

節目組想給張也保留點神秘感，最後卻陰差陽錯地為那些胡編亂造的話提供了莫須有的“鐵證”，這事着實是讓人有些憋屈的。

夜深人靜時，時格輾轉反側，越想越生氣。

于是，她偷偷的，偷偷的往床中央挪了挪，伸出手拽了下身旁人的衣袖。

确認他還沒有睡着後，她趴到他耳邊說起了悄悄話。

末了，她一臉正義，“我不能讓你受這委屈，知道嗎？”

張也挑眉。

他沒有看出她眼底有多少真誠，但他覺得，在面對時格的絮絮叨叨時，他是開心的。

人間煙火氣，滾着微微的暖意。

格格：是的，我就是個小暖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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