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艱阻

艱阻

她的求學路子沒有他那麽輕松，或者是，平淡。

20世紀50年代的新中國，文化水平普遍偏低，務農生産建設是首要任務。知青鼓勵下鄉，讀書多為工業化生産。男孩子都不一定能接受教育，何況是一個農村出身的長工的女兒。

逃荒奪走了她很多寶貴的時間：她9歲才開始進學校，卻不公平的要與同齡的孩子同步，這堪比徒手登泰山，徒步跨天塹。

那天，她哭了很久。

她心疼母親，心疼錢。

她的母親有個妹妹，在陝南的原籍老家嫁了個有店的男人，日子還不錯。聽說她要上學，特地千裏迢迢坐着綠皮火車跑來關中，一個勁兒的給她母親吹耳邊風：一個女孩子家家，學些縫縫補補的，手腳靈快些就好了，念什麽字嘛！念了有什麽用？到時候還是要嫁人，帶孩子嘛！

她的姨又板着臉朝她說：你不知道你媽掙錢不容易呀？浪費錢給你念書幹什麽？

那個縣長太太找到她，沒有多說什麽：不讀書，你這輩子都出不去了。

她送了她一本《飛鳥集》。

後來，她不信命，不信天，不信旁的任何人。她忽然堅定了，讀書，能夠讓她擺脫這些閑言碎語，她要的是自由。

她想要成為泰戈爾筆下的鳥。

她的母親有些動搖，回來問她：你還要讀書麽？

暮色籠罩着屋子，油燈微弱的光映在母親正在納鞋底的臉上，那雙疲憊的眼睛看着她。

我要讀書。她的聲音細小而清晰，透着從未有過的渴望和堅韌，我要讀書。

母親終于又無言的低下頭納鞋。

後來，她的生活似乎又恢複了原來的樣子；再後來她才知道母親有多打了兩份工；再後來她才知道母親把上門串親的姨轟走了，至今再也沒有一點兒聯系。

她發了瘋的讀書，在14歲那年跳級考上縣一中，斷斷續續的上着學，有錢就念書，沒錢就休學打工。兜兜轉轉艱難的生活沒有磨滅她對念書的信念，這種主見毅力在其後幾十年的時光裏閃爍着璀璨之光。

直到21歲，她才從全班都是男生的縣高中裏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