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待看清了說話的不是什麽領導,而是一個小小年紀的鄉下黃毛丫頭的時候,被吓壞了的大廚們又開始說話了:“咳,還以為是誰呢,小姑娘,這兒沒你的事,該上哪上哪兒去,後廚重地,可不是随便玩兒的地方。”

“各位大哥,我可不是來玩的,我叫夏晚青,也是這個廚房的一份子,今天過來報道上班的,聽說比賽的事出了岔子,不知道是什麽問題,大哥們不妨說來聽聽,讓我跟大家一起群策群力,想想解決辦法?”

不知道為什麽,她這麽一個小姑娘,說話的聲音也不大,但似乎就是帶着一種說不出來的魔力,讓這群平日裏個個誰都不服誰的大老爺們,居然也能安靜下來聽她說話。

不過要讓他們相信,她能有什麽解決辦法,他們還是不相信的。

“你就是上邊安排下來的新廚子?怎麽這麽小?有十八沒有?”

前些時候,廚房裏一個老師傅退休了,空了個缺,外邊好多人都虎視眈眈着這個位置,等着進來頂這個缺呢。

誰知道上邊忽然安排下來一個人,聽說還是個女的,這些天大夥兒沒少議論這個事,只是怎麽也沒想到來的居然是這麽一個小姑娘。

“小姑娘家家的,在前邊幹幹淨淨當個服務員多好,在廚房裏能幹點啥?”

從古至今,這後廚裏都是最講究論資排輩的地方,這手上的功夫,都是經年累月練出來的,哪怕是上輩子夏晚青那樣的家學淵源,剛進禦廚房的時候,也是一步一步從幫廚開始一點點熬上去的。

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居然要來當大廚,這也太兒戲了。

這細皮嫩肉的,也未必受得了後廚裏煙熏火燎的苦。

夏晚青微微一笑:“我能不能勝任這份工作,這是後話,等有空了歡迎各位大哥考校,不過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要先解決了明天比賽的事吧?”

聽她這麽一說,大夥兒的八卦心思又回到了明天的難題上。

雖然并不指望她這個小姑娘能幫上什麽忙,但也并未排斥她,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夏晚青聽了一會兒,就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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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最嚴重的問題,是原定要參加比賽的田師傅,臨時掉了鏈子,突發急病,去不了比賽了。

田師傅得的是腦梗,聽他們形容了當時的情況,夏晚青就明白了,就是她們那個時候的卒中、中風,一般都是平時吃得比較好,油水足,體型肥胖的人比較容易得這個病。

要不怎麽說廚子在這個年代是個肥差呢,其實不管在哪個年代都一樣,廚子總是最餓不着的。

所以夏晚青當年開始學廚的那一日起,便牢記着夏家的家規,絕不貪食,七分飽即可,每日必定有半個時辰以上的時間活動筋骨,以保證身體健康。

其他毛病還好,治好了還可以繼續上竈,可是這個中風,就算恢複得好,不至于半身不遂,也大概率會留下手抖的毛病,這對廚子來說是大忌,基本上一旦得病,就得要告別職業生涯了。

說到這個,大夥兒也是一臉感慨,好端端的一個人,誰能想得到呢,田師傅的手藝在這興華飯店的廚房裏,可是一等一的,要不然也不會被市裏選中,代表全市去參加這次全國性的烹饪比賽。

大夥兒還指望着他能拿個大獎回來,為寧瀾市、為興華飯店争光呢,誰知道他運氣這麽不好呢!

“這個比賽能換人嗎?”夏晚青問。

換人是肯定要換的,總不能因為田師傅出事,就讓市裏放棄了這次難得的機會。

可問題是,興華飯店找不出來第二個能代替田師傅上場的人選了。

再過半個小時,市裏的領導就要過來了,如果他們推出來代替田師傅參加比賽的人,不能讓領導們同意,這個機會就要落在明月樓的身上了。

參加這樣重要的比賽,當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指定人選的,在這之前,已經進行了好幾輪的市內選拔。

興華飯店和明月樓都是百年傳承的老字號,解放後才轉為國有化的,兩家多年來一直都在互相別苗頭,大家誰都不服氣誰。

在市內選拔中,興華飯店拔得頭籌,本來是很揚眉吐氣的一件事,可這田師傅一出事,把機會讓給了第二名的明月樓,要是再讓他們在比賽中拿了獎,那以後興華飯店可不就得被明月樓踩在腳下了?

所以興華飯店的大廚們才會這麽着急啊!

“這個,難道咱們飯店就只有田師傅一個人能挑大梁?”夏晚青已經很自覺地把自己當成了興華飯店的自己人。

“其實也不是,只是這個菜單都已經報上去了,改不了,這幾個菜只有田師傅能做得好,其他人都沒有這個本事啊!”

這次比賽,每個參賽單位要拿出四個菜品來參加評比,菜單是早就報上去了的,比賽主辦方按照這個菜單準備好食材,就不能輕易改動了。

哪怕是換了廚師參賽呢,這比賽的菜單也不能改。

大廚們也是各有所長的,田師傅最擅長的就是刀工,為了最大程度地展現優勢,這次報上去的菜單裏,四道當中就有三道是刀工菜。

特別是其中一道汆芙蓉黃管,需要在豬黃管上打上蜈蚣花刀。

豬黃管是連接豬心的大動脈,是一段中空的管道,質地韌滑,想要切斷不難,難的是将其細致地改刀切成蜈蚣的形狀。

田師傅的徒弟倒是跟他學過這道菜,可豬黃管每頭豬的身上只有兩條,采購不易,飯店裏光是作為正經的食材都還不夠用,根本不可能有多餘的可以給他進行練習。

其他的大師傅們就算能做,也絕不敢保證自己能切出來完美的形狀。

這不剛才吵吵嚷嚷的,就是商量着待會市裏的領導來了,讓誰上去表演這個蜈蚣花刀呢!

要知道一旦失誤,丢的可就是整個興華飯店的面子。

“不如讓我試試?”夏晚青的目光瞄上了一旁的案板和案板上的兩段五厘米左右的豬黃管。

一個胖乎乎的大師傅立刻轉身張開了雙臂,老母雞護崽似的護住了案板:“你可別亂來啊,今天咱們店裏就剩下這兩截黃管了。”

要是被她嚯嚯了,得了,領導也不用來了,直接把機會讓給明月樓吧!

夏晚青笑了笑,去旁邊的竹筐裏撿起一個大白菜:“我不用黃管,我用這個白菜幫子切一個蜈蚣花刀給你們看看。”

“別胡鬧了,這都什麽時候了,眼看領導就要到了,咱們這個還沒商量個章程出來呢!”

“那你們繼續商量着,不耽誤,我就借個案板用用。”

夏晚青小心翼翼地把他們寶貝豬黃管挪到一邊,挑選了一片脆嫩的白菜幫,拎起旁邊的菜刀,随手挽了個刀花。

“唉喲,你可當心着啊,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這是菜刀啊,可不是什麽小孩子的玩具,一不小心掉到地上,能把腳趾頭都給砍掉。

那人這麽一嚷嚷,倒是把其他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夏晚青手起刀落,把白菜幫修理成等腰三角形,然後從最短的一面,飛快地斜刀打上花刀,刀鋒切入菜幫三分之二的深度,但又不完全切斷。

只見她纖細的手指飛快地在白菜幫上移動,眼裏稍差一點的都看不出來她正在做什麽。

廚房裏這些都是老手了,一看就知道她這一手絕不是花架子。

白菜幫極脆嫩,切的時候稍微一用力就會斷到底,要刀刀如一,連而不斷,并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沒有幾年案板上的功夫,都切不出來。

切完一邊之後,夏晚青把菜幫旋轉一下,與剛才的刀紋垂直的方向,采用合頁刀的刀法,兩刀一斷,切了下去。

周圍漸漸安靜了下來,竟只剩下菜刀落在白菜幫上極細微的“刷刷”聲。

“好了!”夏晚青掌中托起一段切好的白菜幫,嫩白的白菜兩邊卷曲,竟是活靈活現千足蜈蚣的模樣。

剛才大家看她操作,只覺得十指纖纖,不像是個幹活的人。

可如今看清楚她的掌心,厚繭、傷痕遍布,确實是苦練多年才能有的模樣。

“好!”不知道是誰帶頭喊了一聲,緊接着大家便一起喝起彩來。

“這手刀工太厲害了,怎麽練出來的!”

“妹子能教教我嗎?”

“無他,唯手熟爾,小時候家裏窮,自然是沒有豬黃管給我練習的,只能用白菜幫子練,練到這個程度,也就切了千筐白菜吧!”

她說得輕描淡寫,但誰都知道,切一千筐白菜,不是所有人随随便便都能做得到的,能有這樣大的毅力,還有什麽做不好的呢?

所有人都收起了對她的輕視之心。

廚師長心情激動地問她:“那除了這蜈蚣花刀,整禽脫骨、整魚脫骨的手法如何?”

“沒問題!”

“我們這次參賽的四道菜是荷花魚翅、糯米八寶鴨、懷抱鯉魚和汆芙蓉黃管,你都會做嗎?”

夏晚青只略想了想:“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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