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好苗子

好苗子

汪烨見剛出卧室的謝玲頂着兩個黑眼圈，一臉便秘的表情就知道昨晚沒睡好的不止他一個。看到他時，謝玲像是把昨晚啞巴的事情給忘了，心平氣和的一邊洗漱一邊自言自語，“等會下樓随便找個早餐店吃點飯，今天我要趕去學校報到，有一些交接工作要做，做完帶你去一中見見你高二的班主任。”

汪烨坐在椅子上機械式的點着頭，表示他聽見了。

昨天來的時候沒在意，今天下樓一看巷子裏兩邊都是鱗次栉比的小攤販。簡易的三輪車上放着煤爐，煤爐上有架着鐵鍋的，有放着不鏽鋼鍋的。每輛車上都有一塊或新或舊的木板，上面用燒過的煤球寫着歪歪扭扭的，“湯面，炒面，扁食，粉絲餅，油糍，糯米飯等等琳琅滿目的早餐。

種類繁多，他還沒決定好吃哪個，謝玲看了一眼兩個老人家簡陋的攤位，他們車前沒有寫字的木板，只有鐵鍋中幾塊煎的金黃的餅，呲呲的冒着油，十分誘人。

“這是什麽餅？怎麽賣的？”謝玲好奇的問。

“粉絲餅，5毛錢一個，裏面是韭菜，雞蛋，豆幹，粉絲。”熟練擀着面團的老人家笑着露出了僅有一兩顆牙齒的牙龈，說着不怎麽标準又有些含糊不清的普通話，“好吃的，都是現包現煎的。”

“你要吃嗎”謝玲問汪烨。

“吃！”汪烨回答，他看着冒着油滋滋的餅食欲一下子就上來了，老人家剛準備拿袋子，謝玲胳膊肘突然怼了怼汪烨，“我們去吃前面那家的吧，剛好他家也有面。”

汪烨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是一位年輕婦女的攤位，種類齊全，啥都有，也包括幫他打開食欲的粉絲餅。

原以為謝玲是奔着吃面去的，沒想到她只是買了一個餅，并沒有要坐下來吃面的意思，這邊的價格還比老人家那裏的貴一毛錢，一向分毫必争的謝玲居然心甘情願被坑，這讓他有些困惑。

謝玲咬了一口手中的餅，“你以後想吃就來這家買，那家衛生看着有點差，怕吃壞肚子。”

汪烨這才明白過來，她嫌棄的老毛病又犯了。他回過頭看了一眼老人的攤位，發現昨天染着五顏六色頭發的其中一個小混混也在攤位前，他的身邊還站着理發店的小女孩。

小女孩今天倒是沒穿髒兮兮的裙子，倒像是穿上了她弟弟的衣服。要不是見他紮着低馬尾汪烨鐵定會認錯。姐弟倆實在太像了，說是龍鳳胎都有可能。

看他們熟絡的樣子像是和老人家很親近，小混混自己動手裝了兩個餅遞給小女孩，她樂呵呵的笑出了銀鈴般的笑聲。

“別告訴你哥！”小混混囑咐。

“知道了！”小女孩一蹦一跳的往家裏跑。

他回頭的時間沒注意到自己已經和謝玲落下了很遠的距離，要不是聽到她氣沉丹田的叫了一聲，“小烨，你傻站着看什麽呢？”他還在琢磨着這群小混混到底多大年紀，是就業還是上學。

“來啦！”汪烨甩掉了莫名其妙的好奇不慌不忙的跟了上去。

看完學校，許久沒有舒心的謝玲總算是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她對祁城的百般挑剔，卻對這邊學校的環境贊不絕口。

二小的校長語重心長的說，“祁城經濟水平确實一般，但對孩子的教育那是不容小觑的，現在的家長明事理，知道要想孩子不走他們的老路，讀書就是唯一的出路，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窮不能窮教育。”

“是的是的！”謝玲客套的和校長寒暄幾句便帶着汪烨去了一中。她口中的班主任是一位肥頭大耳的禿頭，還有一個比他臉先一步讓人注意的大肚子。此人一看到謝玲像是很久就認識的老朋友一樣。呲牙咧嘴笑的有點浮誇。

“小謝！”男人瞪大了眼睛欣喜若狂的叫了一聲。

“老宋！”謝玲樂呵呵的和他握着手，“好久不見，好久不見，有10多年了吧！”男人激動的像是馬上就要熱淚盈眶。

“不止了！”謝玲感概的說，“師範畢業就沒見過面了！”

“難得難得！”宋元握着謝玲的手止不住的顫抖，他激動之餘瞥見了邊上的汪烨一臉驚訝，“這就是你兒子？”

“是啊！”謝玲嘲汪烨擠眉弄眼的使了使眼色，“這孩子傻乎乎的不知道叫人。”

“沒事沒事！”宋元不以為意的拍着汪烨的肩膀，“小夥子長得這麽帥，這以後女孩子搶着嫁啊，我這運氣也太好了，兩個帥小夥都在我的班。”

汪烨尴尬的笑了笑，這種型號的老師他倒是第一次見，應該說他遇見的老師都是謝玲這種一板一眼的老師，像宋元這種有些“輕浮”的老師他還真是頭一遭遇到。

謝玲對于宋元的不正經早就見怪不怪，但還是好奇的插了一嘴，“另一個是……”

宋元說着背過身去，露出了身後的學校公告欄，指着優秀貧困生的那一欄上面的一張模糊的一寸照，“就是這孩子，郝運！是不是挺帥一小夥！”

謝玲好奇的湊上前看了一眼宋元口中的帥哥，照片有些模糊，帥不帥她沒看出來倒是看到了刺眼的數字。這孩子去年學年末考了689分，比汪烨還高了4分，可以啊，這成績。

汪烨象征性的瞥了一眼似有一種面熟的感覺，好像在哪見過。他仔細的掃着照片上老氣的卷發恍然大悟，一口震驚的口水哽在了喉嚨裏差點沒嗆死自己。混混頭子居然還是個學生，這長的未免也太着急了！

謝玲吃驚的拍着他的後背，“怎麽回事？”

汪烨奮力的擺擺手，“沒……沒事！”

剛剛還獻寶一樣的宋元突然變的有些黯然，他惋惜的搖着頭，“這孩子是塊好苗子，可惜了……”

他這說了一半的話謝玲還是猜出了話中的意思，“是家庭承擔不起嗎？”

宋元沮喪的點點頭長嘆了一口氣，随即又變得活躍了起來，“你看我們老同學這麽多年沒見了，中午賞個臉一起吃個飯，好讓我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老同學！”

“不用這麽客氣！”謝玲笑着推脫，腳下已經随着宋元的腳步走到了門口，汪烨心想，這頓飯看來是理所當然的蹭上了。

祁城不大，繁華的地方也就中心廣場，和火車站的破敗是兩個世界。宋元倒是大方，直接領着謝玲去了酒樓。謝玲看着裏面氣派的裝修不好意思的停在了門口，“老宋，你這也太客氣了，我們随便路邊找個小炒店敘敘舊得了，用不着這麽破費。”

“沒事！”宋元指着收銀臺前忙碌的女老板說，“這是我妹妹開的，自家人，不用客氣！”

謝玲羨慕的“哦！”了一聲沒再推辭，但心裏卻不是滋味。沒想到她竟在老同學面前露出了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自尊心一時半會別扭着緊，一頓飯吃的食之無味。

偏偏宋元喝了點酒就開始口無遮攔，提到了當年的往事，“你現在還有和趙輝聯系嗎？”

謝玲愣了一下，尴尬的搖搖頭瞥了一眼邊上的汪烨，不自在的拿起茶杯悶頭喝茶。宋元顯然沒發現她的不自在，依舊滔滔不絕的敘舊，“想當初你們可是師範公認的男才女貌，可惜了，……”他感概的摸了摸自己的大肚腩像是想起了什麽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不存在的雙眼皮都給瞪了出來。

“我今年三月份去京城學習，還碰到趙輝了！”宋元不可置信的搖着頭，“和他匆匆吃了一頓飯才知道他去年年底就離婚了，女兒給了女方。”

謝玲握着水杯的手愣愣的停住了，片刻強顏歡笑的說，“是……是嗎？”

“是啊！”宋元一本正經的說，“我問他為什麽離婚，他就說感情不和，倒也沒有說其他的。不過，我們分開時他問了一句知不知道你現在過的怎麽樣。”宋元笑着說，“他都不知道你過得怎麽樣我怎麽可能會知道。”

汪烨雖然對男女之間的事情沒有涉及，但還是知道兩人在談論什麽的。他一邊裝作若無其事的吃飯一邊留着耳朵捕捉着他們敘舊的碎片。

謝玲是警覺的，除了少有的支支吾吾并沒有對兩人口中的趙輝做過多的讨論，而是生硬的把話題轉到了宋元身上，“別總說我了，你這些年過的怎麽樣？”

宋元樂呵呵的拍着肚子，說起了自己什麽時候娶的媳婦，什麽時候生的女兒。席間，都是他在說，滔滔不絕的說，但說的最多的還是女兒，女兒也在一中讀高二。對于老婆他沒怎麽提及，只是了了帶過。

謝玲卻并沒有真聽進去，她的心不在焉連汪烨都看出來了，因為她那一貫敷衍的假笑是她對汪國強慣有的表情。

離開酒樓時，謝玲不忘囑咐宋元以後多照顧着點汪烨，宋元拍着胸脯保證，“這都是小事！就算你不說我也會照顧的！”

“那行！我們就先回去了，改天空了再聚。”謝玲說完拉着汪烨就要走，突然聽見宋元冷不丁吼了一聲，“郝運！你們在這幹嘛呢？”

兩人吓了一跳，汪烨回頭看見混混頭子卷毛和另外兩個爆炸頭的小混混站在一家賣小賣部的門口，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

宋元這一吼混混頭子那幫人顯然也吓的不輕，嘴角的煙差點沒挂住。

“你這班主任是不是腦子不好？”胡俊傑有些埋怨的小聲嘀咕。

“他本來就傻！”郝運不以為意的附和。

宋元走到郝運面前朝飾品店裏面望了一眼，店裏都是衛校出來買東西的女孩子，一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他看了一眼邊上的胡俊傑和王磊，又看見郝運嘴角叼着的煙，面露愠色，“放假了就不怕我了？當着我的面還敢叼着煙！”

郝運拿下嘴邊的煙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還能再吸兩口，不能浪費。”

“你……”宋元有些氣結，“你在這幹嘛呢？我告訴你，早戀可以，但別找外校的，一中的女孩子不好嗎？都是自家人，談戀愛學習兩不誤！”

胡俊傑聽完這話瞠目結舌，別的老師都是阻止學生早戀，他倒好，還堂而皇之的主張肥水不流外人田。震驚，太震驚了！

見郝運有些吃癟的哭笑不得，宋元乘機說出了自己的真實用意，“我給你高二課程的內容預習了嗎？沒幾天就要開學了，你高一考的是好，但不代表高二就不用學了，我告訴你，高二更………”

“老師！”郝運打斷了他的話，“不早了，我們先回去了。”

“等等！”宋元叫住他，“午飯沒吃吧！”他嘆了口氣，“你跟我過來我給你打包兩個菜，回去不用煮了。”他說完拉着郝運就要往酒樓走，郝運極力推辭中看見了不遠處的汪烨。

謝玲反應過來拉着他，“走了走了！”汪烨這才扭過頭離開。

“想不到那個小混混讀書還挺厲害，”謝玲邊走邊自言自語，“要不是看他期末的分數我都不敢相信他還是個學生，那一身吊兒郎當的痞子樣，還抽煙燙頭發。”她說着停了下來略帶警告的語氣回頭看着默不作聲的汪烨，“你到時候和他一個班少跟他來往，成績再好品行不好也沒用，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懂我意思嗎？”

汪烨依舊是千篇一律的點着頭，回複着她的一切要求。謝玲見他點頭也沒再吱聲，一個人自顧自的往前走。

她有心事，汪烨看着謝玲急促的背影心裏尋思。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那個心事是宋元敘舊時口中提到的趙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