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樹林

小樹林

吃的太撐，回去的路上汪烨都只能推着車，騎着車都感覺會頂到胃。他也不知道走街串巷的走了多久，怎麽看怎麽陌生，好像周邊的一切建築他都是第一次見，直到看見越來越偏僻的河道時他才意識到自己迷路了。

他掃了一眼四周，沒有建築全是稀疏的小樹林，河對岸倒是有一間廢棄的木頭屋，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到這來的。

汪烨看了一眼手表的時間，還早，離太陽下山還要一會，他索性在陡峭的河堤上坐了下來，望着腳邊急促的湍流，作為一個不會游泳的人來說，現在他正處于非常危險的境地，稍不留神就會在濕滑的青苔上失足墜河。

可怕的是汪烨不僅沒有一點害怕，反而感覺有些刺激。小樹林很好的遮住了炙熱的陽光，沒了酷熱，微風拂過竟還有些涼爽，汪烨不竟覺得這趟迷路還挺值的，至少河邊的風比教師公寓随時要掉下來的吊扇來的涼快。

汪烨朝河裏扔下一顆石頭，悶悶的聲音竟還有一些回聲，他饒有興趣的叫了一嗓子，“喂……”回聲回蕩在小樹林中。他像是打開了什麽莫名其妙的開關，傻乎乎的坐在河堤上笑着喂了半天，把自己都給整樂了。

神經！汪烨自嘲的笑了一聲。沒想到回聲裏突然傳來了別的聲音，“是挺神經的！”

汪烨僵直了身子，警覺的掃視一眼四周沒有看到除了他自己之外的任何人影，幻聽，一定是幻聽，他在心裏安慰着自己。

回過頭時右手邊突然一聲響徹山谷的“喂！”吓得他一激靈站了起來，一切如他預料的那般，直到他滑到河裏時他才開始後悔，太危險了，一點也不刺激！

他沒看清岸上的人，因為眼鏡不知被水流沖到哪去了。只知道他瞎撲騰了一會岸上的人就跳進了河裏，但此時他感覺自己已經被水流沖到了很遠，遠到他都沒有力氣在水面上探出頭，只覺得呼吸困難，一點點的下沉，下沉，直到耳邊再也聽不見周遭的聲音。

沒想到自己沒有被吊扇傷及大動脈卻被河水淹死了，死前還沒看清吓死自己的兇手是誰，這就是變成鬼去報仇都不知道該找誰。

就在汪烨以為自己就這麽死了，一只手突然抱住了他的腰，那只手明顯愣了一下，随即耳邊含糊不清的聽到一句，“這麽瘦？”緊接着他又一次在水面上探出頭，周遭消失的聲音又回來了。

汪烨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眯着眼睛看清了抱住自己的人。雖然一頭的卷毛像霜打的茄子似的死死貼住頭皮，但汪烨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郝運，那個混混頭子！卷毛同學！他驚魂未定的語無倫次，“是……是你……吓我的？”

郝運笑出了一排整齊的牙齒，這是汪烨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看清他的五官。撇開那一頭卷毛不說，宋元之前提及的帥小夥确實是實至名歸的。除了皮膚黑了點，五官還是很精致的，特別是眼睛，很大，還是歐式大雙。和他長期戴眼鏡的眯眯眼相比好看的不是一丁半點。謝玲就喜歡這種眼睛，可惜汪烨眼睛随汪國強是單眼皮。

郝運把撈到的眼鏡遞給汪烨，學着他支支吾吾的說，“是……是我……救你的！”

他說完汪烨感覺到自己腰上的手突然松了，緊接着自己的手被他抓住，他拉着自己往岸上游，在這期間汪烨随着水的波動一連嗆了好幾口，他不得不緊張的雙手拉着郝運，死死拽住，眼下就這麽一顆救命稻草，說什麽也不能松手。

郝運感覺到他的緊張時回過頭看了汪烨一眼，他讪讪的說，“我……我不會游泳……”嗯，這話确實沒什麽毛病，不然郝運也不會下水救他，他淡淡的笑了一聲回頭繼續往前游。

爬上岸時汪烨還是一碼歸一碼的說了一聲，“謝謝！”

郝運甩了甩卷毛上的水，水滴甩了汪烨一臉，他皺着眉頭往後退，盡量離他遠點，郝運回頭看他，“不會游泳還坐在河壩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尋死呢！”

“你要沒吓我我也不至于像是尋死未遂！”汪烨不甘示弱的回怼。

郝運彎腰拾起地上的籃子，汪烨瞥了一眼籃子裏都是紅紅的楊梅，有的還沒有完全紅，青的明顯。他見郝運順手丢了一顆扔進嘴裏嚼着，自己不知為什麽嘴裏不竟也跟着酸出了一口的唾沫。

郝運看了他一眼，把籃子湊到他面前，汪烨咽了一口唾沫搖搖頭，“謝謝，我怕酸。”

“你還沒吃怎麽知道酸？”他指了指自己，又順手丢了一顆扔進嘴裏，含糊道，“你看我吃的像酸的嗎？”

汪烨見他籃子一直湊到自己面前，一副他今天不吃一顆就不放他走的架勢，他還是盛情難卻的挑了一顆最紅的。剛入嘴時他就想吐出來了，這還不酸？汪烨五官都擰在了一起，整個人像是酸的打了個冷戰，但也就一瞬間，酸味褪去就剩下滿嘴的甜。居然還有點好吃。

他有些詫異的看着郝運，只見他又把籃子遞到自己面前，這次汪烨沒有客氣，直接抓了一把，“謝謝！”

“你怎麽會來這？”郝運挑了一眼他的車，“這地方我一個本地人都是前不久才發現的。”

汪烨被楊梅酸酸甜甜的味道吃上了瘾，有些上頭，後勁很大，他煞有介事的說，“我要是說我迷路走到這的你信嗎？”

郝運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好像也沒什麽理由不信。”

汪烨讪讪的說，“那個……你現在回去嗎？”

“把你帶回去是嗎？”

“你要是嫌麻煩告訴我回去的大概路線就行。”

郝運把籃子跨在汪烨的車頭上，“回去，走吧，沒多遠。”

汪烨點點頭推着車在後面跟着，沿着雜草叢生的小路一直走就看見了馬路，這條馬路是通向火車站後門方向的，繞了一圈汪烨才煥然大悟，原來在這。

他回頭看了一眼，記住了路線，他很喜歡剛剛那片小樹林，不出意外，他今後會是那裏的常客。

倆人一前一後的走到理發店門口時看見了經常和郝運在一起的兩個混混，王磊和胡俊傑。

“我靠！你上哪去了？我們倆在這等你半天了！”胡俊傑瞥了一眼同樣濕身的汪烨時有些錯愕，“你……你們？”

郝運拿回裝滿楊梅的籃子，“你這是上哪摘了這麽多楊梅？”王磊往嘴裏扔了一顆疑惑的看着他。

“山上！”

汪烨感覺自己可以告辭了，他剛要轉身時被郝運叫住，“等一下！”這下在場的三人都疑惑的愣住了。只見他從屋裏拿出一個便利店的紅袋子，上面還印有“佳佳旺超市”的字樣，郝運往袋子裏倒了一部分楊梅遞到汪烨面前。

汪烨沒有拒絕，因為這個楊梅确實有點好吃，“謝謝！“他接過袋子上了樓。

“你跟這四眼什麽時候這麽熟了？”

“剛剛！”

“你們這是一起去游泳了？”

“沒有！”

“那怎麽你倆都是濕漉漉的？”

郝運有些不耐煩的啧了一聲，“找我有事？”

胡俊傑這才想起來差點把正事給忘了，“死胖子今天去臺球廳找王磊的茬了！”

“什麽情況？”郝運看了一眼王磊。

“衛校那個女的，死胖子劉洋也看上了！”

“小強和夢夢呢？”

“在臺球廳，有我媽看着不用擔心！”

汪烨走到三樓樓梯口就只聽到了這些，他們三就消失在了巷子口。看那架勢估計是去切磋武藝了，他沒看錯，卷毛還真是個混混頭子。

回到家的汪烨也沒顧得上去洗澡，直接坐在凳子上就吃了起來。他們老家也有楊梅，是那種很大顆，又很甜的。像這種小小的酸酸的他還是頭一次吃，郝運難不成是在剛剛的小樹林裏摘的？

他尋思着回頭自己也去找找看，摘一點回來，給汪國強送過去。這個想法一直持續到他把楊梅吃完坐在樓下吃面的時候就放棄了。

不知道是不是楊梅吃太多了，導致他現在面條都嚼不動了，牙齒已經酸麻木了，吸溜面條都是疼的。這要是給汪國強吃準會讓他酸掉幾顆牙，本來他牙口就不好。

一碗面他愣是吃了一個小時，老板都看不下去了，好心提醒汪烨面條坨了就不好吃了，他也只能尴尬又不失禮貌的笑着說，“沒事。”

結賬出來的時候在巷子口碰見了剛回來的郝運，身後還跟着弟弟妹妹。他臉上和身上明顯是挂彩了，出去的時候還有衣服的，回來時衣服都不翼而飛了。

看到汪烨時他愣了一下，随即自顧自的往家走，汪烨還是看見了他肩膀上紅的發紫的一圈牙印。估計是那天強行扛他母親時留下的，狠是狠了點，牙口倒是挺整齊。

汪烨剛走到樓梯口就見他又騎着車出來，這次身上多了一件衣服。和汪烨擦肩而過時他突然停了下來，一只腳撐在地上扭過身子回頭，“喂！四眼！”

汪烨知道是在叫他，他雖然很不想因為這個外號停下應聲，但腿已經沒有再往前走了，他朝郝運遞了一個疑惑的眼神。

“要不要去網吧？”郝運朝他挑了一眼。

汪烨有些糊塗，他看起來很寂寞嗎？網吧這種地方謝玲要是知道了鐵定會瘋，但他轉念一想，謝玲不是不在嗎，她怎麽可能會知道！

見他不說話郝運蹬上自行車留下一句，“想去就跟上！”

汪烨反應過來時迅速跑回車庫蹬上自行車追了上去。郝運像是怕他會追上似的騎的快到飛起，他只能拼命在後面跟，好在網吧不遠，沒追多久他就停了下來。

下車時汪烨兩條腿都是抖的，郝運看着喘息未定的汪烨，他不好意思的扶了扶眼鏡，徑直掀開布滿灰塵的透明簾子進了網吧。

一進去他就明白為什麽謝玲一直不讓他來這的原因了，這簡直就是個大煙囪，烏煙瘴氣的嗆的汪烨一直停在門口不敢進去。

郝運倒是懶洋洋的走到了前臺，拍了拍坐在椅子上戴着耳機打游戲的男人。看到他時摘掉了耳機起身，“中間有一臺機子壞了，你看看還能不能修好。”

郝運瞥了一眼機子點點頭，男人伸了個懶腰，“下班！”說完便掀開簾子離開了網吧。

汪烨有點後悔來這裏，不通風的環境讓他很是難受，像是坐客運暈車的難受。他還沒開口說離開，郝運朝他指了指最角落的一臺電腦，“去那吧，給你開好了。”

他真想說謝謝你的好意，我有點困了還是回去睡覺吧，話到嘴邊就只剩下了兩個謝謝。他沒走兩步又回過頭讪讪的問，“這裏一個小時多少錢？”

郝運剛準備戴上耳機又放了下來，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掏出煙咬在嘴角，淡淡的說，“不用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