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巴掌
一巴掌
那晚的月亮殘缺不全，但月色卻十分柔情，不驕不躁，不炫耀，不乖張，就像是汪烨臉頰邊留下的一抹紅暈，輕柔柔的卻讓整個夜晚都染上了一層羞澀的緋紅。
兩人躺在冰涼的竹床上卻還是感覺混身都在出汗，此時是不是應該說些什麽，不然總覺得太尴尬，汪烨還在腦子裏斟詞酌句，郝運的一句，“你冷嗎？”打破了暧昧下的沉默。
“不……不冷……你呢？”汪烨偏過頭看着他。
“我也不冷………”
“嗯……”
完了，還不如不說，說完更尴尬了。
“明天……你去學校嗎？”汪烨問。
“看情況，”郝運翻了個身面對着汪烨，“修車店不忙就去，忙的話可能去不了。”他看着汪烨戴着眼鏡躺在床上，鬼使神差的拿掉他的眼鏡，“你摘掉眼鏡能看得見我嗎？”
汪烨偏過頭愣了一下，“我只是近視，不是眼瞎。”
郝運笑了一聲覺得自己是有點傻的，于時還是把眼鏡給汪烨小心的戴了回去。
兩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句的搭腔，想到什麽說什麽，最後也不知道怎麽睡着的。第二天一早居然是被一只烏鴉給吵醒的，這烏鴉好死不死的偏偏站在屋頂叫，吵的倆人陸續都醒了，看着天色還沒有安全亮郝運讓汪烨多睡會，他回去巷子裏買點早餐帶過來。
他走到一半又回頭，“忘記問你想吃什麽了？”
汪烨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王磊家的粉絲餅吧，還想來一碗熱騰騰的豆腐腦，可是我吃兩種又吃不完，我…….”
“我吃的完！”郝運笑着打斷了汪烨糾結的自言自語，“你吃不下的我幫你解決！”
汪烨還想說什麽他已經拉上外套的拉鏈蹬着車離開了。他伸了伸懶腰走出木屋，那只烏鴉還在屋頂上叫，雖然汪烨并不迷信，但是這明目張膽的在他頭頂叫就讓人生厭了。他撿起石頭朝屋頂扔了過去，烏鴉可算是飛走了，但聲音依舊在小樹林裏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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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年之後，汪烨每次回想起和郝運在一起的過往，才發現原來每一個身邊未曾注意到的微不足道的小事卻是以後始料未及的一種預示的征兆。
一陣風吹來，汪烨不禁打了個寒顫，霜降過後的早上還是挺冷的，他吸了吸鼻子，把外套拉鏈拉到頂，也把清晨的冷風擋在了衣服外面。
謝玲昨晚肯定找他了，這是毋庸置疑的。也許她和那個男人一起找的汪烨，男人難得來一次他們卻沒有愉快的訴說舊情，而是擔驚受怕的着急了一晚上。這正是汪烨所希望看到的。不為了自己，為了汪國強他也覺得不應該就這麽讓他們心安理得的在一起。
他看着東邊的魚肚白慢慢染上金黃色，朝陽緩緩的越過山峰，投來了一束光亮，耀眼卻不刺眼，微弱卻很溫暖。他張開眼睛，見郝運頭頂朝陽推着車，車上挂着兩袋早餐沖他粲然一笑，“怎麽不多睡會？呆會去學校又要死不活的趴在桌上。”
小樹林荒蕪又陰涼，但此時的郝運卻是能撐起太陽的少年，朝他走來的每一步都很堅定，且在往後的許多年裏始終如一，步履不停。
“我那是養精蓄銳！”汪烨不甘示弱的回怼。他見郝運買了一份他沒見過的早餐，煎的金黃色的正方形，看着糯糯的樣子，他有些好奇，“這是什麽？好吃嗎？”
郝運二話不說遞到他面前，“你嘗嘗！”
汪烨有些猶豫，他吃了一口萬一不喜歡是不是不太好。
“沒事，你不喜歡的話我可以吃。”
汪烨朝他露出讪讪的笑容，咬了一口。
“怎麽樣？”郝運期待的問。
“好吃!”汪烨不吝啬的豎起大拇指點點頭，“外面脆脆的，裏面糯糯的，又香又甜。”
郝運有些得意的笑了，“這東西在我們這叫煎糍粑，可能是操作比較麻煩所以很少有人做，今天正好看見有出攤的就買了個嘗嘗。”
“那郝夢他們吃了嗎？”
“他們還沒起，”郝運說，“不過我已經買好放家裏了。”
汪烨點點頭，一個糍粑下去他就飽了，更何況還是糯米的，占肚子。他把沒吃的粉絲餅和豆腐腦都給了郝運，郝運卻執意讓他都嘗一口。他是沒想到，原來郝運這麽喜歡吃剩下的。
郝運一邊吃着一邊時不時偷瞄着汪烨，他這謹小慎微的舉動還是被汪烨一眼識破，他笑了一聲，“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和我說？”
郝運驚訝的一口豆腐腦差點沒嗆着自己，他猶豫了會還是開了口，“我去買早餐正好碰見你媽和……”他又看了一眼汪烨臉上的表情說，“和一個長的比較帥的男人在樓下的面條店吃早餐，你媽看着臉色不太好，估計是擔心你一夜沒回家。”
“嗯！”汪烨突然換了個腔調，像是聽到了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語氣都變得輕快了起來，“我猜到了，挺好的！”
郝運有些錯愕的看着他，剛想說什麽汪烨先一步轉移了話題，“今天放學後我買菜去你們家蹭飯，菜市場那家鹵味我饞了很久了。”
“今天一起去王磊家吃。”
郝運三兩下吃完了早餐，胡亂抹了一把嘴，樣子像極了汪國強他們那些糙老爺們的形式做派，他甚至都能想象到郝運20年以後的樣子，跟現在的汪國強估計沒差，永遠不修邊幅，要不是這張臉生的好看，就他這不顧形象的樣子準娶不到老婆！
想到老婆，汪烨陡然想起了郝運昨天在自己臉上留下的吻，他偷偷伸手摸了摸，臉仿佛現在還燙的慌。他有些羞恥的咬着下嘴唇聽着郝運說，“王磊今天帶何秋燕去他家，邀請我們一起去吃個飯，人多熱鬧。”
“見家長？”汪烨有些震驚的問。
“算是吧……”郝運含糊其辭的回答，“要麽就是單純的吃個飯，我沒細問。”
汪烨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沒有細究。
到一中門口時他看見了謝玲，那個男人沒在。看到汪烨她明顯生氣了，一下沒忍住，“你昨晚去哪了？以前三更半夜出去鬼混我都忍着你，只要成績沒掉下來都由着你去，現在倒好！開始給我夜不歸宿了？”她氣的身體都是顫抖的，汪烨甚至能聽見她上下牙齒打架的聲音。
“汪烨！你現在變得太不像話了，你以為你是在氣我嗎？你這是在拿你自己的前途開玩笑你知不知道！你真想到最後跟你爸一樣………”
“我回家見你給我找的新爸嗎？”汪烨沒好氣的打斷了她的話，她千不該萬不該，到這個地步了還在鄙視汪國強！他是什麽都向着謝玲，但汪烨不會，他面露愠色，冷漠的咄咄逼人，“是要看着你和新老公在我面前恩愛？還是要搞個什麽隆重的改口儀式，讓我管一個陌生人叫爸……”
啪的一聲，謝玲的一巴掌落在了汪烨的臉上，眼前的汪烨讓她感到陌生，那個從小就聽話乖巧的兒子如今像是變了一個人，以前說話都不敢大聲的人現在居然學會了咄咄逼人的反唇相譏，祁城果然不是什麽好地方，至少對于她和汪烨來說是如此！
許是聲音有點大，引來學校門口其他人竊竊私語的觀望，這其中也包括宋菲菲。
一直沒有動過汪烨一根頭發的謝玲第一次在大庭廣衆之下給了他一巴掌，很顯然，她自己都傻眼的愣了半天。反應過來時汪烨已經消失了。
宋菲菲一整節課頻頻回頭偷瞄汪烨，看他的表情不像是有什麽委屈似的，反而很開心是什麽鬼她震驚的捂着嘴不可思議的又回頭看了他一眼，這家夥該不會有什麽受虐癖好吧？被打了一巴掌還能笑的出來？
汪烨似是注意到了宋菲菲的好奇，他倒是沒有在意，應該說他對旁人的眼光已經習慣了漠不關心。宋菲菲最終還是沉住了氣，沒有多管閑事，但，卻在郝運下午最後一節課進學校時透漏給了他。
郝運沒忍住給汪烨遞了小紙條，“你媽今天來學校了？”
汪烨心知肚明的笑了一聲，“看來你這消息還挺靈通，人沒到消息就知道了。”
“那……有事嗎？”
“沒事，就是挨了一巴掌，還挺疼的。”
“這麽狠？”
汪烨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嘲諷他怎麽不幹脆別來了，都最後一節課了還來湊什麽熱鬧？
郝運煞有介事的回答，“來和你一起回去！”
汪烨沒再回他，但下課時，他不僅沒能和郝運一起走，還被老宋留下來談心，郝運一放學就被宋菲菲拉走了，倆人甚至都沒顧得上說話，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對父女是要搞什麽聲東擊西的策略來拆散他們倆似的。
老宋站在辦公室幾度看着汪烨欲言又止，搞得汪烨本來沒什麽想法的，現在腦子裏想法特別多。其中就有一幕他腦補的宋元為了讓自己的女兒能和郝運相親相愛以公謀私阻止汪烨和郝運的往來。但很快他就甩掉了這個瘋狂的念頭，甚至在心裏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想什麽呢！瘋了！電影看多了！
“汪烨啊，”老宋終于開口了，“你媽今天來找過我。”
原來如此！汪烨一瞬間了然宋元接下來應該是受謝玲這個老同學之托來勸自己回頭是岸的。
“她把你們家的事情都跟我說了，我想說這件事我也有責任，我當初如果沒有多那一嘴的話，指不定…….”宋元說到這突然換了個腔調，變得有些憤恨不滿，“不過今天我也說了你媽，怎麽能這麽任性呢，婚姻能當兒戲嗎？對吧！就算是……就算是初戀又怎麽了，她現在是有家庭了，怎麽能說離婚就離婚呢！”
汪烨有些糊塗了，宋元到底站的是哪邊？
他一頓義正言辭的抱怨後又恢複了樂呵呵的表情，“不過，既然事已至此，你看，你要不要試着去接受它。或者不接受它也行，你就裝作什麽都看不見，你媽的意思是希望你別為了跟她置氣搭上自己前途。”
汪烨雲淡風輕的問，“老師，我成績退步了嗎？”
“那當然沒有，甚至還進步了不少。”
“我曠課，遲到，早退，打架了嗎”
“怎麽可能！你在我心裏一直都是乖孩子，我巴不得讓班上其他同學跟你學習呢！”
“那我可以走了嗎？”
“嗯！”宋元順着他的話笑着點點頭。
“再見老師！”
“再……嗯？”宋元還想叫住汪烨顯然已經來不及了，汪烨早就跑的沒影了。
宋元無奈的搖搖頭，自言自語的嘀咕，沒想到文文靜靜的汪烨也學會了郝運怼人的套路了，他居然還被他繞進去了！
罷了罷了，又不是什麽多大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