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可能是睡的太晚，婁筵起來的時候已經快九點了，簡單洗漱完，出門就看到了正在院子裏晾衣服的紀淑岚。
“喲，小筵，你起床啦？”
婁筵有些不太好意思，“嗯……”這還是他住在這裏以來第一次起這麽晚。
不過，紀樂那家夥熬夜玩游戲應該還在睡懶覺吧。
他正這麽想着，就聽到紀淑岚說：“餓了吧？阿樂去買早飯了，應該馬上就回來了。”
話才落地，紀樂就推門而入，嘴裏嚷嚷着“奶奶，今天排隊的人好多——”，看到院子裏的婁筵，他話音一轉，“喲！你起來啦？”
和紀淑岚一樣的語氣，不過多了點調侃。
婁筵沒理會。
熱騰騰的早餐擺上桌，看着那白糯糯的饅頭，冒着香氣的八寶粥，還有幾籠灌湯包，婁筵才後知後覺的有點餓。
“快吃啊，冷了就不好吃了。”紀樂在他旁邊坐下，一副精神飽滿的樣子，完全不像是熬了一晚上的人。
他穿着運動服，零碎的劉海濕漉漉地搭在額頭上，白皙的臉頰透着幾分紅潤，能看出來是剛晨跑過的。
婁筵忍不住問：“你幾點起來的？”
“六點半。”
“……你睡那麽晚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
紀樂吃了個灌湯包，腮幫子鼓鼓的，口齒不清地回答：“生物鐘改不掉……等會兒，你看到我昨晚給你發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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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筵低頭喝粥，“嗯。”
“那你怎麽不……”他的話被紀淑岚打斷了，“行了行了，一天天的話怎麽這麽多，讓人家小筵好好吃口飯行不行。”
紀樂被怼的惡狠狠多吃了三個包子，婁筵看了看所剩無幾的灌湯包，還是伸出筷子夾了一個。
灌湯包外面的皮很薄，餡兒很多，才咬一口就“滋滋”冒出了滾燙的湯汁，燙得婁筵輕皺了下眉，不過——
紀樂：“怎麽樣？好吃嗎？”
婁筵點點頭。
不過，還挺好吃的。
“我就說王嬸兒做的灌湯包沒有人能拒絕，沈嵩那家夥每次來都要吃上三籠。”紀樂笑着給他遞過去幾張紙巾，說：“下次帶你去。”
“哦。”婁筵接過紙巾擦了擦嘴，等紀淑岚進了廚房才開口問：“對了，你昨晚玩了一晚上游戲？”
“沒，玩了幾局就沒玩了，”紀樂的表情突然變得悲憤，“那些氪金玩家太欺負人了，裝備全是高配版的，怎麽都打不過。”
“那你還說要帶我飛？”
“騙你的，我其實是想讓你帶我飛。”紀樂眨了眨眼睛，“要用氪金打敗氪金。”
“……”
吃過早飯，婁筵将紀樂的五三還給了他，還有那張寫滿糾正步驟的草稿紙，“你的步驟其實都很标準，但我覺得有些題答的還可以再簡單些。”
紀樂看着那草稿紙上放蕩不羁的婁氏字體，歪嘴笑了下，“嗯！數學小王子，你的字也還可以再練練。”
“……”婁筵轉身就要走，剛轉身，像是想起了什麽，又轉回來說：“下午我要出去一趟，可能很晚才回來，你讓奶奶別等我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看到紀樂眼底加深了笑意，“哦。”
下午婁筵去了一家網吧，就是上次他遇到張彪的地方，像這種未成年兒童可以随便進出的小網吧只會建在很偏僻的小巷子裏，四周是高大又破敗的居民樓遮掩着，牆上到處寫滿了電話號碼，還有很多龜裂的痕跡，完全看不出牆面原有的顏色。
婁筵避開幾個亂七八糟擺放着的垃圾桶，走進了黑漆漆的樓梯口。
他才走上一樓，就從虛掩着的門外聽到了裏面嘈雜的聲音。
“靠！又連跪又連跪，這什麽破運氣啊？”
“我他媽的，你個打野你不在野區搶我兵線幹嘛？”
“兄弟們，開團了啊。”
“……”
網吧的老板是個胖墩墩的中年大叔，笑眯眯的，看上去很和藹，他管了管幾個吵的比較兇的男生，就坐回收銀臺裏玩電腦。
“請問，”
一個有些冷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他擡頭看去，是一張帥得很引人注目的臉。
眉骨鋒利，眼眸漆黑漠然，黑色短袖将本就一米八幾的個兒襯得更加修長挺拔，一股少年氣息和沖勁兒。
小帥哥心情似乎不怎麽好，語氣生硬地問：“這兒是怎麽收費的？”
老板笑呵呵地伸出兩根手指頭，“二十塊一天，想玩多久都可以。”
婁筵摸了摸褲兜，裏面空蕩蕩的，沒帶現錢。
他将手機掏出來，問：“可以掃碼支付嗎？”他貌似沒看到用來收付的二維碼。
老板關掉了游戲，“可以可以。”
婁筵看到他遞過來的手機，屏幕上爬滿了裂痕，版型也是好幾年前的，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支付完後，老板将座位號給他，然後又笑呵呵地說道，“小夥子要辦個會員嗎？下次來可以打折哦~”
婁筵打量了下這個沉悶昏暗的小屋子，鼻間環繞着濃烈的煙味兒和莫名的惡臭，很果斷地搖搖頭，“不了。”他下次絕對不會再來了。
他在電腦前坐下，戴上耳機，一瞬間所有聲音都消失了，耳朵終于能清靜一會兒，他眉眼間的煩躁消退下去，在等待進入游戲的空檔點上了一根煙。
煙盒裏面只剩下幾根煙了，婁筵低頭數了下，“啧”出了聲。
這個月他抽煙抽得格外多。
也忘了是什麽時候開始染上煙瘾的，貌似是初中那會兒？還是一個人無聊地呆在家裏的某一天？他又想起婁沁第一次見到他抽煙時那副驚愕又夾雜着心痛的表情。
“小筵，你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對啊。他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變得連他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煙霧彌漫間，他坐在電腦前，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渾渾噩噩的時候。
深吸了口氣，婁筵的眼神恢複清醒，他操縱着鼠标，登上游戲賬號，看到好友裏馮子昂他們正在游戲中，往下翻了翻，箭頭停在了一個陌生的頭像上。
游戲ID名：lgwwbs（紀樂）
“……”
樂哥無往不勝？
不知道為什麽，婁筵居然秒懂了，再看看他的段位。
白銀三顆星。
“……”
他不客氣地笑了下，想起早上紀樂的話，更是樂得不行。
這貌似不是氪金的問題吧，而是技術的問題？
他正樂着，有人發來了組隊邀請。
婁筵進去後點開了隊友麥，耳邊響起馮子昂咋咋呼呼的聲音，“筵哥你終于舍得上線了，我可想死你了。”
朱成偉：“筵哥你別信他，他前幾天還跟我們說你的壞話呢。”
曹如：“就是就是，虛僞做作！”
馮子昂哭唧唧，“筵哥你看你看，你不在他們就是這麽針對我的嗚嗚嗚！”
姚臻：“澄清一下啊，我可沒有針對他。”
“屁嘞！你針對的還少了……”
婁筵帶着笑意的聲音通過麥傳出去，“行了啊你們，快開吧。”
幾人這才停止了争吵，匹配成功後進入選英雄的界面，婁筵一秒不到就鎖定了橘右京。
“哎呦我去，國服橘右京強勢歸來啊。”
“對抗路之神——”
聽到他們誇張地拍起馬屁，婁筵只吐出了兩個字，“滾蛋。”
他只是比較喜歡一個人在對抗路厮殺的感覺。
很快進入游戲，婁筵看到對面也有個橘右京，感興趣地挑了挑眉。
兩個橘右京之間的戰鬥嗎？
馮子昂他們也看到了，馮子昂不屑一顧，“切，對面那個橘右京運氣可真差，碰上了咱筵哥。筵哥，等下打爆他。”
曹如：“不是咱吹啊，咱筵哥還沒怕過誰。”
婁筵叼着煙沒說話，操縱着橘右京就直奔上路。
雙方兵線交彙，兩個橘右京跳出草叢開始對拼，對面橘右京率先到達二級，婁筵也不慌，快速退回到塔下，對方血量比他多想追過來幹掉他，他一個閃現躲掉對方技能，并且把他成功騙進了塔裏。
【first blood】
“我靠，筵哥牛啊。”
“我就說對面橘子運氣差吧。”
等到婁筵清理完兵線，吃掉河蟹後，擡眼一看，皺起了眉。
“輔助怎麽跟過來了？”
對面的橘右京身後赫然跟着一個瑤。
婁筵差點給氣笑了，啪啪打字。
——對面橘子怎麽個事兒啊？對抗路還帶輔助？會不會玩兒了？
對方橘右京：……不好意思她是我女票。
馮子昂吐槽，“媽的遇到小情侶了。”
朱成偉更生氣，“最煩這種了，你們兩個都得死！”
婁筵升到四級後直接動手，一波操作将兩個人都送回了家。
這局游戲對面太拉，輔助不跟團圍着橘右京就算了，打野還被馮子昂壓制無法發育，結果毫無懸念。
姚臻：“我懷疑我們匹配到青銅了。”
馮子昂：“這要是排位得多爽啊。”
又拿了個三殺後，婁筵也加入了閑聊的隊伍，靠在椅背上，懶洋洋地說：“興許是歡迎我上線的呢。”
幾人笑了起來，馮子昂接下來的一句話卻直接打破了整個輕松的氛圍。
“對了筵哥，我昨天在醫務室碰到那個誰了。”
曹如三人：“……”
婁筵眉眼間的笑意迅速消失，臉色一點點沉了下來，旁邊剛坐下的小男生掃了他一眼，吓得直哆嗦。
昏暗的角落沒有一點陽光，男生坐在那兒，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修長的手指夾着在冒猩紅火光的煙，渾身散發着駭人的戾氣。
馮子昂還在說：“他找我要你的聯系方式，說什麽想跟你道歉，但筵哥你放心，我沒有給他。”
婁筵沒有回答，游戲裏的橘右京似乎殺紅了眼，直接越塔強殺兩人。
對方玄策：**哦，對面橘子瘋了啊？
曹如忍不住開口：“馮子昂你夠了啊，好端端的說這事兒幹嘛？”
姚臻：“不會說話就別說話。”
馮子昂也反應過來了，試探地喊：“筵哥？”
婁筵“嗯”了聲，聽不出什麽語氣，這局游戲剛好結束，他快速地說：“不打了，下了。”
然後就毫不猶豫地退出了房間。
馮子昂：“……”
朱成偉聲音提高，“馮子昂！”
曹如冷冰冰地說：“兄弟幾個揍他。”
馮子昂：“嗚嗚嗚嗚對不起對不起！俺錯了！俺不故意的！”
婁筵退出游戲後緩了緩，等心情平複了些才摘掉耳機，吵鬧的聲音又瞬間鑽入耳朵裏，他緊皺眉頭，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煩躁在躍躍欲試。
旁邊的小男生看到他站了起來，連忙起身給他讓道，“哥哥哥，您慢走。”
老板看他才玩沒一會兒就要走，有些驚訝，“喲，小兄弟怎麽才玩這麽——”對上那雙冰冷的眸子，他自覺閉了嘴。
怎麽看上去心情更不好了？
走出網吧，天色已經不早了，此時正值炎熱的夏季，空氣中彌漫着焦灼的氣味。
婁筵在樓下靜靜地站了好一會兒，腦海裏是揮之不去的那個人的臉，一直緊捏着的手指頭有些泛白。
啧，又想抽煙了。
他呼了口氣，心裏默念着“邪靈快快散去”，緩步走出了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