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入秋後的街道都顯得冷清,滿地枯黃的落葉,匆匆前行的路人,一條條看不見盡頭的曲折小路。
秋風蕭瑟,目光所至皆是灰色調的,唯有落日糅雜着秋意半懸挂在山頭,突出一抹橘紅亮色。
婁筵和紀樂并肩走在路上。
“奶奶跟你說了多少事情?”
“一些。”
紀樂将下巴努力往豎起的衣領裏縮,可仍然抵不住寒風,冷得他想現在就鑽進溫暖的被窩裏。
他的表情淡然,聲音也很輕,“豬哥,你覺得我該嗎?”就該是這個命嗎。
婁筵止住腳步,黑潤的雙眸注視着他,眼窩深深的,泛着幽暗的波光,割裂起一道柔軟的弧度。
他伸出兩根手指戳了戳紀樂的額頭。
“亂想什麽?”
紀樂臉上出現了笑容,吐出的氣息化成蒙蒙的薄霧。
“我開玩笑的,有煙嗎?”
婁筵掏出空空的衣兜,搖搖頭,“沒有,戒了。”
“喲。”紀樂打趣他,“耳釘也不戴了,煙也戒了,怎麽?你要談戀愛啊搞這麽正經。”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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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筵在心裏回答,看到紀樂略微蒼白的臉,他挪動了一下身子,和他挨近了些。
“你找到徐三尚以後會怎麽做?”
“當然是一報還一報了,他弄瞎了我奶奶的眼睛,我也要弄瞎他的眼睛。”紀樂說出的話帶了冰渣子,每個字都重重砸在了婁筵心上。
“我以前是這麽想的。”紀樂低垂下眼睑,睫毛輕輕顫動。
“但奶奶說,我不能成為和他一樣的壞人。”
他擡頭問婁筵:“壞人會有法律制裁的對吧,豬哥。”
婁筵毫不猶豫點頭,“肯定會。”
他們挨得很近,都沾染上了對方的溫度,這年秋天的下午,傷痕累累的人在互相取暖。
“豬哥幫你找。”
婁筵伸出手臂将紀樂圈到懷裏,試圖用玩笑的語氣打破低沉,“以後有事沒事找豬哥,豬哥在呢,沒有什麽是解決不了的,對吧。”
紀樂在他懷裏蹭了蹭,帶笑的聲音回應,“豬哥說的對。”
回到家後紀樂覺得腦袋有些暈乎乎的,在入睡前給婁筵發了一條消息:——明天幫我請個假,我不去學校了。
婁筵秒回:——怎麽了?
——沒,就是有點累。
——好。
紀樂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只露出了一個腦袋,四周黑漆漆的,他什麽也看不見,唯獨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跳聲異常清晰。
三年了,他的三年,就這麽被一筆帶過了。
他苦笑一聲。
哪怕是鄧放已經道歉了,他也看到了他過得不好,可那三年又怎麽能說釋懷就釋懷。
釋懷不了。
那是他最黑暗的三年,那是他已經結了疤的傷口,那些痛苦的回憶,也将融入他的身體裏,記一輩子。
“叮——”
紀樂拿起手機,看到了屏幕上婁筵發來的話。
——別瞎想了,早點睡。
他眨了眨眼睛。
好像也沒那麽疼了。
期中考試結束後辦公室就陷入了忙碌中,好不容易熬了個通宵把試卷都改的差不多了,又被催着要快點統計出全年級的所有成績。
老師們皆是一臉疲憊。
秦芳弄完部分成績表格後将眼鏡取下來,揉了揉酸痛的眼睛。
“這次怎麽樣?”旁邊的年輕女老師湊過來,盯着她的電腦屏幕看。
“喲,你帶的班不愧是精英班啊,瞅瞅這一個兩個的成績,啧啧,其他班完全沒得比。”
一聽這話就知道她不是班主任,辦公室裏其他幾個班主任聽到後心裏都有些不舒服,但也不得不贊同,确實秦芳帶出來的班是其他班趕不上的。
“大夥兒猜猜這次的年級第一會是誰?”
“那還用猜啊。”路過的趙一宇瞥了眼電腦屏幕,笑了幾聲,“上面不是都顯示了嗎,婁筵第一。”
“怎麽不是紀樂?”黃瓊聽這話不樂意了,“英語都還沒出來呢,先別這麽早下結論。”
其他老師都知道她偏愛紀樂,也自覺閉嘴不再讨論這個話題。
秦芳喝了口茶,十二班的班主任候敏突然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看到她,嘴裏開始陰陽怪氣,“剛才我在班上沒收了幾部手機,各位猜猜他們在看什麽?”
“看什麽?”趙一宇好奇地問。
“電影嗎?還是游戲啊?”
“現在的學生膽子可真大,還光明正大地拿出手機來了。”
候敏卻沒有再說下去,而是走到秦芳面前,當着她的面将其中一個手機打開。
“想必秦老師也很想知道吧。”
她這麽不尊重學生的舉動讓秦芳擰眉,可很快她就呼吸一頓,滿臉的錯愕。
其他老師也都聚了過來。
手機裏播放着一個視頻,可能是因為偷拍,鏡頭有些晃,但能看出是在廁所,隐約能聽見兩個人的對話聲。
“紀樂,你他媽放開我……”
“放開你?”
“嘭”刺耳的聲音響起,鏡頭劇烈晃蕩了一下,剛好對準了癱坐在地上的男生,他的眼中充滿了恐懼,害怕地直往後退。
一雙長腿擋在他面前。
“你去死吧。”
“啪——”
鏡頭熄滅,播放結束。
在場所有人都沉默了。
裏面的兩個人他們都認識。
鄒楊和紀樂。
這段視頻迅速在學校貼吧裏爆火起來,因為标題帶了校園暴力,直接沖上了第一,播放量和轉發量高的驚人。
不光是蘅陽七中,其他學校也都在關注此事,很快消息傳遍整個學校,傳得沸沸揚揚,差不多有手機的沒有手機的都知道了這個事情。
高一年級更是炸開了鍋,紛紛圍到七班門口來看熱鬧,可紀樂因為請假了沒有來,反而更增加了這件事的真實性。
有人說他是不是因為校園暴力被警察抓了。
有人說他退學了,施暴者不配在學校裏繼續呆着。
……總之,紀樂身上又被抹上了濃重的一筆黑色。
七班教室還算安靜,然而在秦芳把婁筵和沈嵩喊走後,底下就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我靠不會是真的吧?紀樂真的校園霸淩別人了?”
“媽呀,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感覺他也不像這種人啊。”
“視頻就是證據!成績再好又怎麽樣,搞校園霸淩的人就該死。”
聲音越來越大,毛柔柔實在受不了拍了下桌子,起身朝議論的人大吼:“你們能不能別跟風就是雨了,班長平時對你們不好嗎?就一個幾秒鐘的視頻你們就斷定他校園霸淩了?能不能別這麽沒有腦子!”
胡曉峰也起身,“對啊,之前不是也出過同樣的事情麽?不也是別人先挑釁的嗎?憑什麽就靠一段視頻就否定一個人啊。”
班上其實大部分人都是相信紀樂的,但總有那麽一些反對的聲音存在,其中一個長臉男生平時就很看不來紀樂,此刻他更是譏笑一聲,在寂靜中站起來說:“你們聽聽自己說出的話自己信嗎?紀樂是個什麽樣子的人我比你們任何人都清楚,我初中就跟他一個班。事到如今我也不念及什麽情分了,他就是個孤兒,就是個白眼狼,就是個惡霸!你們随便找個和他一個學校的打聽打聽,他初中是什麽樣的人!”
一人先開口,底下就會有人跟着附和:“我雖然不和他一個班,但我在隔壁班我都知道他的那些劣跡了,逃課打架抽煙喝酒,哪件事沒有做過?要不是他學習好老師包庇早就進去了。”
“我還聽說他打過老師呢,就因為老師說了句什麽,就把他氣得掀桌子。”
“他奶奶的眼睛好像也是他弄瞎的吧。”
“嘶,這麽看确實可能校園暴力……”
“別說了——”
從來沒有大聲說過話的章嬌嬌突然開口,吓得所有人都閉上了嘴,不敢相信平時那麽溫柔的女生會因為紀樂而發脾氣。
章嬌嬌在全班注視下站起來,安慰了被氣得臉漲紅的毛柔柔,很冷靜地說:“我不管紀樂以前是怎樣的人,至少目前為止他沒有做過什麽過分的事情,而且現在這件事只有當事人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們都好好想想,為什麽會這麽巧,為什麽每次紀樂出事都會被人發帖子針對,鄒楊是什麽性格你們不會不知道,紀樂會想不開去霸淩他嗎?沒準這就是一個為了陷害紀樂的陰謀。”
“是啊,我也覺得事情有些蹊跷。”
“體育特長生會被人霸淩?簡直不要太離譜。”
他們并不無腦,氣憤之下想想覺得她說的話也不無道理,只有長臉男生不屑一顧,在坐下之前狠狠瞪了章嬌嬌他們一眼,“那我就拭目以待,還有,別以為我們不知道紀樂和你是什麽關系。”
聽到他這話章嬌嬌小臉煞白,氣得說不出話來。
胡曉峰也擔憂地皺起了眉。
秦芳特意選了個其他老師都不在的時候把沈嵩和婁筵喊到辦公室。
她将視頻給他們播放了一遍,然後放下手機,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嚴厲。
“紀樂請假了沒來,所以我把你們兩個找來,想問問這又是什麽情況,你們有誰知道嗎?”
沈嵩嘴皮都在顫抖,拼命壓制心中的憤怒,果斷搖頭否認:“不是,紀樂不會像視頻裏這樣,這肯定是鄒楊故意的,就是為了陷害紀樂。”
秦芳又看向婁筵。
婁筵神情非常平靜,語氣同樣不容置疑,“老師如果你相信你的班長,那他就不會是這種人。”
秦芳扶額,這麽焦頭爛額的一刻卻讓她有些哭笑不得,放緩語氣。
“現在不是說我相不相信的問題,是年級上,學校領導們相不相信的問題,已經有人把這個視頻拿給他們看了,你們知道不?現在學校對我很不滿意,必須要我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不然就給處分,更嚴重的可能是開除。”
一聽到開除兩個字,沈嵩眼眶一下就紅了,他咬了咬牙,情緒突然不受控制地爆發。
“我都說了這肯定是鄒楊為了陷害他幹的!憑什麽?憑什麽阿樂又要經歷一次這種事情?憑什麽他們都不放過他啊?憑什麽?!校園暴力?那紀樂以前受到的就不是校園暴力了嗎?!”
秦芳被吓了一跳,對于這種情況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盡量讓他冷靜下來,“你慢慢說,我都聽着,沒準事情還有轉機。”
接下來,婁筵終于從沈嵩口中知道了紀樂的過去,遭受了很多年言語霸淩的紀樂,經常被人孤立的紀樂。
被埋葬在某個冬天的紀樂。
小學一年級開始,因為孤兒的身份遭到同學唾棄,嘲笑,導致他性格扭曲孤僻,常常獨自一人爬上高高的樓頂,被老師發現了好多次。
小學六年級,被幾個人堵在巷子裏毆打,拍視頻,那天剛好下雨,渾身的血和着雨水流淌,他小小一個躺在肮髒的水泥地上,眼中是怎樣的絕望。
初一,老師帶頭孤立他,在課堂上言語羞辱,他掀桌從窗口跳了出去,回來後卻被造謠他把老師打了一頓,停課一周。
初二,班裏經常欺負他的惡霸鄧放約他出去打架,把他按在雪地裏打出了血,紀樂奮力反抗,最終将鄧放收拾了一頓,可這件事被鄧放家裏人擺平,并反咬一口說是他主動挑釁。
初二放寒假,鄧放找到他哥哥鄧家偉,帶了一夥社會上的人去紀樂家裏找他,可他當時不在,他們就砸家具。
也是在那一天,紀淑岚的眼睛被那群混混打瞎了。
那之後,鄒楊開始帶頭造謠是紀樂弄瞎了紀淑岚的眼睛,所有人都喊他孤兒,白眼狼,要他滾,要他去死。
可是,降級回來的紀樂沒有他預料中的暴怒,沒有動手,只是靜靜站在那裏,直視着他。
鄒楊愣住了,他的瞳孔中倒映着他臉上露出的笑容。
那個笑容很燦爛,像是久經風霜後仍然綻放的梅花,像是寒冬過後的烈陽。
奪目而又讓人心疼。
從此以後,那個經常逃課打架的紀樂消失了,那個孤僻冷漠拒絕和任何人來往的紀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乖乖聽話以微笑面對惡意,在課上積極主動的紀樂,是開朗熱情不再拒絕任何人的紀樂。
以前的他被現在的他吞噬,然後在黑暗裏重生。
他用一層皮僞裝自己,遮住那些傷疤,努力向上的活着。
依然我行我素,也會看不慣就動手,偶爾暴露出自己的陰暗面,可老師對他的印象已經被強硬改變,對于看上去乖巧懂事成績優異的紀樂,他們一次又一次選擇原諒。
可三年活得哪有那麽輕松,數不盡的謠言纏身,經常性的冷眼相待,心裏的愧疚和怨恨,讓紀樂處在水深火熱之中,硬生生熬過了三年。
“如果不是鄒楊主動招惹他,他根本就不會這樣。”沈嵩哽咽道,當他說完紀樂所有的事情,早已淚流滿面。
“他們現在有什麽資格說紀樂校園暴力別人?明明,明明就是他們在無形中校園暴力了他!他們所有人都是施暴者!”
秦芳聽完是久久的沉默,震驚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完全無法想象,她的班長,年級第一,看着那麽陽光的紀樂,有過這麽痛苦的遭遇。
“這件事我來解決。”
沈嵩旁邊的婁筵突然出聲,聲音嘶啞森寒,像喉嚨被撕裂開了,完全不是他平時的嗓音。
他說完轉身就要走,秦芳反應過來厲聲呵斥:“婁筵你要幹什麽去?!”
婁筵身形微晃,偏頭看過來的那一眼讓秦芳心髒驟停。
宛如一頭被禁锢的嗜血的困獸,眼底閃過猩紅的光。
“紀樂不能出事,有什麽事我擔着。”
那張臉與秦芳前不久見過的臉慢慢重合,只是那個中年男人眉目平淡柔和,說出的話卻充滿了壓迫感。
“我希望我兒子能好好在七中學習,如果出了什麽事,給學校惹了什麽麻煩,我婁盛橋擔着。”
秦芳深深嘆了口氣,擡頭看到哭得不成樣子的沈嵩,眼裏有無奈,更多的是心疼。
十二班門口圍了一堆人,鄒楊被圍在正中間。
“鄒楊我們都看到那個視頻了,紀樂真的對你動手了?”
“媽呀感覺紀樂那樣的人好恐怖,平時笑嘻嘻的,背地裏居然這麽狠毒。”
“我也覺得,以後得離這種人遠遠的。”
鄒楊卻出奇的沒有吭聲,甚至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
不是這樣的。
當時不是這樣的,紀樂也沒有打他。
那一腳明明是踹在了他旁邊啊。
可他說不出口,一句也說不出口。
人群突然散開,紛紛讓出了一條道。
鄒楊看到婁筵朝他走來,眉峰陰鸷聚起,眼神駭人,渾身釋放出極度危險的信號,像是在尋找即将被咬碎的獵物。
被他盯住,鄒楊覺得自己像墜入了萬丈深淵,毛骨悚然。
周圍人也都受到波及,因為害怕又散開了些。
“不是我不是我……這次不是我幹的。”
身強體壯的鄒楊在婁筵面前低着頭,死活都不敢與之對視。
“不是你,但我以後也會來找你。”
從喉嚨裏擠出一聲冷笑,婁筵狠狠推開他,長腿邁出,快準狠地掐住了他身後一個男生的脖子。
他偏頭笑着,眼中盡是病态的戾氣肆虐,手上青筋根根暴起。
“是你。”
男生的面龐因為窒息變得逐漸青紫,手腳瘋狂掙紮。
在那一天,高一十二班門口所有人都親眼看見婁筵将男生一路拖到廁所,他們都看到了,可沒有一個人敢上去阻攔,甚至,沒有人敢去找老師。
“嘭——”
一聲巨響,男生撞上了牆,肋骨斷裂般的劇痛讓他眉頭緊皺,像瀕死的蝦彎起了腰。
婁筵卻沒讓他好過,一把揪住他的頭發,強迫他擡起頭。
他咧開嘴,看死人一樣俯視起他整張痛苦抽搐的臉。
“馮澤垚,是你吧。”
被喊出名字的男生身軀一震,然後跟脫了水似的兩只手無力垂下,沒有再反抗。
“這麽了解紀樂的事情,甚至每次出事的時候都在場,我想應該是和鄒楊走的很近的人,而且也和我有過瓜葛。”
婁筵蹲下來,掐住他的下巴,一字一句地說:“你以為我是傻子呢?嗯?上次校門口打架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你了,我被造謠後我發現他媽發帖的人和曝出紀樂的事情的人是同一個,所以我找姚臻查了你的賬號,結果你猜怎麽着?”
“我,我……”
掐着下巴的手開始用力,“咯吱”作響,婁筵不管他有多痛,自顧自繼續說着:“還真讓我查到了——和在杭雲的時候用的是一個賬號,你說你是不是蠢啊?我都不計較前面兩件事了,你幹嘛又要來惹我呢?”
他眉眼彎彎,笑得無辜,可手上的勁兒卻越來越大。
“删掉所有帖子并且道歉,主動找老師認罪,需要我教嗎?”
馮澤垚被掐得脖子紅了大片,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口水混合着眼淚往下滴落。
婁筵松開了手。
“我道歉我道歉我道歉!”馮澤垚雙膝直接跪地,頭埋得不能再低。
“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道歉!”
看他顫顫巍巍地掏出手機,婁筵又補充了一句:“沒記錯的話你以前就說過我狗仗人勢,那我今天就仗仗人勢。”
他湊近一點,聲音輕飄飄的。
“聽說你爸在我家公司上班啊。”
涼意從腳底升起,馮澤垚仿佛聽到了惡魔的低語,手抖得差點拿不穩手機,他連忙用最快的速度打開手機登上貼吧把所有帖子删得一幹二淨。
婁筵站起身,馮澤垚也不顧髒不髒了,頭“啪”地磕在地板上,嘴裏不斷說:“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我馬上就去找老師認錯,對不起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亂造謠了筵哥,筵爺,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摸了摸褲兜,沒有煙,婁筵“啧”了聲,體內的暴戾還沒有消散幹淨。
他一腳踹掉馮澤垚的手機,明知故問:“是你自願要這麽做的吧?我應該沒對你校園暴力吧?”
“沒有沒有!是我自願的,都是我自願的!”
婁筵走了。
手機屏幕布滿裂痕,馮澤垚動了動十根手指,卻發現因為過度恐懼而使不上一點力氣,他雙目無神地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
褲擋濕涼一片。
終于把整個故事的高潮寫出來了,這裏有紀樂痛苦的三年,我知道只是簡單幾句話不足以描述他三年來承受的所有傷害,我邊寫的時候也邊在心疼。
校園暴力不只有拳頭,往往那些言語比拳頭更可怕,足以毀掉一個活生生的人。施暴者永遠不值得原諒,即便有些人不自知。
所以嘴下留情,願世間沒有紀樂,願所有被欺負的人都能像紀樂一樣堅強,如陽光般燦爛溫暖。
很高興,紀樂也有人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