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考完試紀淑岚為了讓紀樂放松，當晚就給他做了一大桌子豐盛的夜宵，還準備了啤酒。
“來來來，給我乖孫子滿上。”紀淑岚主動給紀樂倒了杯酒，紅色燈籠散發的柔和光亮把整個小院子照得暖暖的。
她笑呵呵地說：“馬上你就要高三了，就能考上理想大學了，你可得加油啊，也給奶奶我長長面子！”
“這不還有半學期嘛，不過奶奶您放心，我一定給您長足了面子哈哈。”
紀樂一口氣喝完了酒，就把杯子放下不再喝了，拿起筷子邊夾菜邊和紀淑岚談天論地。
他們奶孫倆已經很久沒像現在這樣好好坐下來聊天了。
平時紀樂和婁筵下晚自習回來紀淑岚已經睡了，吃夜宵也是他和婁筵一起吃的，偶爾婁筵還會下廚給他做他愛吃的菜，雖然剛開始味道不太好，但越做越熟練，最後已經能和紀淑岚做的味道差不多了。
紀樂看着紀淑岚挑進自己碗裏的排骨，不知怎麽，又想起了每次和婁筵一起吃飯的時候，自己碗裏從來就不缺肉，因為婁筵總是會給他夾很多肉，生怕他吃不飽似的。
而且自從婁筵來到這裏，洗碗打掃衛生這類事就不再歸他管了，雖然每次都說輪流着來，可每次輪到自己的時候婁筵已經把活都幹完了。
可現在婁筵離開了……
嘴裏的飯菜突然就沒了味道，紀樂正獨自出神時，聽到紀淑岚長嘆一聲：“我想小筵那孩子了，阿樂你說他什麽時候能回來啊？是不是遇到了什麽特別麻煩的事情才會大半夜的離開？你和他打電話問過沒啊？”她自言自語說道，“也不知道他還租不租咱這兒的屋子了，我一直給他留着呢，只要他還在蘅陽讀書……”
“我也想他了。”紀樂提起嘴角，笑意與苦意同時浮現眉梢。
我也想他了。
他在這一刻承認了，沒有婁筵的生活他根本習慣不了。
曾經有過深刻的記憶，任憑時間的長河再怎麽沖刷，那些記憶早已刻入腦海裏，時不時提醒他沒有婁筵的日子有多枯燥無味，有多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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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很難去适應沒有他的生活了。
吃完夜宵等紀淑岚睡覺去了，紀樂才開始洗漱。
今年的冬天比去年還要冷些，夜晚溫度很低，紀樂洗完澡出來猝不及防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他連忙裹緊身上厚厚的睡衣，沒有進房間，而是走到了院子裏。
夜色中他雙目清亮，沒有一絲睡意。
提了個凳子坐下，紀樂打開手機，在相冊裏翻到了一段視頻，點播放視頻裏黑漆漆的一片什麽都沒有，過了兩秒響起了一段簡短的對話。
“你喜歡的人是紀樂對吧。”
“對。”
明顯聽出來是溫恣意和婁筵的聲音，對話時間就在他和婁筵決裂的那天，晚自習下課婁筵離開的那會兒。
緊接着，溫恣意就給他發來了這個視頻。
然後，就是他們兩個決裂。
紀樂像着了魔，反複播放這段對話，雖然婁筵只回答了一個字，可他每次聽到都跟第一次聽到時心情一樣，說不出的感覺，能明顯感受到的只有無措。
活了十八年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被一個男生喜歡上。
所以在得知婁筵的心意後，他下意識是抗拒的，是驚慌失措的，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當時只想着逃避，所以明知道婁筵是因為他才請假的，可他也沒有勇氣去找他。
他想趁這段時間忘掉與婁筵相關的一切，可現實恰恰相反，越想忘就越忘不掉，整天面對着他曾住過的房間，坐過的位置，他就完全無法淡定，心潮跌宕起伏。
他到底是，怎麽了？
一縷煙霧從唇邊漫出，在冷濕的空氣中消散殆盡。
院子外熱鬧非凡，院子裏寂靜無聲，随着腳下的煙頭越來越多，紀樂的心情越來越煩躁，垂眸睫毛輕顫，落下一小片陰影。
這個時候，他突然想到之前有一次看見才洗完澡只套了件浴袍出來的婁筵。
浴袍松垮垮的往下墜，胸口大片肌膚裸露，水珠順着結實的肌肉線條滑落，他當時略掃了一眼，只記得鎖骨旁那顆朱砂紅的痣。
那天晚上，他罕見的失眠了。
還有那封不小心看見的情書，當時的心情也同現在這般糟糕……
紀樂紀樂，JL，基佬。
操。
紀樂笑了。
媽的他該不會真是基佬吧！
元旦前一天又下雪了，操場上鋪了一層銀白的薄雪，累積的雪花壓着幹癟的樹枝，覆上欄杆，天空一直是灰色調的，白天不像白天，晚上不像晚上。
封閉的教室裏比外面溫暖不知道多少倍，班主任正在分析前幾天考試的成績。
“紀樂這次又是第一哈，很穩定，大家多向他學習。”楊興承兩手撐着講臺，沖紀樂贊賞點頭，“保持這個成績，咱學校的光輝校史就由你來創造了。”
在經久不息的掌聲中，紀樂稍揚下巴，黑發淺眸，臉上笑容呈現少年恣意，舉手投足間皆是這個年紀裏的意氣風發。
“那必須的老師。”
李木凡對紀樂羨慕嫉妒恨了，“班長你說你成績怎麽這麽好啊，是不是天天吃核桃了？所以腦袋瓜才會這麽聰明。”
“我們班長是天資聰慧加努力好吧，”伍舒穎開始損他，“你就算頓頓都吃核桃也趕不上人那成績啊。”
紀樂低調揮手，“其實你說的也不全對，我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倒真沒怎麽努力過。”
李木凡發出嗚咽聲，他咧嘴笑道，“開玩笑的哈哈，其實吃核桃還是有用的，記憶力會變好真的，你明天就可以試試，一天幾百個單詞根本不是事兒。”
“真的嗎班長？那我也試試。”
剛好聽到的溫恣意湊過來說，在觸及到她的眼神時，紀樂有些不自然地回避了。
明明她都知道了婁筵喜歡他，可她卻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似的，就算不補習了平時還會經常找他聊天。
雖然她給他發了視頻讓他知道了婁筵的心思，可偷偷錄音這件事無論出于什麽目的，本身就不是好的，而且他到現在也不知道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她既然喜歡婁筵，又為什麽要讓他知道婁筵喜歡他呢？
很莫名其妙，但也讓他堅信溫恣意并不像表面那麽單純，平時能少接觸就少接觸，最好不要再有接觸了。
此時此刻，紀樂最期盼的不是元旦放假，而是換位子。
溫恣意怎麽想的當然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見紀樂明顯不想理她，無所謂地癟了癟嘴，坐回位置。
沒意思，突然就覺得沒意思了。
婁筵什麽時候回來呢？
她嘆息了一聲。
晚自習雪沒下了，開始刮風了，教學樓外挂的一排排橫聯被吹得呼啦作響。
李木凡縮着脖子咒罵這詭異的天氣，瞅見窗外紀樂又在跟上次那個美女聊天時，咒罵聲都弱了，只有眼紅，“真愛，這他媽絕逼是真愛無疑了。”
“後天就走？這麽快嗎？”紀樂靠外站着，替章嬌嬌擋了一點風，“期末考試都不考了？”
章嬌嬌點點頭，不知道是不是被風吹的原因，臉蛋紅撲撲的，看着紀樂的眼睛有光芒閃爍。
“我也沒想到會這麽快。”
猶豫了會兒，她往前邁了一小步，主動朝紀樂張開雙臂，同時揚起漂亮的笑容，“抱一個吧紀樂，沒別的意思，純友誼的擁抱。”
紀樂抱了抱她，“在國外好好學習，別輕易相信國外男人的鬼話。”
“哈哈哈不會的。”
耳邊的發絲被吹起，章嬌嬌将頭發別在耳後，在得到了喜歡的人的擁抱後已經心滿意足了。
現在她面對紀樂，心跳仍然洶湧澎湃。
畢竟是從很早以前就喜歡的人。
“紀樂你知道麽？其實我很早以前就喜歡上你了。”
不等紀樂說話，她陷入了回憶當中，自顧自說：“初中的時候我成績還沒有現在這麽好，中等水平，在班裏就是可有可無的存在，所以有些自卑腼腆，不怎麽敢表現自己。某天放假回家，我打開電視不知道怎麽就調到了競賽類節目，剛好有來自我們蘅陽的少年組，其中有個穿白短袖的小男孩吸引了我的注意，”
她笑了笑，“我很羨慕那個小男孩面對鏡頭時從容的發言，還有臉上陽光的笑容。那個笑容我記了很久很久，也讓我第一次體會到了心動的感覺。于是我到處打聽他的名字，在哪個學校讀書，然後以他為目标努力學習，想有一天能靠近他，和他做朋友。”
她深吸一口氣，發抖的聲音也掩不住高興，“我想，我應該做到了。”
一個女孩兒能有勇氣把所有想說的話都說出來，紀樂除了感動更多的是佩服，他歪了歪頭，笑得燦爛，“嗯，我們現在已經是朋友了，以後也會一直都是朋友。”
“好。”
剩下的一點遺憾也都沒了，章嬌嬌渾身輕松，想了想，忽然說：“我知道你現在很煩惱，是因為婁筵吧。”
紀樂沒吭聲，她便了然，“因為婁筵喜歡你。”
這下紀樂驚訝了，“你怎麽知道？”
“可能這就是女生的直覺吧。”
章嬌嬌開起了玩笑，随即正經說道，“其實我們這個年紀喜歡誰是藏不住的，就算表面看不出來，但随着相處的時間越來越久，那些感情會從不經意的舉動和眼神中體現出來。所以我能看出來，婁筵真的很喜歡你啊。”
她語氣中充滿了羨慕，“之前你被傳謠言的那會兒婁筵直接就是一個暴走的狀态，在你面前沒表現出來，但接連幾天他把周圍帶頭造謠的人都收拾了個遍，我聽別人說的，所以後來造謠的人才少了很多。還有你記得夏天有段時間我們班風扇不是壞了麽，中午睡覺很熱，有一次我醒得早看見婁筵正在給你扇風，他自己都熱得滿頭大汗呢。還有你上臺管紀律或者做題的時候，他的目光就沒從你身上移開過。還有啊冬天特別冷的那段時間不好搶水，他都是第一個到教室把熱水給你倒好……”
章嬌嬌停歇了片刻，聲音放緩顯得特別溫柔，“我們還太小不懂愛情，但我們又是最能懂愛的年齡，我能看的出來婁筵對你的愛，同時我也能看的出來你和婁筵在一起很快樂，我想，無論是哪個年齡段，能遇到一個讓你真正快樂的人，那多半就是喜歡了。”
章嬌嬌最後只留下了一句話，“跟着心走，不會錯。”
她離開之後，紀樂又站了會兒，削瘦身形在風中屹立不倒，濃郁夜色籠罩，看不清眉眼的情緒。
離上課還有兩分鐘，他猛得邁開腿大步朝七班走去。
沈嵩正在跟胡曉峰抱怨這次的考試，突然聽到一聲呼喊從教室外傳來，望去紀樂正杵在門口，看樣子都快要直接進來了。
“咋了你這是？這麽着急的模樣？”
沈嵩腳還沒踏出教室，胳膊就被強行拽住，紀樂火急火燎将他扯到了拐角處。
“我草你幹嘛？勁兒這麽大要謀殺我啊！”
“嵩嵩。”
沈嵩發誓，他認識紀樂到現在，從沒覺得他如此認真過，認真得甚至有些可怕。
“我真的喜歡上婁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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