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

接到關希聰的電話我有點意外,他是郭麟江的發小也是最好的朋友,平時很少給我打電話,但我們經常見面,在郭麟江他們的各種名目的聚會上,還有三十八、九歲依然單身的他經常到我們家蹭飯,對我做的紅燒肉情有獨鐘。

他總是叫我之心,比郭麟江叫我名字來的親切,但我總有一種要起雞皮疙瘩的感覺,覺得有些麻:“我和郭麟江五一回趟上海。”他也是上海人。

郭麟江昨天晚上告訴我說五一要回上海,他們高中畢業二十年聚會!

“你有時間吧?我們要在千島湖住幾天。”關希聰的聲音很好聽,低沉柔和,光聽聲音足夠魅惑人。

“我只跟着走好了。”千島湖我倒是想去,幾次出差杭州、昆山,千島湖就在眼前,可是時間緊任務急都被錯過。

“另外。。。。。。。。”關希聰的聲音遲疑了一下,這個不常見,他從來都口齒伶俐,思維敏捷。

我靜待他說。

“我要帶個女孩同去,希望你能和她多聊聊了,看看你們能不能做朋友。”關希聰是婚姻市場上炙手可熱的男子,履歷耀眼:名牌大學、長江商學院讀的研究生,證券從業,職位頗誘惑人的眼球,他本人一表人才,又總被一堆名牌裹着,所以一堆人裏,最光輝燦爛的總是他,當然他智慧幽默,這些也給他加了不少分。他身邊總有女人,從來沒介紹過給我,這次人還沒見,倒來這套。

什麽意思?“我沒給你任務為我介紹朋友!”這麽奇怪,我心裏嘀咕。

“我和老郭回去應酬肯定特多,你們倆在一起的時間可能更多,你要有思想準備。”

那又怎麽樣?這成不成朋友也不是打個電話的事兒,我忽然靈光一現:“你是不是希望我把你風流倜傥的過去傳達給人家呀!”我說的是反話,意思是他是不是需要我保密。

“是,是,是,就是這意思,希望你充分表達,你知道我自己不太好意思說。”關希聰在電話那頭兒笑。

電話挂了我也不知道關希聰的真實意思,有的時候我挺納悶自己,是不是智商低呀,對這種事永遠也搞不懂,可是學習工作上咱也不差呀。

郭麟江和關希聰都是坐飛機坐的煩了的主,自己出去時間充裕自然而然的選擇了火車,四張軟卧車票正好一個包箱。

見到劉悅珊是在火車上,我和郭麟江走進包箱的時候,關希聰正在往床下塞行理,她就站在一邊,看見我們先跟郭麟江打招呼:“你好!”顯然跟郭麟江認識,後又對我笑:“你是林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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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車上的燈光不算明亮,但我也看出她和平時傍在關希聰身邊的女人不一樣,身材高挑勻稱,面目白皙清秀,眼神淡定坦然,年齡已經不算輕,大概有三十歲?我伸出手:“你好!”

劉悅珊握住我的手:“我叫劉悅珊!”

我站在包廂的門口,有乘客提着大包進來從後面拱了我一下,沒有任何防備的我朝前沖了一步,郭麟江眼疾手快的趕緊伸手扶住我待我站定,又錯過我要追出去,我知道他要找撞我的人理論,趕緊攔住他:“算了!”

關希聰也伸着頭往外看:“搞什麽?我們又不是不能打。”

關希聰和郭麟江一直是跆拳道和網球的熱衷者,如果沒有例外他們每周都會去俱樂部玩跆拳道、網球,順便見面吃飯。

“好啊,如果不顧身份趕緊追出去!“我笑着越過郭麟江坐在卧鋪位子上,把門兒讓出來。

關希聰拉着劉悅珊坐在我對面的鋪位上:“之心,難得你這麽內斂,郭麟江省了不少事兒,他不用打架,也不用打電話指使人打架。”關希聰的口氣蠻是贊美:“可從另一個角度講,郭麟江在你面前能量完全發揮不出來呀!”

這是贊美嗎?

我扭頭審視郭麟江,我還真怕把他憋住:“他能指使誰呀,他是一勤務員,我就是一勤務員的老婆。”

郭麟江似對我的回答頗滿意,笑着捏捏我的胳膊。

關希聰看我小有得意不屑:“你呀,就是一小傻瓜,知道你家郭麟江的哥們朋友都是那绺子的?”

我怎麽聽着這話像□□啊,問郭麟江:“你什麽時候加入□□了,共産黨不是不允許腳踩兩只船嗎?”

郭麟江也只是靜靜地笑,看着我和關希聰逗嘴。

說笑間火車已經開動。

關希聰還沒完沒了地對劉悅珊說:“他們倆,我還是中間人呢。”

劉悅珊沉寂了半天,不知是真對這個話題感興趣還是想加入我們的談話,趕緊問:“真的?”

關希聰說:“在我還沒想清楚是不是向林之心表白之前,他們倆就告訴我要結婚了,我夠悲劇的吧?”

關希聰說話向來如此,真真假假,玩笑調侃,讓人不知所雲,現在劉悅珊還坐在旁邊他也不怕人家誤會。

那知劉悅珊笑說:“真夠悲劇的,一步沒趕上你快孤老一生了。”

這句話讓我對劉悅珊産生了好感,是個透徹通達懂得幽默生活的人。

我和郭麟江認識還真的是由關希聰起因。

那時候關希聰還在證券公司當副總,我在一個IPO項目的協調會上見過他,一般中介機構的協調會,券商、律師、會計師都會派個公司副總級的參加,所謂中介機構協調會就是設計這個拟上市公司的上市方案,給重大問題定調子,當時我是我們事務所派出的這個項目的項目經理也一起參加了這個會,券商派出的代表是個姓張的小夥子,我們倆才是這個項目真正幹活的。這個項目在湖北武漢,我們在武漢蹲了足足兩個月,做方案搞審計,後來小張實在抗不住女朋友的召喚,提前跑回北京,審計完了事,我把最終的結果通過電子郵件發給他,然後收拾行囊回北京,剛到機場就接到小張的電話,說幾處關希聰處理上有問題,讓我下了飛機直接去證券公司找他談談。我心裏有多煩?兩個月幾乎每天睡五個小時,最後這一星期更是夜以繼日,報告傳給他我準備好好睡幾天的,沒想到還是沒完沒了,但是職業的态度還是讓我不得不答應,上飛機前關了手機,武漢到北京一小時我都在睡覺,下了飛機和項目組的其他同事順路的打了一輛車,在證券公司的辦公樓前坐同一輛車的同事叫醒我,我暈暈乎乎下車,差點忘了拉了自己的行李箱,正是寒冬,冷風一吹我才清醒了些,看了下手表,已經晚上九點了,不由的加快了腳步,一邊走一邊拿出手機給小張打電話,告訴他我來了,手機拿出來才發覺下了飛機忘了開機了,趕緊開了手機,一串短信提示音進來,其中就有小張的,告訴我家裏有急事不能在辦公室等我,讓我明天早上到辦公室找他。我氣暈了,為什麽我得圍着他轉,他以為他是太陽啊,我給他打電話,要談現在談,明天休想,我要睡覺,因為我們在一起工作了兩個月,雖然分屬于不同的兩個單位,但年輕人在一起已經不分彼此,所以說話自然不客氣,聲音也頗大,小張還很委屈,埋怨我不開手機,兩個人在電話裏争執不休,這時關希聰從他辦公室裏走出來,後面還跟着我後來才知道的郭麟江,以探尋的目光看着我,我終于清醒,我站在證券公司的辦公樓的樓道裏穿着羽絨服,托着行李箱、蓬頭垢面、大聲斥責,虧得大多數人已經下班,不然眼真是現大了。

關希聰終于知道我發生了什麽事,拿起電話給小張,告訴小張他會跟我談,小張在電話裏跟我說,你跟張總談也行,這幾個問題都是他提出來的。

然後關希聰給我介紹:“這是郭麟江,我好朋友,這個是,我的合作夥伴。”

我心不在焉的對郭麟江點點頭。

關希聰把我讓到辦公室,我打開帶來的電腦,點開文件夾。

關希聰問我:“你剛下飛機?吃飯了沒有?”

我搖搖頭簡直沒一點力氣了:“我們快點說完,我回家吃,奶奶包了餃子等我呢。”

關希聰也打開電腦,把那幾個問題展示給我,我把問題逐一給他解釋了,最後他說他把問題整理一下,讓我先走。

我托着行李箱拉開辦公室的門,看見郭麟江站在門外,我從中間插一杠子,他先來的反而要在門外等讓我有點不好意思。

我正不知道對郭麟江說什麽好就聽關希聰說:“郭麟江你先回吧,我得把這事弄完了,明天一早我要出差沒時間弄。”

郭麟江進辦公室拿了外套走出來。

我故意慢了半拍和郭麟江一同乘電梯下樓,電梯裏我問郭麟江:“你住哪兒啊?”

郭麟江可能沒想到我憋了半天問這麽個問題,微微一怔。

我趕緊解釋:“我可以打車帶你一段。”算我的一種道歉?說完後又馬上後悔,我也是遲鈍了,看這人的風度氣質衣着舉止應該是有車一族。

“你往什麽方向?”郭麟江反問我。

“西三環外。”我靠在電梯牆壁上,看着自己鞋上的浮土心裏想:這鞋什麽時候這麽髒了。

電梯門開了,郭麟江先出去,我因為困倦慢了半拍,他幫我按住電梯的開關,等我托着行李出來:“我可以蹭你的車!”

我們到底打了一輛車,郭麟江替我把行李箱放進出租車的後備箱,坐在司機身邊,我坐後座,郭麟江先說了他的地址,我也說了我的地址,車子就開了出去,郭麟江先下車,然後再開四五公裏會到我家,我心裏這樣念着,眼皮越來越沉。

沉睡中有人搖我的肩頭,我茫然地睜開眼睛,看郭麟江正站在車門外,我的行李箱靠在他的腿邊,再看看周圍,怎麽先到我家了?挪腿下車:“你還坐這車回去吧,發票再給我好了。”

郭麟江好像也不客氣:“當然要給你報銷,把你電話告訴我!”

我說了我的手機號,看着郭麟江上車,出租車像憋了氣似的急轉彎開走了,出租司機一定不耐煩了。

我睡了兩天,奶奶怕我睡傻了,隔幾小時就叫醒我,給我吃飯喝水,等我真正吃飽睡足,早把出租車票的事兒忘了。

一個項目告一段落,我們寫總結,整理工作底稿,做工時記錄,報銷費用,申領加班費,當一切忙完,我正興奮地看着日歷計劃周六周日如何安排的時候,我的手機響,我的手機是二十四小時開機,不應該漏過任何電話,不管這個電話號碼自己是否認識,因為我的電話是事務所給配的,電話費是事務所給報銷的,如果不接電話耽誤了公事吃不了兜着走。

我拿起電話:“你好,我是!”态度職業,口氣溫和,不透露任何情緒。

“我是郭麟江,申請報銷出租車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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