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大一新生入學第一件事情就是軍訓。
前幾天氣溫稍稍降下去一點，就在大家以為今年九月能涼快些時，軍訓第一天火辣辣的太陽當空直照，給了推測天氣的衆人一記狠狠的耳光。
驕陽似火，室外跟桑拿房一樣，熱浪直襲。
田徑場、校園廣場、大空地，放眼望去全是穿着迷彩服的“小青蛙”。
“有同學身體不舒服要提前說，我放你去樹蔭下休息。”教官在方陣側面來回走着，眼睛卻一刻也沒離開隊列，“初次見面，第一天嘛，來點輕松的，大家先站半小時軍姿。”
教官臉上挂着笑，似乎是個好說話的人。
至少現在何聽雨是這麽認為的。
華大新生軍訓男生女生分開訓練。
女生嘛，誰願意頂着個大太陽站半天，方陣裏一陣哀嚎，試圖跟教官讨價還價。
教官拿起脖子上挂着都口哨，用力一吹，在全場肅靜中呵斥一聲：\"半小時軍姿訓練，開始！\"
“我再問一句，有沒有身體不舒服的？”
何聽雨是個運動廢材，全身上下一點運動細胞都沒有，頂着烈日站軍姿，她怕是有些頂不住，厚着臉皮在一片寂靜中默默舉手。
“報告教官，我紫外線過敏。”
方陣裏傳出一陣笑聲。
“肅靜！”教官厲聲呵斥，當下看了看何聽雨，“有醫院證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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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聽雨臉不紅、心不跳地回答教官，要有多坦然就有多坦然，“醫院沒開證明，但醫生說不排除紫外線過敏的可能。”
口中的醫生，指的不是別人，正是她爸爸。
小時候貪玩，三伏天非要吵着讓她爸爸帶他去游樂園玩。
何聽雨的爸爸蹲下摸着她的小腦袋，十分嚴肅地說：“寶貝，你有輕微的紫外線過敏，不能曬太陽，不然過敏了要去醫院打針，那麽長的針頭，可疼了。”
紫外線過敏？有點好笑，關鍵是她居然信了……
爸爸有模有樣在小聽雨面前比劃，一想到要打針，那麽長的針頭。
小何聽雨搖着頭連連後退。
“你，出列，站到方陣最前面。”
教官指了指何聽雨，讓她出列。
何聽雨不明所以，還是按要求做了，然而後面飄來輕飄飄的一句話，差點沒把她送走。
“以後你就是我方隊的标兵之一，”教官是越看越滿意，“這身高得一米七五吧。”
意識到現實情況偏離預想後，何聽雨急忙否認，試圖力挽狂瀾：“沒有沒有，172.5。”
教官拍拍何聽雨肩膀，雙手環胸，點頭道：“那挺高的，好好練，接下來我的重點觀察對象就是你了。”
“……”
誰想給你好好練，她只想抱着大西瓜在樹蔭下乘涼，沒有西瓜，乘涼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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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的時候，何聽雨聽過一句話，“上帝關上一扇門，同時為你打開一扇窗”，一點不假，就好比現在，她看到了上帝給她打開的那扇寬敞明亮的豪華落地窗。
男女生分開訓練，但并沒有誰規定男生方陣不能在女生方陣訓周圍訓練。
不論劉知宥在哪裏，何聽雨總能一眼就能發現。
好巧不巧，臨近的男生方陣正好是劉知宥所在的訓練方陣。
被烈日炙烤焉兒掉的何聽雨瞬間精神抖擻，一口氣喝掉半杯白水，開始給坐在旁邊抱怨天熱的三個室友疏導疏導，“當代女大學生不能這樣天天抱怨。鍛煉一小時，幸福生活一輩子。”
衆室友：“……”
“你都扯出紫外線過敏這種瞎話來逃避軍訓，還有臉叫我們認真訓練？”許嬈是個東北姑娘，性情率真，說話也直來直去，手一擡直接攬過何聽雨，摸摸她額頭，“曬暈了吧這孩子。”
“噗”地一聲出聲來，周曼冬坦言：“紫外線過敏，虧你想得出來。”
只有室長汪書瑤最好，至始至終沒有表現出一絲對何聽雨的質疑，反而還特別關心何聽雨有沒有曬傷。
就……還挺對不起室長的。
何聽雨摸摸鼻子，有些心虛。
///
忽然有一天，一名教官來到田徑場，在各個方陣逛了一圈，對着方陣裏的人指指點點，挑了好幾名新生出來。
其中之一就有劉知宥。
心裏一緊，何聽雨問了問旁邊休息的教官，“他們要被去哪裏？”
這些帶新生軍訓的教官別看訓練時兇巴巴的，其實私下很好相處，顯然何聽雨已經跟教官搞好關系了。
“指揮官選标兵，要個高的，”教官回了她一句，見指揮官朝他這邊方陣走來，迅速起身站直，拿起哨子一吹，“全體起立！軍姿站好！”
剛休息不到五分鐘，一聲哨聲，打得大家措手不及，忙扔下手中的東西趕緊站直，何聽雨也不例外。
這是她有史以來站軍姿最認真賣力的一次，背脊挺直，中指緊貼褲縫，目視前方。
指揮官走過來，掃視一圈，指了指何聽雨，又指了指另一個高個女生。
何聽雨心裏暗暗竊喜，說不出來的激動，可随後教官的一句話讓她有一絲絲無奈。
“她不行，她紫外線過敏。”
“……”
何聽雨大腦飛速旋轉，尋了一個絕佳托詞，“教官訓練得好，曬幾天有了抗體，全好了。”
“我看你小子就是舍不得放人。”指揮官調侃幾句，指了指田徑場圍欄邊的樹蔭處，“你們幾個去那邊等我。”
得嘞！
何聽雨和同方陣的女生優哉游哉朝那邊去。
指揮官還沒來，樹蔭下聚了二十來個人，都在慶幸逃脫各自教官的魔爪。
何聽雨縮了縮腳步，往人群最邊緣站，視線悄悄朝人潮裏瞟。
劉知宥盤腿坐在塑膠跑道上，頭上的帽子被他摘下，拿在手中一陣一陣扇着風，偏頭不時和旁邊的男生說話，有說有笑。
兩年過去了，他還是跟以前一樣，跟誰都有話題聊。
這樣靜靜看着，何聽雨已經很滿足了。
不一會兒，指揮官過來，讓他們按照高矮次序站好。
何聽雨很自覺地站到倒數三排，前後左右都是女生。指揮官站在高處看了好一會兒，眉心微蹙，對站隊不太滿意，微調了幾個人位置，最後讓何聽雨跟右後方的人位置對換。
标兵方陣隊形基本上是定下來了。
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打濕黏在眼眶周圍，何聽雨動手捋了捋，整理好帽檐後不經意間往右邊男生那排看去，卻不想正和劉知宥的眼神對上。
大腦當即宕機，腦海裏面一片空白。
何聽雨當下就懵了，眨了眨眼睛，吓得趕緊轉頭，她低垂着頭視線盯在腳尖上，放在褲縫兩側的手指更加用力。
臉熱。
目光凝在小小的後腦勺上，劉知宥沉着的臉浮現出淺淺的笑意，盯着她的的發梢看了半天，然後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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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的時候，何聽雨抱着水杯朝花壇邊走去，高大的香樟樹下特別涼快。
當然涼快的地方同時也聚了很多人。
她過去的時候沒剩幾個空位，找了逆光的位置坐下，摘下帽子扇了扇風，等涼快了些才拿出手機刷着微博，幾秒後，突然前方一陣陰影投下。
“可以往旁邊挪一挪嗎？”
聲音幹淨溫潤，過于熟悉。
果然，何聽雨一擡頭，正對上劉知宥狹長的眸子。
她心髒砰砰直跳，手上打字的動作一滞，呆了好一會兒才僵硬地點頭，往右邊移動，“可以。”
她過來得早，還能挑位置，現在環顧一圈發現花壇周圍早已坐滿了休息的人。
劉知宥坐下，試探性問道：“何聽雨？是嗎？”
他記得！！！他沒有忘！！！
抑制住心中的喜悅，何聽雨點頭，手指緊緊摳着水杯蓋子，“我以為你不記得我了。”
畢竟這麽多年沒見，你身邊優秀的人太多了，她只是一個小透明而已。
“說實話我想了半天才記起來。”劉知宥撓了撓頭，語氣很是正經，一點也沒有也不像是開玩笑。
“我記得你是長發，不過短發也挺好看，換了發型我都不敢認。”
何聽雨笑了笑，捋着頭發，淡淡說：“高三剪的。”
她頭發濃密，黑黝黝的長發就像是順着山崖傾斜的瀑布，順滑光澤，好看是好看，就是打理起來耽誤時間，高三那年為了省出時間，為了離華大更近一步，她一狠心，把留了四年的長發剪成了個标準的學生頭。
劉知宥手随意撐在後面，側頭看着何聽雨的發梢若有所思，安靜了幾秒鐘，說：“我覺得還是長發好看，你臉小，剪了短發顯得臉更小了。”
何聽雨愣了愣，笑道：“高考完了就一直留着，頭發長了不少。”
劉知宥：“就別剪了，長發很适合你。”
何聽雨眉眼彎彎，“好啊。”
得要想要的回答，劉知宥嘴角扯了個笑，腦海中驀地閃過那個驚慌的眼神，他眉眼沉沉，擰眉問道：“對了，你剛才是為什麽看見我就扭頭？你怕我？”
何聽雨一時語塞，愣了好半天，胡亂搪塞他一個借口，“剛才啊，我怕認錯人，但後面仔細一想，好像沒有認錯人。”
這個回答應該能混過去吧，她一度心虛緊張，汗珠從臉頰沿着脖頸流下，一直不敢直視劉知宥的眼睛，只能裝作口渴的樣子悶頭喝水。
顯然劉知宥是相信了，沒有在追問下去。
“還是那麽愛喝水，”劉知宥感嘆一句，從褲兜裏拿出一包紙遞給何聽雨，“擦汗。”
怔了怔，何聽雨有些恍惚，笑着接過，“謝謝。”
她一緊張就愛喝水，大熱天的，水喝多了容易出汗，劉知宥在身邊，她神經一直保持高度緊張，哪裏還記得拿紙巾擦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