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22
chapter 22
為了邵天藝休息，邵軍訂的是單人病房。
所以邵軍走後，房間裏就剩兩個人。
“哥……”邵天藝一時拘謹，不知道該說什麽。
而且頂着現在的臉，還會不好意思。
薛啓時間不多，并不能一直陪着邵天藝。
于是他直言道：“聽你爸說，你想考完試再治病？”
邵天藝聞言，沉默下來。
薛啓見狀，也不說話，只笑看着邵天藝。
不出幾秒，邵天藝就繃不住了。
“這次考試我想考個好成績……”
薛啓眼含笑意，見邵天藝難為情，倒也不再逼迫。
孩子無非是想證明自己罷了。
“只是一次考試而已，以後你還會有很多考試……”他安慰道。
可話沒說完，邵天藝卻脫口道：“但那時候你就看不到了啊。”
薛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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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天藝一不小心說出了實話，懊悔了一瞬，就破罐子破摔，繼續道：“哥，我本來想如果能考個好成績，趁你沒出國前，求你一件事。”
薛啓收斂笑容，溫和道：“什麽事？”
邵天藝不停地摳手指，他也不知道那要求合不合适，人家會不會答應，所以他才一直沒提。
只是現在眼睛不行，醫生說之後可能要手術。一旦手術，就不知何時再見面了。
于是他抿抿唇，大膽道：“我媽走之前，給我留了一封遺書，我還沒看，我不敢。你能不能……”
“可以。”薛啓果斷道，“我陪你一起看。”
“啊。”
邵天藝還想着要不要求一求，被拒絕了怎麽辦。結果一下子得償所願，竟然有點懵。
薛啓又笑了：“所以明天的考試就別去啦，安心治病，等出院了，我陪你看信。”
“哥……”
邵天藝感動夠嗆，不受控制地紅了臉，覺得自己太醜，索性擡手捂住。
然後就聽“羅成文”說：“再說就算以後我走了，我們也可以聯系啊，我又不是人間蒸發。放心吧，逢年過節，我會給你寄禮物的。”
“哥……”
要不是不好意思，邵天藝簡直想抱着“羅成文”哭一場。不過他不敢，只能嘴上逞英雄：“你千萬別破費，你一個人在外面不容易，缺錢了找我，我給你！”
“呵呵。”
這下薛啓笑出了聲，忍不住擡手揉了揉邵天藝的腦瓜頂。
“好，”他說，“等我沒錢了，找你要。”
邵天藝雖然被揉的很舒服，可還是聽出戲谑，不服氣道：“我沒開玩笑，我認真的！”
“嗯嗯。”薛啓自然沒當真，可心情卻的的确确變好了。
邵軍在這時去而複返。
手裏拎了幾個餐盒。
門關了，薛啓沒看到張錦欣或者邵一豪。
心中了然，他起身客氣道：“你們吃飯吧，我先回去了。”
“吃點再走吧。”邵軍也客氣。
“怎麽這麽快就走啊？”邵天藝也不舍，“再坐會兒吧！”
“不了，我也是請假來的。”薛啓對邵天藝道，“好好治病，我盡量抽空來看你。”
聽到這話，邵天藝突然就不排斥住院了。
“好好，你有空就來啊！”
連說話都有勁兒了。
薛啓笑着點頭，拒絕了邵軍相送，出門自己走了。
走廊裏也沒見張錦欣和邵一豪，薛啓表情冷下來。
他明白，邵軍是不打算告訴邵天藝真相了。
出了醫院，薛家的車就等在樓下，司機站在車邊，表情隐含焦慮。
“少爺。”看到薛啓，他叫了一聲。
“嗯。”薛啓沒多話，直接上了車。
車子平穩上路，車內一片寂靜。
過了片刻，薛啓才道：“薛董知道我逃課了？”
他在外面很少叫薛勝強“爸”，司機也習慣了，點點頭，說道：“薛董很生氣，剛才還發了火。”
“嗯。”薛啓敷衍了一下，就沒再出聲。
司機等了一會兒，沒聽到回應，瞟向後視鏡，看見自家少爺望着窗外，面無表情。
*
邵天藝的左眼，由于感染的原因，造成了義眼臺的暴露。
但暴露面積不大，綜合考量下，醫生決定暫時不取出義眼臺，而是消除炎症，修補義眼臺。
盡管如此，邵天藝還是住了一段時間醫院，之後回到家靜養，完全錯過了考試。
正是寒假時間，同學得知他住院，考完試都給他打電話慰問。可邵軍管着他，限制他用眼，手機不能總看。
所以他就在群裏說了一聲，就沒再跟誰聯系。
而這期間，“羅成文”也沒來過。
起初邵天藝得養眼睛，不能看手機，盡管想念，卻也克制着。
随着疼痛的減弱和身體的康複，邵天藝閑着的時間越來越多。每次他拿起手機，發現沒有“羅成文”的信息，都覺得失落。
他出院後，只要摸到手機，都會給“羅成文”發個信息，可“羅成文”一條都沒回複過。
很不對勁。
他也試着膽大包天地打過去，可電話從來沒通過，一直占線。
太不對勁了！
但他無計可施，除了手機，他竟找不到其他辦法聯系“羅成文”。
因為連大學都放假了。
“爸，成文哥有跟你聯系嗎？”
每天早上，邵天藝都要問一次。
“沒有啊。”邵軍也每次都耐心回答，“你不是說他要出國嗎？可能最近太忙了吧。”
“哦。”
邵天藝沒滋沒味兒地吃飯。
父子倆不說話，家裏就安靜得只剩咀嚼聲。自從邵天藝出院後，他就很少在家裏見到那對母子，甚至鮮少看見爸爸跟她們講話。
邵天藝多少也察覺出奇怪，但樂得清靜，也沒往心裏去。
*
就這麽一天一天地過，離年關越來越近。
邵天藝的眼睛複查之後，基本痊愈。
他也基本接受了“羅成文”消失的現狀。
哪怕他依舊每天給對方發信息。
【哥，我眼睛好了，不用重新換義眼臺。】
走出醫院第一件事，他就是告訴“羅成文”。
雖然沒有回音，他還是不氣餒，總覺得對方總會出現的。
他有耐心。
*
寒假過完，迎來了第二學期。
回到學校，大家都很關心邵天藝。
“你眼睛沒事吧？”
“聽說你住院，可太吓人了！”
“不過不用考試挺好。”
因為熟悉，大家也變得口無遮攔，圍在邵天藝周圍調侃。
“我沒事，一點意外而已。”
邵天藝搖搖頭，對大家笑了笑。
他已經習慣了班裏的氛圍，和跟同學相處，說笑都很自在。
而且他也換回了正常的眼片，不戴那只紅的吓人了。
這件事翻了篇，邵天藝回歸正常生活。
*
放學後，邵天藝照例跟李岩同路。
李岩期末考得不好，這學期家裏給他請了家教。
一路上，邵天藝就在聽李岩抱怨。
等他耳根子清淨了，也到了家。
張錦欣正在準備晚飯。
邵一豪似乎很怕他，見他就跑。
這個畫面邵天藝見識了無數次，所以不以為意，直接上樓。
在他進屋放下書包時，手機響了。
之前每次手機響，他都會激動的趕緊看，怕錯過“羅成文”的消息。
現在他已經适應，沒急着看，而是換了衣服，喝了水，打開電腦，才慢悠悠拿起手機。
居然是一封郵件提醒。
他們平時很少用郵件，所以如果有郵件，一般是系統的垃圾郵件，邵天藝從來不看。
但是今天這封，發件人顯示的是一串亂碼。
邵天藝怕是病毒，解開鎖，準備直接把郵件删了。
結果他業務不熟練，直接點了進去。
接着就被第一句話震驚了。
【天藝，很抱歉，這麽久才聯系你。】
邵天藝騰地一下，就從椅子上竄起來。
他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在房間裏來回踱步，看一眼手機走一步，看一眼手機掐自己一下。
忐忑的肚子都“咕嚕嚕”叫了。
好不容易穩住了心态，他深吸口氣，拿起手機，極為認真、恨不得每個字都念好幾遍地往下看：
【我這邊出了些狀況，只能不辭而別，希望你能原諒我。你現在眼睛好了嗎？應該也開學了吧？以後多注意身體，你的路還有很長很長，要繼續努力哦。】
邵天藝捂着胸口，信并不長，只有簡單幾段，因此他反反複複看了無數遍，才留戀地往下看。
【如果你原諒我的話，就依次打開附件吧。】
邵天藝這才發現還有附件，并且已經标注了“123”。
他急忙打開第一個附件。
是個文檔。
【現在，就當我在你身邊，把媽媽的信拿出來吧。】
邵天藝心一沉。
他确實不怪“羅成文”，可到底他還是一個人，沒有足夠的勇氣喚醒記憶。
難道要繼續逃避下去嗎……
邵天藝放下手機，坐在床邊，不停地深呼吸。
他确實不能再逃避了。
就算一個人，又能怎麽樣呢？
想到這，他起身拉開衣櫃。
掏啊掏啊，從衣櫃最深處，拿出一個信封。
之後重新坐下，鄭重其事地撕開。
【天藝，看到這封信時，相信媽媽已經走了……】
剛看了第一句話，邵天藝就眼眶一熱，模糊了視線。
但他使勁兒揉揉眼睛，咽下嗓子裏的哽咽，吸吸鼻子，繼續看。
衛婷在信裏沒有提一句邵軍，全是對邵天藝學習和生活的叮囑，以及給邵天藝的遺産和說明。
邵天藝強忍着眼淚，一字一句地看到下去。
到了最後一句，衛婷終于說到了自己。
【好兒子，媽媽是懦夫。對不起，讓你這麽小，就要接受這個現實。但媽媽還是自私地希望，你能勇敢，你能堅強。未來的路，媽媽在天上看着你，保佑你。】
“啪嗒”！
信紙泅濕了一塊。
緊接着，“噠噠”又是兩滴。
邵天藝也不想哭，他眼睛剛好，而且掉眼淚也太不男人了。
所以他趕緊把信紙折好，放回原位，擦了擦眼睛，重新拿起手機。
明知道“羅成文”不會收到，他還是先給對方發了信息：
【哥，我看完了，謝謝你的鼓勵，我沒事了。】
點擊，發送，他就好像真的沒事了，切換頁面，回到郵件。
打開了第二個附件。
也是個文檔：
【媽媽一定很努力很努力地撐到那時候，不要怪她。】
邵天藝：“……”
剛壓下去的情緒，突然就止不住了。
眼淚好像有自己的想法，奔湧而出。
“媽……”
邵天藝的心髒好像被戳了個大窟窿，需要很多很多眼淚來宣洩難過。
他幹脆放下手機，哭了個痛快。
不知過了多久，他覺得眼睛腫了起來。
能注意到這個，他也意識到，淤積在心頭的重擔，似乎也輕了許多。
邵天藝先去灌了一大杯水，接着給“羅成文”發信息：
【哥，謝謝。】
發送之後，他又切回頁面，第三個附件，标了個【禮物】。
邵天藝抹了把臉，好像對方能看見似的，整理了一番衣領，才點開附件。
沒想到手機彈出一張證明，開頭的粗體字，吓得邵天藝手機差點掉了。
【DNA親自鑒定報告】
邵天藝頓時不難過了，一頭霧水的仔細看去，發現鑒定人是邵軍和邵一豪。
“？？？”
不明所以的繼續往下看，看到最後一排，邵天藝倒吸一口涼氣。
邵一豪不是他爸的兒子！！！
這個結果成功驚到邵天藝，他像剛收到郵件時一般站起來，在房間裏不停轉圈。
不過此刻他的心情除了震撼，還有更複雜的顧慮和疑惑。
這事兒他爸知道嗎？顯然不知道。
成文哥怎麽看出來的？不重要。
成文哥說，這是送我的禮物。難道成文哥的意思，是讓我利用這個，趕走張錦欣？
邵天藝的思路突然通順了。
也淡定了。
他緩緩坐下，拿起手機，把鑒定書看了好幾遍，每個字都确認自己沒看錯。
【謝謝哥。】
他第三次跟對方道謝。
這個“禮物”，他會好好利用。
随後，他來到第四個附件。
也是郵件裏最後一個附件。
邵天藝凝視了片刻，知道打開這個以後，就會徹底跟對方失去聯絡。
但他剛剛已經從對方和媽媽的信裏獲得了力量，以後的路他得一個人。
他可以。
帶着滿心的勇氣，邵天藝點開鏈接。
依舊是個文檔，也依舊只有一句話：
【天藝，我們終會相逢，我在未來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