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靈魂碎片

第十九章：靈魂碎片

戎霜帶着耶律雪離開幽都時，為了保證耶律雪一路上不會遇到妖邪侵擾，戎霜特意剪下她一縷頭發做成人傀放在東宮。人傀沾染耶律雪的氣息，這就造成她還在東宮的錯覺，可以讓妖邪的視線繼續停在幽都。

但就在剛剛，收拾了人蛛和人頭後，戎霜發現她留在人傀身上的氣息消失了。有人銷毀了東宮的人傀，東宮氣息散去，游|走在外的耶律雪就成了活靶子，聞到味的妖邪再度凝聚起來。

人蛛和人頭不過是打頭陣，很快戎霜和耶律雪就被包圍了。

山魈揮舞着背上的骨刺，鬼魅行蹤飄忽不定，還未開智的低等妖物匍匐前行。如果是往常，戎霜收拾這些東西不費吹灰之力，可是今日她中毒在前，消耗了大量的體力，局面對她們而言并不樂觀。

耶律雪想過讓戎霜離開，她不是幽都的護衛，她們認識也沒多久，犯不着為了她把命搭上。

但戎霜顯然不這樣想，她先是修者，然後才是保護耶律雪的人。作為一個道士，在面對妖物時，本來就沒有逃跑一說，更何況她的身後還有一個普通人。

血彌漫了耶律雪的視線，群魔亂舞中，她已經看不清戎霜的身影。大量的妖物被戎霜攔下，小部分奔向耶律雪，但因為無法打破靈氣的防禦結界，他們只能幹着急，對着耶律雪怒吼，露出獠牙，滴下涎水。

他們盤踞在耶律雪身邊，試圖通過這樣的方法讓耶律雪害怕，然後找機會蠱惑她，讓她從結界裏走出來。

可惜它們低估了耶律雪，這點場面還不足以讓她恐懼，她和結界外面的妖物遙遙相望，确定它們不能突破這個靈器後，耶律雪的心裏冒出點別的念頭。

她擡眸看向戰場，長|槍挑飛撲上去的妖物，露出戎霜翻飛的衣角，上面沾滿了血跡，不知道是戎霜的還是妖物的，鮮血混在一起，根本就分不清。

因為戎霜的阻攔，妖物憤怒地想要将她撕碎，但即便體力不足，戎霜也是一塊難啃的骨頭，無數的符紙在她手中炸開，那種帶着自我毀滅性的攻擊不顧一切，瘋狂的完全不似以往的戎霜。

耶律雪喉結滾動，她看見戎霜的臉上染了血，莫名的口幹舌燥。好在理智及時讓她清醒，現在不是走神的時候。

她在結界裏看了一圈，并沒有找到尖銳的東西，為了保護她，所有容易令她受傷的利器都不會離她太近，她用來自保的是一把戎霜給的符紙，火符，雷符，驅邪符，誅邪符……各式各樣，甚至還有一張短暫借用他人靈力的靈符。

耶律雪嘆了口氣，露出自己雪白的皓腕，找不到利器也沒關系，只要下定決心，用什麽樣的方法都可以。她拉高自己的衣袖，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腕上。

刺痛瞬間傳遍全身，心髒都跟着抽搐，耶律雪痛苦地皺眉，額上很快便冒出冷汗。但她沒有停止自己自殘的行為，直到嘴裏冒出血味。

濕熱的血灌滿口腔，那股腥味讓她更加難受，她把血吐出來，瞬間血味彌漫，還在進攻戎霜的妖邪一愣，瞬間掉轉頭顱，直勾勾地盯着耶律雪，貪婪垂涎，發瘋似地朝她奔來。

“血，血，好好聞。”

“好餓，好餓，給我血。”

耶律雪只是想轉移妖邪注意力，沒有讓自己真正淪為盤中餐的想法，幾乎在妖邪撲過來的一瞬間，她立刻用止血符裹住手腕，微弱的靈力激活符紙，蓋去手上的血味。

靈器的結界不出意料的好，那些妖邪蜂擁而至，就像是蝗蟲一般密密麻麻地貼着結界，不管它們如何憤怒地抓撓劈砍，結界就是紋絲不動。

戎霜發現了異樣，她同樣聞到了耶律雪身體裏散發出來的血味，像香甜可口的桃子，讓人忍不住想要吃一口。

戎霜猛然驚覺，沾了血跡的面具上，符文已經連成一片，她剛剛受到了耶律雪的鮮血吸引。

這不應該，也不可能。

戎霜甩了甩頭，趕走腦海裏那異樣的念頭。

耶律雪不惜自殘給她争取時間，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

戎霜收起長|槍，調動體內僅剩的靈力，承受着經脈超負荷帶來的劇痛。下一刻，漫天雷雲密布，奔雷如驟，轟地一聲砸在耶律雪所在的位置。

雷雲帶着戎霜的憤怒，僅一下就讓那些妖邪被轟的四分五裂，殘肢遍地，它們痛苦地哀嚎尖叫，那聲音短促，很快便沒了聲息。

戎霜身形一晃，眼前發黑，撲倒在地。雷劫帶走她所剩無幾的靈力，她現在才是真正的強弩之末。

護着耶律雪的靈器和戎霜同源，就算雷劫轟殺它也安然無恙。看着那些妖邪倒下，耶律雪這才謹慎地收起靈器，奔跑到戎霜跟前。

她把人從地上扶起來，濃稠的血味刺激着她的神經，她幾欲作嘔但都忍住了。她艱難地把戎霜搭在肩上，帶着她離開這裏。

戎霜看起來和耶律雪一般高，身量勻稱，耶律雪還擔心扛不動她，好在她比耶律雪預計的還要輕。

耶律雪不認識路，她只能憑着感覺走，不管是到什麽地方，總比留在一堆屍骸中強。

而且戎霜需要休息，她們不能承受下一波攻擊。蒼穹上的烈日逐漸偏西，官道上的氣溫也變得越來越低，戎霜還沒有醒來的跡象，她的體溫在消失，如果不是因為胸膛依舊起伏，呼吸尚在耳邊，耶律雪毫不懷疑她要死了。

順着官道一直一直往前，耶律雪記不清自己走了有多久，天色越發的暗，她的手腳抗議這超負荷的運動，開始不聽使喚。她還從來沒有這樣狼狽過，從小到大被保護的很好，最痛苦的也莫過于生日那天。

眼前的路沒有盡頭，耶律雪實在走不動了，她找了一顆高大的樹做為掩體，帶着戎霜靠過去休息。夜裏溫度驟降，她冷的手腳冰涼，可是她不敢生火，她怕火光會引來別的東西。

戎霜的身上也很冷，耶律雪解開披風把戎霜攬入懷中，兩個人就這樣依偎着。血腥味走了一路還沒散去，靠的近依舊能夠聞到。

耶律雪的手腕在符紙的作用下已經結痂，只是她咬的狠，留下了極深的印子，落在雪白的肌膚上十分顯眼。

懷裏的靈器張開結界，剛好能夠罩住二人，有了護身的東西，耶律雪內心的恐懼得到了安撫。她把頭靠在戎霜的肩窩裏，眼淚不争氣地流出來。

黑夜裏太|安靜了，好像只有她的呼吸，緩慢而不安。經歷了一整天的逃亡，她已經很疲倦，可是她完全睡不着。

頭腦清醒的同時，冷意越發刺骨，她覺得自己好像要被凍成冰塊，這讓她不由地又往戎霜的懷裏靠了靠。

哪怕戎霜的身體也是冷的，但起碼讓她有個安慰。

數着戎霜近在咫尺的心跳聲，耶律雪的心也慢慢地平靜下來。她抱緊戎霜，緩過一開始的寒意後，戎霜的身體漸漸地有了體溫。溫暖透過衣衫傳遞過來，耶律雪發現自己沒有那麽冷了。

戎霜的氣息驅散周身的寒意，溫度一上來，她開始昏昏欲睡。

黑夜越陷越深，冷風穿過山林，帶來一點特殊的聲音。

沙沙沙，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腐爛的落葉裏穿行，而且越來越靠近樹邊的兩個人。

耶律雪睡着了，她毫無察覺。聲音在她們面前停下，模糊的影子并不高大，兩只綠色的眼睛散發着幽光，它吐着蛇信，顯得異常興奮。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早知道這東西可以把你從深宮中引出來，我就該早點拿着這東西去幽都。嘶，真香。”

蛇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道：“等我吃了你，我就是天地間最強，那些臭道士我想殺多少殺多少。”

蛇妖激動地甩着尾巴，它被戎霜重傷後一直在逃，它知道戎霜在追，而且距離越來越近，它都有些絕望了，本想和戎霜同歸于盡，沒想到事情迎來了轉機。

它潛伏在山中，發現那些妖邪不正常地聚集起來，它們找到了“王”，只要能夠将王吞噬，就可以成為世間最強。可是單憑一只妖的力量不夠，王的身邊守護着将軍，它們需要聯合起來。

蛇妖聽見它們的計劃，知道它們要用毒，還偷偷地往它們準備好的毒液裏釋放了兩滴蛇毒。

之後的事變得順理成章，蛇妖畏懼戎霜，它潛伏在暗處沒有現身，就等着這會兒坐收漁利。

戎霜重傷，耶律雪不足為懼。

蛇妖吐出嘴裏含着的靈魂碎片，準備用它來打破這個守護結界。蛇形讓它的施法有些不利索，好不容易聚集起靈光，它指引光暈撞上護身結界。

結果自然沒有意外，結界被輕易地瓦解，簡單的好似不存在。

蛇妖興奮極了，幽綠的眸中浮現出貪婪。然而還不等他高興太久，一柄銀槍從黑夜中貫出，帶着恐怖的雷霆之力直接貫穿它的七寸，力量的慣性帶着它倒飛出去死死地釘在不遠處的樹幹上。

劇痛讓蛇妖嘶鳴，它扭動着蛇軀，鮮血狂流。

黑暗裏閃過一簇火光，随後越來越多的火焰凝聚成火牆，一道纖細的身影從火光中走出。她來到蛇妖面前，伸手握住那柄銀槍，一只眼睛藏在黑暗中，一只眼睛印着火光，猩紅一片。

蛇妖耳鳴目眩，它聽見一聲嗤笑：“區區蝼蟻，死不足惜。”

蛇妖已經看不清來人，它最後的意識是那柄銀槍在它的體內翻滾，絞碎了它的血肉。

耶律雪睡着了，很快噩夢又讓她驚醒。她下意識地去摸身邊的戎霜，手撲了個空，她猛然坐起身，眼前是溫暖的火堆。

戎霜坐在火堆的另一頭，面容帶笑道：“醒了？感覺還好嗎？”

耶律雪怔了怔，很快松了口氣，道：“我還以為……”

“以為我不要你，一個人走了嗎？”戎霜調笑道：“放心，只要你在這裏，我那兒也不去。”

久違的，熟悉的不着調讓耶律雪真正地意識到一切都結束了，戎霜還活着，她也還活着。她往火堆旁邊靠了靠，溫暖的火氣驅散了寒意，她覺得舒服極了。

火堆上，戎霜正在烤東西，見耶律雪靠過來，她把烤好的一串遞給她。

肉香撲鼻而來，這對逃亡一天的耶律雪而言是難得的美味。她驚訝地看着戎霜，道：“這是從哪兒來的？”

戎霜笑了笑，道：“山裏打的，吃點補充體力。”

耶律雪不疑有他，一口一口吃得很斯文。也不知道是不是餓太久了，她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吃過這樣好吃的東西，肉質細膩，入口即化，整個身體都暖洋洋的。

戎霜坐在對面，看着耶律雪毫無防備地吃下她給的肉，眼神閃過異色。

她起身走到耶律雪身邊坐下，拉過耶律雪咬傷的那只手，目光微暗：“下次不要做這樣危險的事，我不會死。”

耶律雪咬傷自己的時候一腔決絕，這會兒被戎霜抓着手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她把自己的手抽回來，道：“畢竟是我連累了你，要是不做點什麽，我會愧疚一輩子。”

“是嗎？”戎霜壓低了聲音，從懷裏取出蛇妖身上的那塊靈魂碎片。因為脫離了宿主，它變的很溫和。

耶律雪有些詫異，這東西給她的感覺很奇怪，親切又痛苦。她正欲問這是什麽，戎霜就把東西含在口中，吻上她的唇。

靈魂碎片被推入口中，連帶着還有一股溫和的靈力渡過來。耶律雪來不及抗拒，意識就被拉着沉入無底深淵。

戎霜扶住昏倒的人，目光低垂：“殿下，夢醒了，現實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