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晉江獨發

第二十六章:晉江獨發

程舟壓下城主府的風聲,民間并沒有聽到風言風語,就算知道昨夜城主府有騷動,也只當他們是在抓捕妖邪。

戎霜帶着耶律雪,一路暢通無阻地出了府衙。她們選了個人流密集的茶樓小坐,聽茶樓請來的說書先生繪聲繪色地講民間傳聞。

近日城中不安,說書先生講起妖邪來可是一套一套的。聽得鄰座的幾人唉聲嘆氣,面色凝重。

戎霜轉着手上的杯子,把天心道人缺魂一事給耶律雪提了提。官府中并不太平,甚至比這民間還要危險幾分。

聽到有鬼界插手,耶律雪面色微恙。她的殘魂,她的身份,無一不預示着這件事的危險。戎霜倒是無所謂,她天不怕地不怕,就算真遇上強勁的對手,也敢提着銀槍殺上去。

說書先生拍響驚堂木,一段傳聞就到了尾聲。鄰座有幾人竊竊私語。議論那些進了城主府後就沒有蹤跡的道人,懷疑他們早就飽了妖邪的肚子。

戎霜聽了一耳朵,讓耶律雪在原地等候,自己端了一壺酒前去打聽消息。

戎霜沒有做道人打扮,倒像是個外來人,她把酒壺往桌上一放,爽朗道:“在下初來乍到,剛才在那邊聽幾位兄臺議論,可是這城中出了什麽事?”

幾人一看是個姑娘,還帶着酒壺,戒備心沒有那麽強,邀請戎霜落座,你一言我一眼地開始給她說近來城主府發生的事。

戎霜耐心聽着,找了個由頭問起關于程舟的事。

“我曾聽說程大人夫妻和睦,二人舉案齊眉,十分恩愛。程大人日日忙前忙後,想必家中夫人定是擔心不已。”

戎霜露出羨慕的神色,感慨二人的感情。

周圍人聽了這話不免發笑,其中一人道:“程夫人最近可不在城內,說來也巧,程大人和程夫人一直沒有孩子,這都快成了他們的心病。但上個月程夫人省親回來就懷上了,她想着是廟裏的菩薩顯靈,帶着人去城外的山寺還願。程大人說好去接她,但被妖邪絆住腳,就一直沒動身。”

“如今城內不太平,程大人帶人沖在前面,暫時不把程夫人接回來也是怕她擔心。”

戎霜聽着幾人所言,道:“不知程夫人是去哪座寺廟還願?這菩薩如此靈驗,我也忍不住有些心動。”

“好像是城外的禪心寺,距離我們這兒挺遠的。一來一回少說也要一日的腳程。”

凡人嘴裏的一日腳程在戎霜看來不過就一個時辰,為了趕時間,戎霜沒有帶上耶律雪,而是讓她在城中等候,自己出去查探。

如果程夫人真的在禪心寺,那府中發生的事情就和她無關,但如果程夫人不在,耶律雪和戎霜的猜測就有可能是真的。

從哪些鄰裏街坊的話裏不難聽出疑點所在,程夫人懷孕了。這孩子來了沒多久,城中就怪事頻發,程夫人也沒了蹤影,很難不讓人懷疑這其中的貓膩。

禪心寺規模不大,站在山頭便可一覽無餘,怎麽看也不像是菩薩顯靈的得道之處。戎霜站在外面掃了一眼,門口的臺階堆滿了枯黃的落葉,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有人打掃。放眼看去,冷冷清清,荒無人煙。

這根本就是一座已經荒廢的寺院,戎霜站在寒風中,若有似無的血腥味飄過來。她意識到不妙,翻身上了院牆,垂首間,院內一地的屍首映入眼簾。

這些人已經死了很久了,但是氣候嚴寒,他們的屍身沒有腐化,身上的傷口依舊清晰,死狀凄慘,和天心道人很像。

戎霜站在牆頭,心裏已經有底,程夫人和她肚子裏的孩子就是一切禍端的源頭。說不定她那所謂的孩子,就是幕後之人借耶律雪的靈魂碎片制造的假象。

程舟只怕是一步錯步步錯,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戎霜離開時,不知道何時才能返程,她讓耶律雪不必等她,時間一長就先回府衙。她們二人所在的院子布滿驚雷陣,只要耶律雪不踏出去,縱然妖邪沖着她而去,她也不會有任何閃失。

兩個人出門卻只有一個回來,府中官兵不免多問兩句,耶律雪解釋是因為自己身體不适。她身上仍有病态,面色蒼白,官兵信了兩分,沒有繼續追問。

天心道人的死讓府中的巡邏加強不少,耶律雪一路上仔細的觀察過,這些人神色戒備,精神緊繃,并不清楚府邸的真面目。在他們看來,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府裏的人。

可見程舟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把其他人也瞞過去。

耶律雪感到憤怒和惋惜,程舟走到今日并不容易,他如今自毀前程,對雍朝而言也是一個損失。

相鄰的院子已經空了,巡邏的人也不往這邊來,庭院空曠,這讓腳步聲更加明顯。耶律雪一開始還沒覺得怎麽樣,多走幾步後明顯感覺到身後有人保持着一段距離亦步亦趨。

她停下腳步,拿出一張誅邪符握在掌中。這些天她體內也積累了稀薄靈力,足夠使用符紙。

身後的腳步聲跟着停下來,耶律雪淡然轉身,道:“閣下跟了我一路,不知有何指教。”

九曲回廊空無一人,一切好似耶律雪的錯覺。但耶律雪并沒有因此放松,反而更加戒備。猛然,她引動手中的誅邪符,回身甩出,自己飛身而起,落在遠處。

誅邪符炸開,其上蘊含的靈力還沒有擴散,就被人回旋扇面,直接壓下。

來人着黑衣,上面繡着金紋,他嘴角含笑,目光落在耶律雪臉上時,笑意更深。

耶律雪敏銳地捕捉到這人眼底一閃而過的驚訝和戲谑,他搖着扇子閑庭漫步,看上去毫無惡意。

但耶律雪還是本能地戒備,她不喜歡這個人,特別是對方看她的眼神,仿佛她是籠中獵物,任人宰割。

“在下藍辰,是程大人的故交,聽說最近城裏不太平,特來相助。姑娘想必就是昨夜幫忙除妖的道人,不知如何稱呼?”

藍辰執扇抱拳,倒像是個翩翩公子,修養良好。

耶律雪沒有被這個表現迷惑,她和對方保持安全的距離,冷聲道:“獨孤雪。”

藍辰眼眸微亮,不由地大笑出聲,他看着戒備的耶律雪,道:“獨孤雪,姑娘好名字。”

耶律雪沒聽出他的贊美,反倒覺得他是話裏有話。獨孤這個姓是耶律雪從鬼王身上借來的,青年的态度讓她更加謹慎。

雍朝境內修為高深者屈指可數,眼前這人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接下戎霜寫的符紙,修為絕對不弱。他自稱是程舟的故交,穿着打扮上卻毫無說服力。

“你不是雍朝人。”耶律雪直截了當地點出這一點。

藍辰笑道:“的确不是,我是個散修,走南闖北,什麽地方都去過。”

沒有固定的宗門,甚至沒有固定的居所,這樣的解釋只會讓這個人的來歷更加模糊。耶律雪皺了皺眉,沒在追問。

“聽說姑娘還有一位同伴,她怎麽沒有和你在一起?”藍辰問道,不着痕跡地拉近和耶律雪的距離。他走的緩慢,又刻意隐藏自己的氣息,旁人很難察覺。

耶律雪常年遭受侵擾,對威脅十分敏銳,眼前這人可沒有他笑的這般無害。不等對方完全靠近,耶律雪後退數步,二人的距離再次拉遠:“我身體不适就先回來了,閣下若是沒有要事,先告辭了。”

耶律雪說完,不等對方開口挽留,換了條道離開。她手中又多出來幾張符紙,周身的靈力調動起來,神情一直緊繃。

這次藍辰沒有再做糾|纏,他看着耶律雪遠去,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露出點嗜血的意味。他怎麽也沒有想到,昨夜程舟嘴裏攪局的兩個人就是他在等的獵物。

獨孤雪,戎霜。

藍辰默念着這兩個名字,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他握緊手裏的扇子,蒼白的手背上青筋凸顯。

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他有些迫不及待,如果他此刻沖上去殺了獨孤雪,守在她身邊的那頭狼崽子肯定會聞着味沖上來,就像多年以前,不顧一切地從他手上搶走耶律雪,拼死反抗。

當初被咬斷的手臂隐隐作痛,也提醒着藍辰這份血海深仇。

藍辰深吸一口氣,這才壓下內心的瘋狂。理智告訴他現在還不是時候,沒有修為的鬼王殺了毫無用處,要把一切都湊齊了,在希望之時讓絕望滅頂,那樣才痛快。

“花虞這個蠢貨,被人支走到現在都還沒回過神來嗎?是時候讓程舟把她叫來了,沒有她,這出戲不算真正的精彩。”藍辰搖着扇子,消失在走廊上。

戎霜回來的比預想的還要晚一些,府上的人都已經用過午膳,她才抱着一堆小點心慢悠悠地出現在府中。因為她昨夜的出色表現,這些巡邏的官兵對她比較和氣,見了面會點頭招呼。

戎霜沒有架子,不管是誰都能聊上兩句,等她回到院子,今天府裏的情況已經了解個遍。

似乎是對今早兩位道人離開的事不痛快,程舟今天沒怎麽露面,不過聽說來了個新的散修,對方自稱是程舟的舊友,程舟對他十分客氣。

這種時候冒出來一個朋友嗎?戎霜心裏疑惑,把這事記在心上。她別過那些官兵,心裏正想着怎麽樣才能和這個舊友見一面,穿過月亮門一擡頭,那人就在她們院子門口。

戎霜停下腳步,二人隔空對視。那一瞬間,有什麽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戎霜心裏轟然爆發。

這個人——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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