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晉江獨發

第二十九章:晉江獨發

戎霜走後,屋子裏氣溫驟降,耶律雪睡的并不安穩,渾渾噩噩間一陣心悸,猛地清醒過來。

窗外的夜色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好像一只巨大的野獸張着血盆大口,把所有的光亮都吞進去。

屋子裏有些冷,戎霜給她留的蠟燭在寒意中搖曳不明,屋內的光線瞬間暗下來,灰蒙不清。明明不是一個酷寒的城,此刻的窗臺上卻結了薄薄的一層冰。

戎霜的氣息徹底地消失在這個房間裏,窗外的漆黑中一絲危機感緊緊地纏繞在耶律雪的心上,四周安靜的只有她自己的呼吸聲,以及因為緊張而難以抑制的心跳聲。

耶律雪把手伸進枕頭底下,戎霜在哪兒給她放了防禦符。輕薄的符紙被握在掌心,耶律雪的心跳聲才逐漸平靜下來。

這一夜安靜的太過不同尋常,往日該有的巡邏腳步聲全都聽不見了。耶律雪默數了手上的符紙,神情戒備。這些日子習慣了戎霜在身邊,此刻她不在,耶律雪真切地感受到難言的孤獨。

她仿佛被這個世界所隔離,陷入混沌之中,周圍沒有任何可以相信的人。

恰到此時,屋外傳來一陣刺耳的撓門聲,有奇怪的東西在門外爬行,衣服在地上摩擦的聲音被黑夜無限放大,還有荷荷的喘息聲。

耶律雪的思緒瞬間緊繃起來,渾身僵硬,她太熟悉那樣的聲音,曾經在皇宮,那些魑魅伏地尋找她時,就是這般模樣。尖利的指甲劃過牆壁,喉嚨裏喘着粗氣,張着血盆大口,露出鋒利的獠牙,猩紅的長舌掉在地上,拉出一條水痕。

耶律雪心髒狂跳,她不是沒有獨自面對過這些東西,卻是第一次感到不适。不安攥住她的心髒,不詳的預感籠罩在她的心頭。在那持續不斷的撓門聲中,她最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戎霜。

她這邊的情況不容樂觀,戎霜的情況是不是也很難?她有順利潛入嗎?

因為太過擔心戎霜,耶律雪恐懼的內心反而慢慢地安定下來,她不能讓戎霜擔心,更不能拖戎霜的後腿。她的手上握着戎霜給的符紙,對付這些魑魅魍魉并不是困難的事。

尖利的指甲撓門的聲音越來越近,陰冷的寒氣從門縫裏滲進來,濃墨般的漆黑中,有什麽東西拖着四肢爬向耶律雪。

寒意越來越重,燭火的微光被不斷吞沒,眼看着就要陷入黑暗之中,耶律雪祭出手上的符紙。

不需要太多的靈力,以她現在的情況,只需要一點引子就可以做到。

符紙頓時光芒大盛,不斷逼近的黑暗被驅散,耶律雪看清爬向自己的東西。來自鬼界的無魂惡役,因為沒有完整的魂魄,只能靠吞噬別人的殘魂而生,分不清首尾,一眼看過去像是無數的殘肢拼湊而成,斷臂之間黑洞洞的眼眶格外慎人。

符紙的力量霸道,只一瞬就讓無魂惡役的身體開始融化,但它明顯也是有備而來,在遭到這樣的沖擊後,非但沒有退去,反而發出尖嘯,朝着耶律雪撲過來。

耶律雪瞳孔驟縮,指尖的第二張符紙再度爆發。但她畢竟不善此道,速度比無魂惡役慢了一拍。濃郁的腥臭味撲面而來,那些揮舞着的殘肢斷臂抓住耶律雪的胳膊,尖銳的指甲插進肉裏。耶律雪吃痛,手掌失了準頭,原本應該沖着無魂惡役眼睛去的符紙,撞上它的手臂。

倉促之下,耶律雪并不知道自己點燃的是什麽符箓,只知道在符紙爆發的那一瞬間,她身體裏僅有的靈力被抽的一幹二淨,渾身發軟。

無魂惡役發出痛苦的慘叫,一簇火焰從符紙上綻放,不到片刻就化作火龍,将無魂惡役一口吞噬。燃燒的烈焰間,無數的手臂揮舞着,怨毒地咒罵着,還想掙紮着朝着耶律雪撲過來。它憤怒地伸出手,卻也抵不過化為灰燼的命運。

屋子裏火焰漸漸散去,耶律雪癱坐在地上,受傷的地方流出膿血,傷口被惡氣污染,刺痛很快麻痹了兩只手臂。耶律雪微微喘着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被打開的房門,以她過往的經驗,她知道這件事還沒完,濃烈的漆黑中不知道還隐藏着多少想要她性命的東西。

她一直在這樣活着,就算被護着也覺得身在懸崖之巅,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

她曾為此彷徨無助,夜夜難眠,可她又不想被別人看出來,她的自尊心不允許她把這樣的脆弱展現在別人的面前。

她知道那是無用的感情,但現在,在寒意拂過脖頸的那一瞬間,她突然想見戎霜,迫切的內心湧現着她也說不清的渴望。

她知道,戎霜是特別的存在。不管是在過去的記憶中還是在現在的現實裏,戎霜都有她的獨一無二。

耶律雪掙紮着站起身,明亮的眸子緊盯着眼前的黑暗,在慎人的窸窸窣窣聲中再一次握緊了戎霜給的東西。她神情戒備,蓄勢待發。然而下一刻那些聲音逐漸消失,四周響起了淩亂的腳步聲,有人正往這邊趕來。

會是戎霜嗎?耶律雪不禁有了這樣的期待,但下一刻出現在她眼前的是意想不到的人物,耶律雪瞳孔收縮,在對方焦躁的視線下,神情逐漸泛冷。

“殿下!”身着黑色道袍的國師大人三步并作兩步走到耶律雪面前,她着急的神情在看見耶律雪安然無恙後放松下來,但視線掃到耶律雪受傷的胳膊又忍不住眉頭緊鎖,薄怒道:“我果然不應該讓你和戎霜離開,她除了會讓你痛苦,會讓你受傷,她還會做什麽?”

花虞的怒意明确直接,在對耶律雪的擔憂之外,是對戎霜不加掩飾的敵意。

耶律雪想起魂魄碎片記憶裏的那個人,那個在鬼界出現在她身邊的花虞。她不喜歡戎霜,是從一開始就這樣,所以在皇宮重逢時,即便戎霜什麽都不記得,她也表露出了敵意。

只是那個時候耶律雪沒有多想,單純的以為花虞是不相信戎霜的實力。

耶律雪回想遇到花虞後的種種,自嘲不已,原來很多事從一開始就有征兆,只是她被蒙在鼓裏,什麽都不清楚而已。

耶律雪打量眼前這個相處了十多年後突然變得陌生的人,試探道:“花虞,多年未見,你還是風采依舊。”

耶律雪故意沒叫她國師大人,而是稱呼名字。

花虞明顯一愣,看向耶律雪的眼神驚疑不定。

耶律雪面不改色地對上她的視線,表面還是一貫的冷靜,但內心已經緊張起來。她和戎霜離開皇宮時,戎霜給她做了傀儡身,可是不久後那東西就毀掉了。

在皇宮中,能夠進入她的寝殿接觸到這東西的人屈指可數,不巧的是花虞就是其中之一。耶律雪之前就有過猜測,但是沒有證實,可眼下花虞的到來讓她不得不再次面對這個問題。

她沒有完整的記憶,更沒有恢複靈力,她現在做的一切都是在賭,賭花虞是不是站在她這邊的人。

短暫的錯愕後,花虞走到耶律雪面前,顫聲道:“殿下……不,王……”

花虞靠的太近,她的目光在這晦暗的燭火下就像是一汪深潭,讓人感到恐懼。耶律雪不着痕跡地拉開距離,退到桌邊坐下。

花虞沒有過多的抗拒,很快承認了自己的身份,這讓耶律雪感到些許慶幸,她淡然道:“你這一路風塵仆仆,先坐下來喝杯熱茶。”

夜裏的茶水不夠熱,只是還帶着一點餘溫。

花虞沒有坐下,她的目光一直在耶律雪的身上,帶着幾分貪婪和急切,舍不得挪開。

“王,你都想起來了嗎?”花虞不确定地問道,話語裏透着緊張。

耶律雪捕捉到了微妙的不安和忌憚,那古怪的異樣感讓她心中警鈴大作。

她不由地想到之前戎霜說過,花虞不提靈魂碎片,是她的地魂封印記憶,裏面可能有對花虞不利的東西。

但是扪心自問,花虞對她一直很好,就算是在過去的記憶裏也挑不出毛病。花虞如果想害她,肯定早就動手了,根本不需要等到現在。

所以花虞忌憚的不是她。

耶律雪心思活絡,一個念頭在心裏閃過,如果這個不利針對的人是戎霜呢?

花虞對戎霜的敵意不加掩飾,但在耶律雪現在的記憶裏,花虞除了對鬼王收養戎霜有一點不滿外,二人之間并沒有太大的仇怨。

如果她們之間有什麽問題,也是戎霜在酆都安家以後的事。

耶律雪想到戎霜脖頸上那道被人斬首留下的傷痕,呼吸一滞,心口細細密密地疼。

她不知道她和戎霜輪回的背後到底藏着什麽?在她和戎霜都沒有記憶的情況下,身為知情人的花虞掌握着主動權。

耶律雪不想變得變動,她不動聲色,謹慎道:“花虞,你就沒有什麽想對我說嗎?”

柳書顏說過,花虞早在很久之前就在尋找她的魂魄,而且她這些年也時常出去一段時間才回來,耶律雪有理由懷疑花虞手上有她的殘魂。

不過這話她不方便明說,幹脆把問題抛給花虞。她故意擺出高深莫測的模樣,好像什麽都了解,其實只是詐一詐花虞。

花虞神色微僵,短短幾息內,她的腦海裏閃過無數的念頭。

她瞞着耶律雪很多事,但她不知道耶律雪問的是什麽。如果答錯了,以耶律雪的聰明,很快就會聯想到其他方面。

花虞不敢賭,于是又把這個問題抛回去。

“我等了殿下幾百年,有太多的話不吐不快,殿下可願意聽我唠叨?”

耶律雪面不改色,道:“你我之間,何須如此?花虞,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耶律雪放下茶杯,目光灼灼。在她明亮的神色間,花虞有種被看透的錯覺。

“王……”花虞試圖緩和氛圍。

耶律雪淡然一笑,道:“這裏不是鬼界,我也不是獨孤雪,你不用這樣稱呼我。”

“不,不管什麽時候,你都是我的王!”花虞情緒激動地握住耶律雪的手,焦躁和不安都浮現在表面,她難以自控的目光充滿了偏執和獨占欲。

耶律雪看的心底一驚,花虞對她的感情不同尋常,她忽然覺得這可以利用,她不再賣關子,直截了當道:“花虞,把我的魂魄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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