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向蕊的第二個兒子

冬尋搖搖頭往後退了一步,“向北,即便你用這種話騙我——”

向北随即死死地扣住他的肩,一字一句重新說了一遍:“媽去世了,今早走的。”

冬尋又想起了八歲那年的冬天。

他手腳凍僵其實已經感覺不到冷了,站在路邊漫無目的地四處往,看到兩只貓在遠處打架,就笑了出來。恰好被路過的向蕊看到了那明眸皓齒的樣子,她立刻讓司機停了車,想給這個可憐又可愛的小孩一點錢,幫他度過這個難熬的冬天。

她蹲下身問冬尋:“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

冬尋嘴角的笑意消失,看着面前溫柔但陌生的女人搖了搖頭——他是從孤兒院逃出來的,害怕向蕊是來把自己抓回去,扭頭就想跑,剛轉了個身就被向蕊拎住了衣領。

向蕊在他身後問:“餓了嗎?”

冬尋點點頭,緩緩轉過身來,明亮的眼睛望着向蕊的時候忽而觸動了她一顆柔軟的心。

——太像向北了。她想,這應該就是自己的第二個兒子。

“我們去吃飯?”

冬尋小聲說了句謝謝,然後向蕊牽着他的手把他帶上了車。

在車上冬尋的手腳終于恢複了知覺,反而開始隐隐作痛,手指通紅。向蕊抓着他的手,一點都不嫌髒,拉到空調出風口一邊搓一邊說:“我姓向,叫向蕊,你叫什麽名字?”

冬尋依然是搖搖頭,向蕊拍拍他的肩,意外瞥見他衣領上繡了個冬字。

“你姓冬?還是說名字有個冬字?”向蕊湊得近了些确認了那是個冬字。

然而冬尋根本不知道這件衣服是誰的。是今年冬天來臨的時候他恰好流浪到一個小區裏,鑽進一棟樓樓下的衣物捐贈箱翻了件能穿的衣服穿上。

他還是搖頭,但說了一句話:“這是我撿來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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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蕊想了想道:“沒關系,以後我帶你去買新衣服,你再也不用挨餓受凍了。”

冬尋立刻就明白了向蕊的意思,他總是能準确的揣測大人的想法,但并沒有第一時間就答應她。

然後向蕊帶他去吃他想了很久的麥當勞,吃之前他還去洗手臺認認真真地把手洗了三遍,一邊洗一邊哭。

站在麥當勞門口,向蕊對他說:“你願意跟我回家嗎?我家裏還有個弟弟哦,比你小兩歲的樣子,你們可以一起長大,一起學習,他有的東西我都給你準備一份,嗯?”

這個條件太過誘人,冬尋突然就不想流浪了,又或許是這兩年他已經流浪得累了。

他眨了眨眼睛,說好。

向蕊給他起名冬尋,意思就是冬天找回家的。她二十五歲,有了一個八歲的兒子,他六歲的兒子有了一個哥哥。

而冬尋,從那天起他就準備好了和向北一起長大,一起學習,他有的東西都分給向北一份——可是他一無所有,唯一有的那點愛在向北面前都是那麽不值一提。

向北的車剛在車庫停穩,冬尋拉開車門就沖了下去。

他一邊跑一邊想,向蕊怎麽就死了呢?

氣喘籲籲地站在卧室門口,冬尋看到了那個許久未見的向蕊,躺在杏色的被子裏安詳地永遠地停止了呼吸。

向蕊曾經和冬尋說過,他們母子倆的緣分是天注定的,那天她本來是要趕回家給向北過生日,結果買的生日禮物落在了公司,所以她讓司機繞了一段路。

就是在這段路上她看到了冬尋。

十八歲以後的一天晚上,冬尋凝視着向北的眼睛,終于知道了自己為什麽會成為冬尋,為什麽會成為向北的哥哥。

站在向蕊床邊,冬尋刻意回避了這麽多年的愧疚感終于卷土重來,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于是小聲地對她說:“對不起,我來晚了。”

葬禮辦得很簡單,冬尋始終不忍心看向北一個人悲傷地忙碌,他跟着在殡儀館忙了幾天。等到過了向蕊的頭七,這天晚上他準備回去了。走之前他去洗了個澡,沒有帶換洗的衣服,身上穿着向北寬大的T恤,褲子還是自己的,想着将就穿會兒回家再換。

向北比冬尋高了一些,冬尋來家裏之前一直很瘦弱,不管向蕊再怎麽給他補充營養,他後來再也沒長過向北,從初中開始就保持了落後向北半個腦袋的進度。

他擦着頭發從浴室出來,向北在客廳沙發上等他。

向北說:“別走了,留下來吧冬尋。”

“不了,這就走了,你...我把手機號留給你,如果有什麽事,你給我打電話。”

其實能有什麽事呢,只不過本來想再次一走了之的冬尋又心軟了。他拿出手機:“你的是多少,我給你打一個過去。”

向北說了自己的號碼,沒幾秒就有陌生號碼進來,他挂斷之後存在了通訊錄裏。

冬尋要去穿鞋,他跟着起身叫住了他,“冬尋。”

随即冬尋擡頭看他,腳下穿鞋的動作沒有停,看着向北朝自己走過來。

“真的要走嗎?”向北問。

“向北,現在在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我們都不是十六七歲了,媽走了,公司你要認真看着,”他穿好鞋,抿唇低了頭去提了提褲子。

他又瘦了些,褲腰變大了。

他說:“現在沒人護着你了。”

“你呢,你呢冬尋?”向北上前一把抓了冬尋的手腕,用力将人扯到自己面前。

冬尋的鼻尖幾乎撞到他的下巴,一呼一吸之間,溫熱的氣息灑在他下唇。

“你長大了,向北。以後不要再任性。”掙開他的手冬尋轉身想走,向北又抱住了他。

以前向北就喜歡從身後抱冬尋,一顆心貼着他的後背砰砰地跳。現在也是。

兩人兒時的匆忙相遇把他們的關系從一開始就定了個不太和諧的基調,向蕊把他送去和向北一個學校,從一年級開始念,兩個人不僅是兄弟,還是同學同桌。

因為向蕊讓向北“多帶着點兒”冬尋,所以向北雖然非常不耐煩,但還是帶着他算是安穩的度過了小學六年。

唯一出了點兒岔子,就是向北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和別人打了一架,是他第一次和別人打架。

說是打架倒更像是單方面的挨揍。向北沒什麽忍耐性,從小就愛惹事。學校放假大掃除,低年級放了學陸續的回家,向北坐在教室第一排的桌子上,等身為班長的冬尋整理完圖書角一起回家。

他倆剛從教室走出來,一個高年級的男生拎着一桶水路過他們教室門口,撞在向北身上打濕了他鞋子,看了他一眼不僅沒道歉還說了句你是不是眼瞎。不知道是不是向北等冬尋等得擡不耐煩,他立刻把書包塞冬尋手裏,沖上去一腳就把那男生踹倒在地,水桶滾落,水灑在地上到處都是。

男生罵了句髒話,爬起來就和向北扭打在一起。

冬尋怕向北挨打,也沖了上去,他死死地抱住那個男生讓向北踹了他幾腳。後來男生的同學來幫忙,抄起掃帚打得他背上全是傷。

向蕊停車在校門口等了好一會兒沒見人出來,于是鎖了車門到教室找人,從樓梯口剛剛拐進走廊就看到兩個人趴在地上挨揍。冬尋抱着向北撲在地上,嘴角有血。

她随手拿起旁邊教室門口的鏟子,打得幾個男生四散逃開。

其中一個男生條件反射反手一揮,手裏的掃帚竹簽插進向蕊的手心疼得她皺起眉頭,向北見狀突然推開身上的冬尋站起來就一腳踢在那男生腰上。

太陽都快要落山了,向蕊領着兩個鼻青臉腫的兒子從教務處出來,迎着西沉的太陽呵呵地笑。

她說:“打不過別人還要打,媽要是沒來,你倆今天牙都要被打掉!”

兩個人一左一右牽着向蕊都笑不出來,回了家向蕊給冬尋上藥,掀開他的衣服看到背上全是傷,眼睛一酸把他抱在懷裏,“小傻子,你是哥哥,打不過就拉着弟弟跑呀。”

冬尋忍着痛搖頭,輕聲安慰向蕊:“媽媽,那個人先欺負弟弟。”

向北一直覺得冬尋是來搶走向蕊的愛的小惡魔,直到今天他奮不顧身撲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九歲的自己突然把六歲的自己從身體裏趕了出去。他覺得自己和冬尋和解了,悄悄走過去從背後抱住了冬尋,臉埋在他肩上,嘟囔道:“謝謝哥哥。”

向北抱着冬尋靜靜地站在玄關,冬尋這次沒有讓他放開,等他抱了一會兒才擡起手把他的兩只手從腰上扯下去。

他轉過身看着向北——他終于敢直視向北的眼睛了,向蕊的離世給他帶來了難以消除的愧疚感,也消磨了他幾分愧疚感。

他是被向蕊撿回來的,自己跌下懸崖的時候差點帶着向北也墜入萬丈深淵。

“不要走,留下來陪我好嗎?”向北再次請求,他伸手去牽冬尋,被冬尋輕巧地躲開。

冬尋容易對向北心軟,可是對自己他總是狠着一顆心,心髒跳動的時候棱角把他的血管都要磨破。他對向北說:“你如果想媽了,打電話給我我陪你去看他,我先走了。”

“我想媽,可我也想你啊,哥哥。”

向北彎起嘴角笑,一手勾住冬尋的腰把他拉到面前,防止他掙脫,想想還是另一只手護在他背心把人推到了門上,撞得一聲悶響。

他傾身過去吻他,放在他背心的手抽出來扣住他的下巴。

冬尋皺着眉頭看他在自己眼前放大的俊朗的五官,唇上一片溫熱。他沒有激烈的抗拒,也沒有絲毫的回應。靠在門板上感受心髒劇烈跳動,向北濕潤的舌尖從他齒縫擠進來。

他眉心擰得更緊。

向北在吻他,認真地讓他覺得難過。

或許是知道冬尋對自己的放縱已經成了習慣,向北得寸進尺的把手伸進了他的衣擺。掌心從他腰側往上摩挲,摸到瘦得清晰可見的肋骨,也摸到了那個細小的傷疤。他手一頓。

冬尋抓住他的手腕,低聲說了句:“夠了,向北。”

向北也只是停頓了那麽片刻,摟在冬尋腰上的手放下來,将他的手從自己手腕上扯開,不管不顧的繼續往上,猛地按在冬尋的心口。

冬尋的心都不太會跳了。

向北的齒尖在他唇上磨,叼着他的唇珠暧昧地說:“八年沒有親過你抱過你,你就不想我?”

他的指尖碾過冬尋胸前的一點,冬尋咬緊牙沒有發出聲音,只喘了兩口氣,神情變得冷漠。

“我不在的這八年,有人比我幹得你還要爽麽,這樣都沒反應?”

向北的手伸下去就要拉冬尋的褲鏈,冬尋一把抓住他,冷冷道:“向北,你瘋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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